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以前做过的白日梦，君之楷也觉得远远比不上现在真实的时日。能每天早上醒过来就看见云朝辞的日子，对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对他说一句“早上好”，有时候又会接着沉沉睡去。君之楷也接着躺着，等着云朝辞睡醒之后再一起起床。但他偶尔也会坐起来看一看云朝辞的睡颜，把对方闷在被子里面的半张脸挖出来。云朝辞大多数时候会不太乐意，然后把自己的脸颊埋在君之楷的手心里。

到头来脸红的还是君之楷本人。

等到完全醒过来的时候，云朝辞坐起身，看着面前君之楷带上绯色的脸，极有心情地蹂躏两把，然后才翻身下床。

君之楷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敢有太超出的接触，即使他已经和云朝辞心意相通。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是雪天里的亭中一吻。对方眨着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君之楷感觉自己的心上被一片羽毛掠过。分开的时候，他看到对方本来偏淡的唇色多了一些血色，云朝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君之楷被他这样的动作搞得不敢看他。相较下云朝辞实在是自然太多，他甚至还能坦然自若地来碰碰君之楷的脸，说句“你脸好烫”。

君之楷只想冲出去用雪洗一把脸。

哪怕他们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往往云朝辞会无意识地往他这边倒着，君之楷总是试探性地伸出手，在碰到云朝辞的肩膀的时候犹犹豫豫，在想要不要把这个人抱进怀里。对方温凉的皮肤在冬日里格外的有存在感，君之楷担心自己的触碰会惊醒他。

他总是觉得自己太贪心，明明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但仍然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云朝辞会允许吗？云朝辞会讨厌吗？千年中的空白，让君之楷总是想做些什么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不论是拥抱也好，接触也好，只要确信这个人还在自己的身边。他感觉自己空空荡荡，恨不得吞噬身边人的血肉。

云朝辞会在街上牵起他的手，君之楷感觉他的手心和冬天的寒风差不多，都是冰凉一片。但是他却没有要加衣服的意思，美其名曰火焰不会怕冷，但是又对牵起君之楷的手这件事情格外心安理得。每每这个时候，君之楷会开始紧张起来。他好像比坦诚之前，还要容易脸红。

毕竟他对这样的接触，不能说是讨厌，只能说是很乐意。

于是在某一天的晚上，临睡之前，只穿着里衣披散着头发的云朝辞坐在床上，手中抱着他从小摊上买来的讲怪谈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君之楷刚刚梳洗完毕，也准备上床，云朝辞却把手中的书页放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君之楷，让他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云朝辞仔细打量着君之楷的神色，“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他赤着脚下床，用自己的手背贴了下君之楷的额头。

“好热。”君之楷听见云朝辞这样说道。明明是冬天，明明屋子里面也没有烧火炉，但他还是无端的觉得全身都在发烫。云朝辞的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那份凉意让他清醒了一些。

接着云朝辞的手移下来，放到了君之楷后颈的位置。他看了君之楷两眼，随后按着君之楷让他把头低下来，自己踮起脚，把脸蹭了上去。

他们的额头相抵着。

云朝辞闭上了眼睛，现在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君之楷看着云朝辞的睫毛不安地跳动了一下，这个人的内心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游刃有余。

“你好像更热了。”云朝辞嘟哝了一句。

对方的额头要比手背暖一些，但是却比不上君之楷。君之楷感觉自己有些晕头转向，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但世上哪有能让仙人都醉了的酒呢？

或许是觉得这样踮着脚太累了，云朝辞想要收回去，把头低下来，但是君之楷揽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继续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云朝辞睁开了双眼，面露不解。

君之楷把他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让他整个人都在自己的怀里。

“现在暖和一点了吗？”

君之楷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有东西动了动，云朝辞点了点头。

“你很想要这么做吧？”云朝辞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

自己的心思被云朝辞一语道破，君之楷此时只能庆幸着，云朝辞没有抬头，所以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脸色。

“嗯。”他也微微低下头，能看见云朝辞发丝遮挡下若隐若现的侧颈。

“感觉你总是在拘束着自己，为什么呢？”云朝辞还是没有抬起头，“我们不是已经是恋人了吗？这样的话，做些什么也很正常吧？”

“反倒是如果总是压抑自己的话，我也会感到不安。”云朝辞抬起头来，君之楷看见他抿起了嘴唇，显得有些纠结和不开心。

颇有一种闹变扭的感觉。

这样看着他的云朝辞，让君之楷感觉实在是过于可爱了。加上他的话语……君之楷知道，自己总是在过多的担心什么，就像千年时光塑造的自己，没有那么快就能改变回来。面具一旦戴的太久，就不能轻易摘下来。他人之前也说过君之楷的这个问题，当时君之楷只是简单地敷衍过去，但是面前是云朝辞。在这个人的面前，他不想有所隐瞒。

他低下头，在云朝辞的左脸上落下一吻。

“那如果我再做些什么，你也会喜欢我吗？”君之楷把云朝辞抱得紧了一些，摸了摸他的头发。

“会的吧？”云朝辞轻笑了一下，君之楷感觉他的头发蹭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些痒。

“那我今天晚上想抱着你睡。”

“嗯……可以啊，毕竟你很暖和。”云朝辞得声音听起来有些犯困了，他感觉自己在暖炉旁边，想把自己埋进被窝里面睡去。

“……那到夏天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拒绝我了？”听到暖和这个回答，让君之楷都笑了一下。

“夏天啊……”云朝辞的头一点一点的，“你不是仙人吗？到夏天的时候，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和冰块一样凉吧？那样即便你不提，我也会缠着你的。”

“？就纯粹把我当取暖的手炉吗？”

夜长梦多。

云朝辞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还有些昏沉，他揉了下眼睛，想要坐起来，一旁的君之楷就把他拉回自己的怀里。

没有醒，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吗？云朝辞看着君之楷紧闭着的双眼，伸出手戳了下他的脸颊。像是对他的动作不满，君之楷往他这边继续靠了靠。

觉得这样的仙尊甚是有趣，云朝辞的困意消了几分。他想要继续逗弄几下，但是君之楷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被他闹得不耐烦了吗？还是醒过来了？云朝辞仔细打量着，却只能看见君之楷皱起来的眉头。

“朝辞……”对方发出了梦呓的声音。

是做噩梦了吗？君之楷更凑近了一些，像是要把心中的话语尽数说给云朝辞听。

“是天意吗……？”君之楷的语气听着很是痛苦，云朝辞看着他的脸，差点以为他要掉下泪来。

但是他没有。

君之楷只是把云朝辞抱的更加紧了一些，彷佛只有抓住他，才能确信着什么。彷佛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才能感到心安。

还有什么在瞒着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自己，被君之楷抱在怀里的云朝辞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君之楷现在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但他不确定那场噩梦是否还在继续。云朝辞本来以为，君之楷是被关于他的事情而困扰着，但现在看起来并不完全是那样。

那份请函，和前情提要。云朝辞曾经详细地问过贺沐雨当年的情况，沐雨也把她所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云朝辞不认为君之楷的这句梦话与自己有关，君之楷的语气，更像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或者，只是求得一个安慰。

他到底，被什么困住了呢？

如果当年元虚道人没有出手，君之楷，又会和他谈些什么呢？

天色大亮。

入睡之前帘子被拉的严严实实，所以没有多少光透进来，君之楷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现在才刚刚是清晨，他感觉自己做了个极为漫长的梦，但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记得。对上云朝辞略带着怨气的眼神，君之楷感觉有一丝心虚。

“你醒了很久了吗？”他松开了对云朝辞的禁锢，对方直接就坐了起来。君之楷看见云朝辞的袖口都有些褶皱，对方一点点抚平袖口，慢慢整理着。

“还好。”云朝辞把目光从衣袖上面移开，看着君之楷，叹了口气。

“怎么了？”看到云朝辞叹气，君之楷赶紧也坐了起来，担心地看着他。对方是为什么而叹气？不会觉得和他一起睡感觉太差了，后悔答应他了吧？君之楷都在想，是不是自己该控制下自己的睡相，别让云朝辞讨厌。

“我没生气，你不要多想。”云朝辞看了眼君之楷带着愧疚与担忧的眼睛，如是说道。

他拍了拍君之楷的背：“我只是在想我自己失去的记忆……”云朝辞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随后自暴自弃地往君之楷肩膀上舒舒服服一靠，君之楷赶紧接住他。

“还有我最近的状态。感觉一旦睡得不够，就会精力很差。”云朝辞把下巴搁在君之楷肩膀上，给自己找了个最舒坦的位置。

君之楷本来以为只是新塑身体后的后遗症，但听云朝辞这么一讲，确实觉得很严重。云朝辞近日也总是，困得很早。

“我猜想可能和酆落有关，我想再回冥界一趟。”

“好。”君之楷点头。他们之前交流过天帝所讲的冥界之主，但是云朝辞也没说立刻答应，只是说想再考虑一下。但现在看来……君之楷甚至都有点想责问冥界，这简直是强买强卖。

如果云朝辞不愿意当所谓的冥界之主，那么酆落也好，天帝也好，谁也不能勉强。

“但之前，我想和你一起去一趟仙界。”云朝辞把自己的头从君之楷身上移开。

“再去问问天帝吗？”君之楷给他理了理头发。

“嗯……不过也有点想问别的事情。”云朝辞心念一动，窗帘就被拉开，外边大亮着的阳光就从窗户外倾泻出来，“仙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吧？”

“比起凡间，是的。”要比人间更加地靠近日月，要比下界更加地顺应天意。

“我想知道天意是什么。”云朝辞盯着窗外的天空，此时晴空一片，万里无云，“如果身处天界，是不是就能更加明白一些了呢？”

朝辞：你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好，再做点什么我也不会生气的。

之楷：克制地只抱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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