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玱的笑有些意味未明，几步跟了上去，“都说山脉中妖兽多，我在里面待了快要一日了，也没见到一两只小妖。”

沈长青：“许是你筑基修为，妖兽们都不敢近身。”

两人皆是沉默，这话的吹捧来的出其不意，楚玱打破了这气氛，“我并未有刻意吹嘘之意。”

沈长青淡淡道：“楚兄宽心，在下也未往那个方面做他想，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发自内心的夸奖。”

话是这么说，楚玱却觉得对方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在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师兄方才梦到了什么？”

紫丹参一般八卦的内容都十分有趣，他好奇一问。

沈长青思考之后，“梦到了紫丹参偷看的旖旎话本内容，其中内容不可为外人道。”

楚玱面部肌肉一抽，俨然道：“师兄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的……”

沈长青：“意料之中？”

楚玱：“意料之外。”

沈长青又不说话了，楚玱赶紧补救道：“但胜在用词幽趣。”

“幽趣？”

“风趣幽默之意。”

沈长青噗笑，“倒是第一次听说此般说法。”

挺尬的。

“看不出你还是心思玲珑之人。”

楚玱用术法推平了前方灌木丛，自以为不经意的转移话题，“师兄可还记得是为何拜入天衍门的？”

沈长青身形顿了顿，瞧了一眼已经跑到自己前边的人，“依稀记得。”

“闻讯而来。”

楚玱听着答案，只觉得整个人都布满了黑线，心里想着再次追问是否会显得唐突，对方没给他追问的机会了。

“到了。”

楚玱：“什么？”

沈长青：“我就是来采聚灵草的。”

楚玱看见了前面的水潭，周边的石头缝里长满了聚灵草，眸光晦涩的暗了暗，“师兄采吧。”

沈长青几次三番想吐槽，我要采的是灵草，你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作甚，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蹲在水潭边采起灵药来。

要采几株来着，二十株？还是三十株？这里总共大致能采一百多株左右，那就一起放进弟子收纳袋，不算多。

楚玱在一旁有些看呆了，见着人怕是要把这里这几株草扒光，“师兄，你采这草药除了交付门派任务还有他用吗？”

沈长青神色困惑。

楚玱在脑中把聚灵草的作用过滤了一次又一次。

生怕记错了，确认无误才开口：“聚灵草多用于调理气血之用，用此炼制丹药可使战后虚弱，亦或者天生患有精血不足之症的修士补上气血。”

“师兄按照你这剂量，怕是隔壁荒域耕田二十年死了十天的不举老公牛都能药回来。”

沈长青听后一脸凝重，手上的动作还没停止，嘴上的话也说了出来，“你怎么还不走？”

“啊？”

反应过来后，楚玱道：“不如师兄随我去送完东西后，我在护送师兄回去？”

“山中妖兽……”

沈长青斩钉截铁道：“不用。”

楚玱声音有些委屈：“师兄也知道，我前日才入宗门，对门中诸多事物还不熟悉，此去还怕冒犯了南蘅长老，层便想着师兄一同前去能对我指点一二。”

实际是想要在路上再次追问对方是如何拜入天衍门的，兴许这人的经历有助于出去这个‘地方’。

沈长青正想说他对门中事物亦是不慎熟悉，听见南蘅长老四个字后，转念一想，到时有点想去瞧瞧那幻境中的阮南蘅与现在的南蘅长老有何不同。

好吧，刚才不用二字也不是那样斩钉截铁。

沈长青佯作被说服的妥协道，“也好。”

“你懂得很多。”

对方头脑还有些雾，他继续道：“不举的老公牛。”

他恍然大悟，“我是年岁大，仗着自己看的杂书多方敢卖弄才学。”

沈长青解释：“我是忘记任务要收多少株了。”

楚玱无语望天，知道他在回复自己哪句话了，这人现在回话还带倒装的吗？

楚玱：“多采些倒也无妨，以后留下还能以备不时之需。”

等人采完后两人就去了霞府山脉的山顶，一路上楚玱对沈长青试探下来，他总感觉沈长青自己也说不清。

处处透着不合理，在其看来又处处合理。

山顶的竹舍是一座四进的院子，看上去像是后面才扩建的，屋舍很多，还没进去就已是眼花缭乱。

两人在竹舍栅栏门前，鞠躬拱手道：“紫阳峰弟子奉江长老之命来送剑诀功法。”

紫阳峰江长老很是奇怪，万俟泊和剑道后半生是无缘了，为何南蘅会替他讨要剑谱，南蘅说万俟泊现在终归是天衍宗弟子，总要学上些花招式才不会惹人笑话。

才遣人来送这剑诀功法。

行礼之后两人站立在门口，栅栏门自己向两侧打开了，院内围的篱笆种了许多草药，一片叶子上光影一动，一缕紫色光韵引着二人进了屋。

穿过假山水景，二人在位居最末的屋子停了下来。

镂空的门自然而然的朝两侧移动开，屋内景色一目了然。

正对过去，依然是镂空的门窗与之对仗，门外摆着一张书案。

南蘅一头白发身着紫色鎏金纹衣袍席地而坐，哪怕是如此刁钻的角度看去，一张侧脸仍旧无可挑剔。

“进来吧。”

走了过去看得更全面，书案前方竟然是一出犹如天堑的断崖。

断崖下是一条长到望不到头的大河，一棵柳树从断崖下处往上攀岩，杨柳恰好垂在书案上，若有若无的扫过茶盏中的茶水。

南蘅端起茶盏蹭到嘴边，敛色的眸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只是对着茶水吹了一口气就将茶盏放了下去，单手举了起来。

楚玱在对方的示意下，把三册功法呈了上去，放在对方手上。

他摊开一看，心法，剑诀，功法，倒是齐全了，看罢，他随手一挥，两盏茶水飘至两人身前。

“喝吧”。

楚玱一饮而尽，沈长青则是抿了一口，不禁觉得这人和幻境中的那人差距未免太大了，是看透世俗，还是伪装呢。

“多谢长老赐茶。”

南蘅又是一个经意的拂袖，茶盏又飘回书案，“替我向你们师尊传达谢意。”

楚玱，沈长青：“是”。

南蘅不在多言，“我叫泊儿送你二人下山吧。”

不等两人说话，万俟泊就出现在他们身后，恭敬道：“这边请。”

沈长青总觉得眼前的万俟泊和一年前见着的万俟泊大有不同，却说不上来不同在何处。

几人并不熟识，便没有刻意示好，到了栅栏门前，沈长青：“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有楚师弟……”

楚师弟……他回头一看，人呢。

万俟泊走在最前边，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一看人不见了，就要回头去找。

楚玱这时从竹舍后姗姗来迟，连忙道：“实在不好意思，方才一时没留神，被有灵性的灵植缠住了脚。”

万俟泊恍然，刚才出来时确实看见有的藤蔓蔓延到青石路上了，应声道：“是我不好，该是修剪的时候了。”

沈长青见着人到了，“那我们二人就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下山时，沈长青才体会到楚玱说的山中安静，上山下山，以妖兽闻名的霞府山脉竟是一条妖兽都没遇到，楚玱筑基初期的修为不该有这般威慑力。

一般来看，我方才推辞万俟泊的送行，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惊诧神色。

楚玱：“师兄可看见南蘅长老了。”

“自然”。

“觉得长老如何？”

沈长青将刚才一头白发披散的人从脑海中拉了出来，对方隐藏在睫毛下的眸色，居然能品出一丝悲悯。

伪装也好，真诚也好，今日楚玱每一处的有意之问也好，都宣示着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眉眼斜睨，“长老岂容你我私下非议？”

楚玱被呛了一句也不在意，“师兄说的是。”

回到派发任务的地方交付了采来的灵药，只要交二十株，录好积分后还剩下了不少。

正要转身离去，一把剑柄敲了敲他的肩头。

沈长青转头看去，“裴砚？”

对方眼底下的两团淤青实在明显，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相比下界染上赌博的那群人更有颓废之色。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下山历练去了吗。”

裴砚道：“我来交付任务，回了一趟浮生城。”

见人一脸愁容，沈长青正欲问出口，裴砚：“走吧。”

两人心中各有所想，直接无视掉了身后愣头的楚玱，掠过他并排走着。

裴砚边走边呢喃出声，“浮生城的兽潮越来越严重了。”

“我想回去了，你说我该回去吗。”

这两句话似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沈长青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沉默不语，他从未将人看作至交，就不会想着为其出谋划策。

三人回到紫阳峰，裴砚迈进自己房间一看，怎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沈长青这是才想起来身后跟着的楚玱，解释道：“那屋子现下好像是楚师弟在住了。”

裴砚仿佛现在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因着这个插曲，愁容一扫而空，又像是回到了煮食人花那天的鲜衣怒马的少年。

“那我住哪儿，吊树上歇着吗？”沈长青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对方的精神面貌粗略一看，确实和刚上吊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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