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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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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湖面泛着微光。

沉寂了许久的章台,有了人语声和药炉煮药的声音。

院里两个重伤员,众人这一夜在担忧中度过。

武仕一夜未眠,为武经纶的伤担心不已。陆炳和朱潇来换他,他却说,“我再守一会儿,不累。”

几人说着,陈简策开了门,“先生退热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让白东升再来看看。”陈简策说道。

“是。”朱潇答应下来,“殿下,厨房熬了粥。”

陈简策昨晚什么都没吃。

“行,端上来吧。我和先生一起吃。”

武仕这才去休息。

白东升给武经纶诊了脉,躬身对陈简策说:“退热了。今日开始吃活血化瘀的药,慢慢调理,慢慢养着。”

“加些止痛药材。”武经纶不说,但陈简策能看出他很难受。

“是的殿下,是要加止痛的药材。”

“好。”

白东升下去了,朱潇端上来早饭。

武经纶看起来比昨夜好了些,实际胸腔更疼,每次抬手都带着胸腔疼。他不想陈简策担心,自己下了床,套了一件氅衣,擦了擦脸和手。他坐到桌边,陈简策给他束头发——用一根带子在后面束了一下。

“殿下昨夜什么都没吃。”武经纶即便迷迷糊糊,也知道陈简策没吃饭。

陈简策看着武经纶的碗,似是想喂他吃。武经纶拍拍他的手,“我可以自己吃。殿下好好吃,最近一直行军,瘦了。”

陈简策看着武经纶这样,他吃不下,却没说话,吃了一碗粥,一个蒸饺。

武经纶陪着他吃了一碗粥。

饭后,陈简策陪武经纶到矮塌那边坐下。

武经纶握着陈简策的手,却在矮塌下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殿下,叫朱潇来吧,说一说宁海的事。”

昨天武经纶昏过去前,听到了“倭寇来袭”的事。后来他几次醒来,陈简策只字不提。家国大事,不能不提。

陈简策站在他面前,不敢靠在他身上。武经纶微微抬着眼睛看陈简策,“我们就说一会儿,然后我去床上躺着。”

“好。”

朱潇来了,“昨天,洪总督和卢冠南带着宁海卫、火影营和两万步兵去了宁海。火影营带了火炮。”

武经纶点点头,卢冠南跟着去,情况会好很多。“殿下,金海卫的战船上,有火炮吗?”

“有。每艘战船两台炮。”

武经纶把宁海的战事思虑一番,“上次抗倭艰难,是因我们没有火器。这次则不同,殿下不用担心。”

“金海卫的战船,我本意是防止苏宫明逃跑。”

“殿下有远见,如果没有金海卫的战船。倭寇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到南京。那样的话,我们就被动了。”

朱潇一直没说话,此时也是十分感慨,“昨日听到宁海卫的兄弟回来送这个消息,我当时就后背发凉。万幸啊。”

大家都是这个感觉。

“皇宫怎么样?”武经纶说完看向朱潇,朱潇微垂着头,似有一丝停顿。武经纶微微抬了抬眉,皇宫大概是空的,朱潇这个迟疑,那就是……

武经纶突感一阵胸口痛,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拳头,“徐敬修还活着吗?”

“活着,洪尘绸在宫里找到了他,关起来了。”陈简策替朱潇答了。

想来这是陈简策不想让武经纶谈公事的主要原因。

武经纶看向主位的陈简策,他想见见徐敬修,但没开口。

陈简策也看着武经纶,他不想让武经纶见徐敬修,但看着武经纶发白的脸,终究没能说出口。陈简策看向朱潇,“把徐敬修带来。”

朱潇出门前,听到武经纶说了一句,“把陆炳也叫来。”

“好。”朱潇应下。

朱潇让锦衣卫去提徐敬修,他自己去了陆炳的房间。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陆炳的声音,“进来。”

朱潇推门进来,拐到卧房,见陆炳正坐在床边,喂孟垚吃药。

孟垚坐在床上,上身罩了一件中衣,敞着衣襟,能看到胸口缠绕的白布。

“师父。”孟垚叫朱潇。

“嗯,退热了吗?”

“还没。”陆炳说道,“刚刚白东升给换了一次药,说有轻微的疮疡,今日便换了药粉,喝得汤药也换了。”说着喂孟垚喝了最后一勺药,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陆炳站起身,把碗放到桌上,拿了一颗盐渍梅子,递到孟垚嘴里。

孟垚看着朱潇,有点不好意思。

“殿下让你去楼上。”

“我现在就去。”陆炳答应了,见朱潇还看着他。陆炳问道:“楼上有谁?”

“武经纶要见徐敬修,点名让你也去。”

武经纶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仅仅是表面这点意思。这时候,点名让陆炳去看……

孟垚也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想听他们两接下来说什么,但陆炳只是点点头。

陆炳到床边,摸着孟垚的头,“坐会儿就趴下来吧,白东升说坐着对伤口不好。”

“嗯。”

朱潇和陆炳在门外等着,待锦衣卫带来了徐敬修,几人一起进去。

徐敬修跪在议事厅中央,身上无伤,并无人为难他。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了一眼武经纶,转而看向陈简策。

徐敬修在宸京时,没见过太子。但,他从小就听父亲和佐廷兄提起这个人。

虽然没见过,但少年徐敬修不喜欢太子。因为这个小太子占了佐廷兄太多的时间。每次徐敬修想约佐廷兄出去玩,得到的回答总是“我要去东宫。”

徐敬修常常想,太子身边不是应该有很多人陪伴吗?为何总是缠着佐廷兄?

徐盛基是武经纶会试时的主考官,对武经纶的文章和字赞不绝口。

殿试后,皇帝钦点武经纶为状元郎,徐盛基欣喜不已,似自己儿子高中。

因此,武经纶常去徐家。徐盛基对儿子徐敬修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若能有佐廷一半的才能,足以光耀徐家。”

徐敬修并没有因父亲的这般比较而讨厌武经纶。武经纶年长他两岁,他对这个人很敬仰。

他拿武经纶的字帖练字,希望自己能跟上武经纶的步伐。

五年前的春闱放榜,徐敬修得进士。徐家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个喜悦,徐盛基因“二洲”事宜被下狱,而后,徐盛基发配冀城充军,武经纶被贬宁海卫。

徐家在一夜间经历天翻地覆。徐敬修在一夜间受尽了人间冷暖。

“徐敬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武经纶先开了口。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徐敬修把目光转向武经纶,毫无悔意。

武经纶捏紧了拳头,让自己尽可能语气平和,“老师现在在冀城很好。”他希望徐敬修能懂他的言外之意。

不料,徐敬修却冷笑了一下,“我父亲贵为当朝次辅,为何去了那个边境小镇?我还要为此谢恩吗?”

一旁围观的陆炳心想,该让孟垚来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混蛋。

对徐敬修的这个反应,陈简策不意外。他照顾徐盛基只是为了武经纶。陈简策平静地看着他。

“老师宦海沉浮多年,治国之事,老师心中有数。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

“父亲去了冀城,你去了宁海。二洲同时爆发了战争。这一切,和你们预料的分毫不差。你们都在自欺欺人!”

“你觉得皇帝错了,所以,你想为这天下换个皇帝?”陈简策突然问了一句。

“是!”徐敬修掷地有声的回了。

“啪!”武经纶一巴掌甩在徐敬修的脸上,同时,往前一个踉跄,吐出一口血!陆炳一把扶住他。

“先生!”陈简策从矮塌上跑下来,扶着武经纶。

徐敬修不知武经纶有伤,看到武经纶吐血,他惊了一下,“哥……”

朱潇帮陈简策扶着武经纶回了卧房。

徐敬修呆呆看着地上的那口血,陆炳在一旁看着他。

徐敬修年长陆炳三岁,在武经纶名冠京城之前,经常被陆炳祖父提起的就是“徐敬修”这个名字。陆老爷子称徐盛基后继有人,回头看看自己这个一张纸还未写完就睡着的孙儿,气得拎着拐杖就打过去。

徐敬修会读书,是京城名门中,读书最好的。

陆炳他们一众纨绔,都活在他的阴影下。

如今……

陆炳说道:“走吧。”门外有锦衣卫等着。

“我哥为何受伤?”

“李元风在城外埋伏了重甲铁骑想杀了殿下,武经纶拼命阻挡,被撞飞了。”

“你不是太子贴身侍卫吗?为何是我哥拦着?”

陆炳气得笑了一下,“徐敬修你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吧?你知道一百个铁骑一齐冲过来有多可怕吗?”

徐敬修没说话,陆炳接着说:“我好像懂了武经纶让我来的意思了。你我这种家世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砸了祖上的招牌,就算有功劳。”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如果你不发疯,有武经纶在,你爹回京是迟早的事。”

陆炳拎起徐敬修,交给了门口的锦衣卫,“继续关着吧。”

陆炳出去的时候,见白东升急急进了陈简策的卧房。

朱潇在门口守着,看向了楼梯口。陆炳也看过去,却见孟垚上来了。

陆炳疾步过去,“你怎么上来了?”说着往孟垚的伤口上看,还好,没有渗出血来。

“我看到白大夫急急上楼,武同知……”孟垚话没说完,停下了。

“哎,说来话长。我陪你下楼,讲给你听。”陆炳要背他,孟垚不让,自己走回了房间。两人边走边说。到房间时,陆炳说道:“对我们这种家世的人来说,你可以没有作为,但不能丢祖上的脸。徐敬修毁了徐家。”

孟垚坐到床边,陆炳蹲下身给他脱鞋。

陆炳抬起头,就见孟垚定定地看着他,他凑上去,吻了一下孟垚的唇,“看什么呢?”

孟垚双手捧着陆炳的脸,和他接吻。

陆炳扶着床沿,“你这是考验我的定力呢?”

孟垚使劲撞了一下陆炳的额头。

陆炳赶紧扶稳了孟垚的肩膀,“哎,你的伤口,不能这么撞。”

楼上,白东升诊了脉,看着武经纶喝了一碗药,才出了房间。

出门前,他安慰太子,“殿下莫忧心,这个伤需要慢慢养。武同知常年习武,无碍的。”

陈简策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大家都看出,太子很不高兴。

武经纶睡着了,白东升刚刚加重了止痛安神的药。

陈简策看着昏睡的武经纶,又生气又难过。

五年前,陈简策吐了一口血,养了一个月才好转。十五岁的皇太子陈简策在那一个月里,长大了。

失去武经纶带来的这种痛,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简策见了父皇,请求允许他了解政务。

皇帝自觉在武经纶的事情上亏欠了太子,准了他的奏请。

陈简策对政务上手很快。他白日里在内阁,看着内阁处理政事。晚上把父皇批复的折子,都看一遍。

因此朝廷里的大事小情,陈简策都知道。

徐敬修投靠了苏宫明,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陈简策压下了御史台弹劾徐家的折子,拿着折子去和父皇谈。不是求父皇以人情论之,而是从政务出发。

“父皇,二洲事宜,儿臣以为多有不妥。但,木已成舟,再论无益。儿臣愿为这件事做些善后。即便现在斩了徐家,也不能立刻收复南方。现在父皇对徐家以仁,也是对朝臣的仁,对天下百姓的仁。”

“仁政,你要做仁政。”

“父皇,百姓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上善若水。关键不是水,是柔的力量,就是仁。”

“太子这些年书读的不错,都给父皇来上课了。”

陈简策忙跪下,“儿臣不敢。”

徐家三代单传,现在徐敬修在南方抓不回来,只剩年迈的徐盛基夫妇。当朝次辅,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于皇帝来说,也不是什么有颜面的事。

如果武经纶还在朝,还敢上折子求皇帝开恩。除此,满朝文武谁也不敢。

“过来。”

陈简策站起来,走到弘庆帝的书案对面。

弘庆帝把御史台的折子递给陈简策,陈简策双手接过。

“徐家的事,交由你处理。”

“儿臣遵旨。”

如此,陈简策不仅没有对徐家抄家灭族,还让徐盛基调离军营,以致仕的名义休养在冀城。在第二年,徐盛基的正妻过世,陈简策允徐盛基回来奔丧,并让礼部帮忙办理丧事。

而这件事也重重提醒了满朝文武,皇太子参政了!一出手,就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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