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午时。

李元风日夜兼程，赶回南京皇城。

进了宫，直奔御书房。他知道，这时候苏宫明一定在那里。

李元风推门进来，只见苏宫明正站在疆域图。听到他推门进来的声音，苏宫明回头，似是知道是他。

苏宫明皱紧的眉头，在见到李元风后松开了，他淡淡笑着，张开手臂。

李元风大步过去，紧紧抱住苏宫明，“哥哥瘦了。”

“你回来就好了。我自己吃饭无趣。”

“我没打下鹿城。”

“我知道了，苗军来支援沐盛。”苏宫明抬起头，一手抚着李元风的脸，“接下来，我们可能会很难。”

“因为陈简策来了南方？”李元风在鹿城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陈简策在苗地竖旗，打罗城的事情。

苏宫明拉着李元风到疆域图前，手指着上面的城镇，说着今日得到的军情，“秦昭没能打下甬城，反而，罗城被陈简策攻破了。”他手指换到另一个地方，“大夏的大军，从果子渡打进来，带着火炮和火铳。果子渡，凶多吉少。”

李元风看着疆域图，“我去守宝山府。”显而易见，陈简策要由西向东推进。

“我给你调了六万兵在城外。”苏宫明握紧了李元风的手，“我们去吃饭，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五月初四申时。

罗城北门外，骑兵、步兵全部就位。

城门打开，武经纶和陆炳骑马在前，陈简策的马车在后，驶出城外。

大军开拔，去攻嘉定府。

同一时间，果子渡。

洪尘绸留下五千步兵镇守果子渡，率领八万大军和四台火炮，进攻宝山府。

朱潇和孟垚随同大军前进。

这日傍晚时分，苏宫明在宫门送李元风出征——率军五年，前往宝山府。

苏宫明抓着李元风的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哥哥好好吃饭。”

苏宫明对他笑笑。

李元风上了马，带着亲兵疾驰出城。

次日正午。

秦昭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的围城大军。

秦昭不曾见过陈简策，他看到了属于皇族的太极大旗，这是他第一次离大夏储君这么近。

四天过去，果子渡的援兵没来，传令兵也还未归。秦昭觉得，果子渡凶多吉少。果子渡的对岸是东瓦渡，如果大夏派兵过来，宁海和果子渡是首选。

武经纶、卢冠南、刀木旦和葛赞，在议事大帐里商讨攻城策略。

刀木旦先开了口，“直接上火器，就像上次打罗城的西门那般。盾牌和弓箭手做掩护，让锦衣卫靠近城门，用三眼铳破掉城门。时间短，伤亡最小。”上次攻城结束，刀木旦和葛赞反复说起上次的罗城之战。打西门的时候，他们的伤亡很小。

葛赞点点头，表示认同。

“秦昭是个成熟将领。上次那种声东击西之法，不适合他。我们不必绕圈子，正面攻。”卢冠南说道。

“城内有两万到三万人，大多是老兵。”武经纶看着疆域图，“曲靖府没有增兵，只有两万守备军，不能给秦昭支援。宝山府想支援也来不及了。”他点点头，“直接攻吧。”

苗瑶两族里的盾牌手和弓箭手全员出动，列阵准备。

陈简策让四十名锦衣卫全部出动。

卢冠南带领宁海卫和苗瑶在骑兵，人马列阵，静待不动。

全军巍然不动，静待天黑。

武经纶正待发令攻城时，武仕悄声来到他身边，对他说了句话。

武经纶拍马掉头，还未靠近，他就看到了喜形于色的陆炳。他抬了抬眉毛，转了一下目光，在陆炳的马匹后面，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孟垚。

孟垚一身黑色衣服，一匹黑马，腰间一把短刀裹着黑色的皮鞘。整个人近似与夜色融为一体。似乎武经纶曾见过的那个章台头牌小官，是一场梦境。

朱潇正在陈简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陈简策表情轻松。

武经纶拍马来到陈简策近前，卢冠南、刀木旦和葛赞也纷纷过来。

陈简策清脆地说：“洪尘绸于三日前，占领了果子渡。计划昨日出发前往宝山府。”

“果子渡？从河对面打过来的？”葛赞有些惊疑。

刀木旦有些意外，但没说话，他知道陈简策和武经纶与北方有联系，肯定会有行动。平定南方，不可能全指望他和葛赞。

陈简策看看朱潇，示意他来说。

朱潇说道：“对，战船从东瓦渡出来，直接炮轰了果子渡。按照洪总督的计划，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打宝山府。”

“火炮？战船上用火炮？”这次刀木旦没忍住，问了出来。

“对，火炮，还有火铳。”朱潇回复道。

刀木旦曾设想过，如果北方有一只万人的火器军队那会是多么可怕的情况。看来，陈简策已经实现了。

“好消息！这时候传到全军，必定士气大振！”卢冠南提议道。

陈简策笑笑，“通传全军，洪尘绸攻下果子渡，他们在宝山府等我们汇合！”

“是！”卢冠南大声应和，让九星去通传。

朱潇对众位将领说了一些果子渡之战的细节，他想到了吴学峰，刻意没看卢冠南，看着陈简策说道：“吴学峰死了。我们杀得。”

就在此时，全军得知了果子渡大捷，立刻军心大阵，传来整齐的呼喊声“杀！杀！杀！”

武经纶适时开口，“殿下，我们攻城吧。”

陈简策点点头，转向三位将军，“开始吧。”

武经纶拍马追了卢冠南两步，“游月兄。”

卢冠南等了他一下，两人看了看，卢冠南先开口，“是好消息。”

武经纶拍拍他的肩膀，“大捷！”

个人恩怨在大战面前，不值一提。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卢冠南拍马疾驰，往事如风一般被他甩在身后。

卢冠南一声令下，万千羽箭向着罗城城头飞去。

盾牌手手持大盾掩护推着折叠桥的步兵，锦衣卫背着三眼铳、手持盾牌紧随其后。这个攻城小队先出发了。

城头上飘下箭雨，朝向锦衣卫和盾牌手。

“箭头点火！”卢冠南命弓箭手换上已经准备好的特殊弓箭。

带着火焰的箭，流星般滑向城头。

片刻后，同样的带着火焰的箭雨，从城头浇下来。

锦衣卫和盾牌手一度无法前进，僵在原地，以盾牌护身。

卢冠南皱紧了眉头，他命弓箭手先停下来。他把九星叫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九星下了马，拿着一个大盾牌做好奔跑的准备。

卢冠南对弓箭手，“放！”

九星在箭雨的掩护下，立刻奔向前面已经停下的攻城队伍。

箭雨停，九星已经跑到了攻城锦衣卫的前面。他低声和锦衣卫说了几句话，大家都点点头。

九星看到卢冠南抬起了手，他大声对锦衣卫说道“上！”

于是，卢冠南那里弓箭手齐齐发射，这边锦衣卫和盾牌手快速奔向城门。

待箭雨已落到城头，锦衣卫和盾牌手立刻停下，再次掩藏起来。

如此，卢冠南和九星再次配合了一遍，攻城小队已经奔到了护城河边，搭上了折叠桥。

“前进！”卢冠南命弓箭手前进，以更好的保护攻城小队。

距离城头更近了，弓箭手被城头箭雨伤害是范围也变近了，此时抢夺的就是时间。时间越长，伤亡越大。

卢冠南这里箭雨纷纷，已经过了护城河的攻城小队的盾牌手做好防护，锦衣卫们端起三眼铳，齐齐射向城门。经历了罗城之战，他们有了经验，射击城门中央，更容易破掉。

秦昭准备了塞门刀车，在城门里面骑兵列陈，后面是步兵大军，为巷战做了准备。

五年前，秦昭在宸京见过单眼火铳，那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兵营大范围使用火器。

如今，眼看着这么厚的城门被这种新型火器生生破掉！

看着城门破开的洞越来越大，秦昭命弓箭手从刀车两侧射箭！再命十几个大汉把刀车推向城门的破洞，以人力顶住这个洞口！

攻城的锦衣卫透过门洞轰击刀车。

刀车并没有城门那么厚重，火铳轰穿了刀车，后面的大汉受伤倒下。仍然有其他人顶着这个刀车堵着城门。

与此同时，外面的苗瑶士兵踏着折叠桥跃到城墙下面，往上抛飞钩和钩援，试图登城。

看着城门处的僵持，陈简策微微皱起了眉。

朱潇请命：“殿下，我去城门那里看看。”

“我和师父一起去。”孟垚跟了过来。

“要小心。让卢冠南掩护你们。”

“是。”朱潇和孟垚都拿起盾牌，朝着弓箭手跑去。

卢冠南命弓箭手齐齐放箭掩护，带着火焰的箭雨飞向城头。

朱潇和孟垚趁势往前跑去。两个人身手不凡，很快跑过了护城河。他们穿过人群挤到了城门破洞的地方。火铳手停了发射，等着朱潇的命令。

朱潇看着城门上这个破洞和堵着的刀车，大声说道：“把刀车的刀都打掉。继续沿着破洞的边缘射击。”

又一阵轰击之后，刀车被火铳轰地千疮百孔。再也没人敢来顶住刀车。

朱潇带着人推着刀车、跨过门洞。孟垚和锦衣卫手持火铳紧随其后在两侧放铳。

火铳让刀车后面的马匹受惊，好些马儿嘶鸣，抬起了前蹄。锦衣卫带着火铳奔到前面，对着四周全面开火！

“叫骑兵跟上来！”朱潇对孟垚说道。孟垚领命而去。

朱潇对后面的人喊道：“只管攻击！骑兵马上到！”

“是！”后面的士兵大声应和。

盾牌手和朱潇全力推着刀车，为骑兵留出进城的位置。

秦昭在刀车周围布置了骑兵和弓箭手，对方以火铳开道，那些弓箭手首当其冲，纷纷倒下。马匹受惊受伤，骑兵乱了阵形。

锦衣卫互相配合，火力不停歇。

卢冠南一马当先冲到城门前，勒紧缰绳，马儿高高抬起前蹄，踏在破碎的城门上。

孟垚紧随其后，以同样的方式踏破城门。

在骑兵的几轮攻击下，门洞越来越大，足够骑兵进来。

突然，城头上响起了喊杀声！

苗瑶兵登上了城头，从侧面杀了过来。与吴军混战在一起。

盾牌手把刀车推到一旁，朱潇派人去放吊桥！

骑兵大量涌进城门里，一场城内混战，开始了！

“锦衣卫集队！”朱潇快速集合锦衣卫。混战一旦开始，就不需要锦衣卫了。朱潇带队退出城门，回到陈简策身边。

武经纶、刀木旦和葛赞，带步兵涌入城内。

嘉定府是南宁行省的巡抚衙门所在，比罗城大，也比罗城繁华。

开战前，武经纶已经叮嘱几位将军，约束士兵，无必要，不要放火，不要砸毁建筑。

亥时末，全城肃清，苗瑶士兵镇守四门。

武经纶带亲兵接陈简策入城。

陈简策到达府衙门口时，刀木旦和葛赞正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