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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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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天晴日朗。今日着实是个好天气。

杨府宾客云集,大门和院子里人群往来不绝,人人的脸上都挂着喜庆。

武仕到了大门附近,看到了拿着锦盒和玄色布袋子的亲兵。武仕招手叫他过来 。

两人在不招眼的地方等着。

一盏茶的功夫,李元风来了。

杨司昌率领一众官员,出门迎接。此时此刻,杨府门前是今日南京城最风光的地方了。众人伴着李元风往正厅走,身后呼啦啦一群人,很多人抱着礼物。

等李元风和杨司昌进了正厅,一众官员才陆续进去。

主动上前和李元风说话的人很多,武经纶默默坐在武将的一排喝茶,如不是点到自己,他不插言。

那些抱礼物的人往刚刚武仕去过的登记贺礼的地方走去,武仕让身边的亲兵跟上去,混在一起。

布衣亲兵随着这群人进去,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登记。第一个人登记妥当,抱着四副卷轴往桌上放。布衣亲兵此时悄声走过去,边走边回头,似是在看后边什么人。

“哎呀!你撞死我了。”听声音是个太监,宫里来的。

布衣亲兵和这个人撞在一起,他手里的大盒小盒和太监手里的卷轴混在一起,掉在地上,太监也坐在地上。

“哎,对不住对不住。我看到个熟人,回头看了两眼。实在对不住。”这侍卫说着,赶忙把太监扶起来。然后,把地上的礼物都捡起来。他有意解开玄色布袋的收口,把里面的盒子露出一寸,才摆在桌上。

负责招待的人在里面,被李元风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布衣亲兵大声说:“管家,中山侯的礼物我放这里了。”

管家从人群中踮起脚抬起头,应了一句:“好嘞。”

布衣亲兵贴边退出,武仕还在原地等他。

布衣亲兵对武仕点点头,武仕说道:“回府里吧。”

武仕慢悠悠走向正厅。在正厅门外,他站到武经纶能看到的地方。

片刻后,武经纶似不经意的往外看一眼,武仕对他缓缓点头。

武经纶收回目光,低头喝茶。

与此同时,陈简策在章台牡丹丛里散步。

以往白日里,陈简策在榕楼不出来,今日不同。整个章台只有主楼大厅里时不时传来薛涛骂人的声音,除此再无声音。

“哎呦老娘我一阵阵喘不上气来…..天煞的下贱婆子,连个厨房也收拾不好……这一来一去我得损失多少银子……”骂完了哭一阵,然后接着骂,“姑娘小子们,你们这几日都给我安分待着,别想着跳槽……老娘养你们这么久……”骂到这里,薛涛突然大哭起来,哭够了才接上下句,“妈妈我养你们这么久,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昨晚,朱潇在厨房和马厩各放了一把火。故意烧在外墙,夜里看起来火势很大,实际里面烧得不严重。

看着引起了邻居的注意,大家立即扑灭了火。

今日一早,薛涛以火灾为借口,宣布章台暂停营业。

对面首饰铺子和隔壁茶叶铺子的老板娘过来安慰薛涛,劝她不要这么哭,对生意不吉利。

但薛涛还是哭闹不止。

听着前面薛涛安静了,陈简策说道:“孟垚走了几天了?”

“四天。”陆炳答道。

陈简策点点头,继续走。

有些牡丹已经谢了,落英洒落地面,陈简策每一步都绕开它们。

“想听听孟垚的故事吗?”陈简策看着地面的落英,似是在对那些已经凋谢的牡丹花瓣说话。

“谢主子。”陆炳在陈简策身后行了礼。

陈简策慢慢走着,“弘庆十六年的腊月,没有苏宫明也没有卢冠南的南佛寨,洗劫了南泉茗城的一个富商家。全家上下二十五口,鸡犬不留。家中金银、粮食被洗劫一空,连当家主母的首饰盒子都被抢走了。所谓刮地三尺,也不过如此。”

陈简策走出了牡丹丛,绕着湖边走,“茗城知府请求南泉巡抚剿匪,南泉巡抚下函给丽水县知县,让他协助剿匪南佛寨。苏宫明是知县的案牍吏,看到了书函,于是给李元风报了消息,那次剿匪失败。不久后事发,苏宫明因此落草为寇。”

榕树下有大片的阴影,陈简策站在树下看着湖面,“被李元风洗劫的富商,姓孟。有一个独子,当时只有十岁。”陈简策回头看向陆炳,“土匪在院子里杀人,孟家主母把儿子藏在床底下的暗道里。床经过改造,土匪不识。这个孩子,因此躲过一劫。”

陈简策转回头,“朱潇来到建康后,把城里的青楼楚馆都绕了一遍。在一个新开业的楼里见到了孟垚。朱潇把孟垚买回来,当儿子养着。习武、练刀、用火铳,孟垚学什么都快。孟垚每次练完刀,用醋泡手,用锉刀磨手掌,然后再用护手油按摩一遍,最后戴上丝绸的护手套。每日如此。所以,客人们都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

话到这里,陈简策不再往下说。陆炳在他身后,一直垂着目光。

两人沉默着,微风吹落了更多的花瓣,主楼那边又传来薛涛的咒骂声,衬得章台更加安静。

同在南京城的杨府,此时却是热闹非凡。

正厅摆了两桌,两侧厢房早已把家具挪出,各摆了三桌。

李元风好酒,这么□□着敬酒,他来者不拒,喝得火热。

看李元风如此尽兴,东道主杨司昌与有荣光,此时红光满面好不得意。

毕竟谁都知道,李元风的背后是苏宫明。李元风的出现,代表了苏宫明对杨司昌的宠幸。于是,众官员对杨司昌也更为恭维。

酒足饭饱,杨司昌邀请众人移步到另一个厅里喝茶,歇一歇。

李元风海量,喝了这么多,依然清醒。

一盏茶过后。

刑部左侍郎吕邱笑着说:“抚台,卑职斗胆,能不能借着这个吉日,观一观您那些字画?”

吕邱说着,抬手示意登记礼品的那个屋子。

众人懂了吕邱的意思,随着起哄。

来贺寿的宾客中,文官居多。文人对字画,多有喜好,见到珍贵的,都想一饱眼福。

礼品此时拿过来众人都不知是谁送得,大家也不必攀比礼物的轻重。看一看名画名帖,让这种聚会多一些话题。

杨司昌一番思量,觉得也不错,命管家把那边的字画拿些过来。

管家带着两个小厮去那边挑字画,在一堆卷轴下面,压着一个玄色布袋子,袋子没系好,露出了一点里面的长匣。

管家拿掉了袋子,看到成色如此好的黄檀眼前一亮。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字画。他想着,装字画的匣子尚如此昂贵,可见字画的珍贵。

管家把这个匣子和那些字画,一并放在小厮的托盘里,带回了正厅。

杨司昌示意管家打开一个,给众人观赏。

管家拿过一个卷轴,打开面向众人。

立刻有官员惊呼道:“这幅画,之前一直传闻失传了!”

李元风身后一个太监低声对李元风说了句话,李元风说道:“这是陛下送得。”

李元风字都不识几个,对这些字画没有兴趣,但苏宫明的用意他懂。

众人为此更加高看杨司昌,称赞苏宫明、恭维杨司昌的话语再次充斥整个大厅。

文人的恭维都很含蓄,越是如此,杨司昌越得意。

武经纶没说话,他只是看了看那个长匣子。

大理寺丞彭程自从在武府喝过一次酒,对武经纶就多了几分亲近。他本人也对黄檀、红楠这种木质很有兴趣。彭程清清嗓子,说道:“抚台,您看那个匣子,从我这里看,似是黄檀。您给把把关,看是不是黄檀。”

彭程是南京人,举人出身。对大夏的很多规制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不知道,大夏朝廷规定,黄檀属于陈氏皇帝御用,民间不得使用。

苏宫明建吴国,并没有这种规定。所以在南方民间,达官贵人也会用黄檀。

杨司昌对此一清二楚,他对此感到不安,彭程的话让他心跳加速。但此时厅里所有人都看向他。随着他的犹疑,连对此不感兴趣的李元风也看向了他。

杨司昌笑了笑,遮掩自己的心慌。他招招手,管家把匣子送到他手里。

杨司昌看了看,摸了一把,说道:“是黄檀。”

“彭寺丞好眼力!”吕邱等官员称赞彭程。

彭程满面笑容。

杨司昌却卡在了这里,似是匣子里有洪水猛兽般不敢打开。

吕邱看着杨司昌不开盒子,有点着急,“抚台,下官有点好奇匣子里面是什么珍宝。”

李元风也朝着匣子看去,“看看啊。”

杨司昌抬手擦了擦汗,“是,是。”他的手微微有点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副卷轴。

管家拿出卷轴,展开。只见画幅的轴是碧玉的,画幅是帛。

很多官员在心里赞叹,“大手笔!”却没敢说出口,从刚刚李元风的态度判断,这不是苏宫明送得。

管家展开卷轴,面向李元风,李元风点点头,管家又面向杨司昌和一众官员。

杨司昌快速扫了一眼画幅上的文字,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再去看那个红色的印章。

很多年轻的官员也在看这幅字,大家都噤了声。他们知道要出事,却不知事态有多严重。因为,他们不知那是谁的印章。

正待大家各有思索时,杨司昌突然跪在李元风面前,匍匐在地,大喊:“臣冤枉!”

全程没说几句话的武经纶一下子站起来,凝视着那个印章。

李元风也被杨司昌和武经纶的反应惊了一下。李元风不识字,他是第一个看这幅字的,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李元风身后的太监,悄声对他说了句话。

李元风听完皱起眉头,倾身向前看着那副字。又转向杨司昌,“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杨司昌老泪纵横,“臣冤枉,臣冤枉啊!”

“要你念你就念。”李元风不耐烦了。

杨司昌跪着转过身,看着那副字,“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赠杨老,祝高寿。”

贯穿南北的太平运河,在宸京的那段叫“汾河”。

一时,没看到字帖内容的官员,都收敛了笑容,冷肃下来。甚至有些人开始思考,自己平时与杨司昌的关系是不是太亲近了。

“落款之人,是谁?”李元风问道。

杨司昌生不如死,声音颤抖:“陈简策印。”

大概有一半的官员,从椅子上瘫下来,跪伏在地。

李元风继续问:“陈简策是谁?”

“殿下,臣冤枉啊!老臣冤枉啊!”杨司昌泣不成声。

李元风去哪儿都是随身带刀,他拔出了刀,竖在杨司昌面前,“说。”

杨司昌抖如筛糠,“大夏皇太子,陈简策。”

话音落,剩下的一半官员也跪了下来。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武经纶也随着跪下来。

“武同知。”李元风看着武经纶,“你做过陈简策的先生,帮我看看,这是他的字吗?”

武经纶挺直腰背,“是。”

这轻轻的一个字,如杨司昌的斩立决。杨司昌当场昏死过去。

李元风踢了踢没有反应的杨司昌,“装死也来不及了。”

李元风抬头,“来人!”

一队亲兵在门外大声回应,“在!”

“把所有的礼品都带走,礼品簿子也带着。把府里所有人,关入刑部大牢。”

“是!”一队士兵往盛放礼品的房间跑去。

“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四个士兵分别朝四门跑去。

“在座各位,这几日都好生在府里侯着,等待传讯。”

“是。”众官员应下来。

李元风站起来,“带着杨司昌和那副字,回宫。”

一众人,呼啦啦走出了正厅。

李元风走了很久之后,大厅里的官员仍在跪着。直到武经纶站起来了,走出了正厅,其他官员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

再不敢有丝毫言语,蔫头耷脑又行色匆匆地走出了杨府。

“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出自《太原早秋》,作者李白。

第18章 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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