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鞭的中间部分被陶雎抓住，两端都自发地绕了上去。一边缠在翅膀上，想要让陶雎的飞行停下来，另一端绕过脖颈覆上头颅，想要盖住陶雎的眼睛。

被遮挡住视线的陶雎拼命挣扎，想把这条该死的鞭子扯掉，但是银鞭不愧是作为防御性的法宝，哪怕在大力的作用下，在疾风的冲击下，也依旧纹丝不动。

底下的君之楷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云朝辞着急地想要去扶他。

传送符的消耗比君之楷想象的还要大。这个领地内大概存在着一些禁制，不太允许来人动用一些身外的力量。或者是，可以利用，但是不能用得太多。

君之楷往天空看了一眼，还好，陶雎还在远处，依旧在和银鞭博斗着，暂时还注意不到他们。

一旁的云朝辞其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要分神来操纵银鞭的行动，刚才陶雎的挣扎，在空中进行上下的俯冲与冲刺，让他感到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有些想吐。

一些神识短暂地覆在了银鞭之上，虽然银鞭自己本身并无感知，但神识受到的冲击力还是完整地传递了过来。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耽搁了。

云朝辞确认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传送符把他们送往了中心。不明确目的地的传送让君之楷的灵气消耗颇大，他现在正快速地运气平复自己体内的灵力。

“往中间走。到阵法里面，陶雎就应该不会再追了。”传送符已经无法再用，君之楷的样子显然是经不起第二次的消耗，他们只能互相搀扶起对方，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赶。

由于云朝辞还要留心银鞭那里的情况，所以主要是由君之楷来领路。陶雎在天中飞快地移动，让人感到天旋地转，云朝辞已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对君之楷来说，目的地其实非常好找。远处的中间就有一股黑烟升起，看着就感觉不妙。而陶雎所在的大草地除此以外也没有能吸引目光的建筑，所以君之楷很快就明确了方向。

虽然自己也还没有恢复过来，但云朝辞显然更加无法分心。

陶雎疯狂地打开翅膀，让原本缠在翅膀上的鞭子滑落，没法很好地控制陶雎的行动。而它的爪子也在暗暗使劲，即便银鞭十分坚固，在如此大力之下，表皮也出现了破损。云朝辞同步感受到了利爪的做法，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在被用利器刺痛，带着倒钩的爪子狠狠卡进皮肤。他用左手摸了下右手的胳膊，还摸了好几次，但仍然无法缓解疼痛。

“怎么了？”君之楷注意到了云朝辞的动作，担心地问道。

云朝辞只是摇摇头，说快点赶路吧。

黑烟离他们现在，还是很远。

看不到东西的陶雎尤其暴躁。对于依靠视觉来寻找目标的傀儡来说，蒙住眼睛，就是抹杀了它的感知。但是对头上的银鞭又没有办法，陶雎长啸一声，头往下直直地冲下来。

半个头都要陷入了土中。

云朝辞突然往君之楷的肩膀上重重一靠，把君之楷吓到了。他肩膀侧的骨头有些尖薄，君之楷赶紧把云朝辞扶起来，担心他被自己的骨头砸痛。

但显然云朝辞也已经顾不上这边的疼痛了。

“我……我的手还在。”他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君之楷赶紧把他扶起来。

“你说什么？“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克制，像是在忍耐什么，“陶雎可能快把你的银鞭解决掉了。”

下一个就是我们，君之楷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但是云朝辞刚才说的是这个吗？君之楷总感觉意思不对，自己虽然没听清，但能感受到语气。云朝辞现在可能已经陷入不妙的情况，他必须尽快了。

在强烈的冲击之下，银鞭终于不堪重负，从中间竖着左右断裂成了两半。陶雎头上的红冠也被撞掉了，头上满是黄土，一时间有些可笑。但是眼前重获光明的陶雎又再度飞起，银鞭无力地伏在爪下，等待着判决的到来。

好在他们也离黑烟越来越近。

云朝辞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操纵银鞭做出妨碍、拖延陶雎的举动了，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半靠在君之楷的身上，靠着本能再往前走。

在感受到银鞭坠落的那一刻，云朝辞火速切断了自己与银鞭的神识，断绝造成的冲击力深入神魂，让他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平复一下自己的魂魄。

但是陶雎要过来了。

解决了那条银鞭之后，陶雎继续履行着它的使命，也发现了正在接近中心阵法的二人。它掀起翅膀，全部展开的羽翼长达三米，在空中挥扇时造成了一小股风浪。

“它要来了！”云朝辞半闭着眼睛喊道。

阵法在此时也出现在了君之楷的眼前。

外侧有黑烟萦绕，地面上写着君之楷看不懂的符号，古老而神秘。但也代表着未知与危险。

如果是平时，君之楷一定会对这个地方抱有十足的戒备之心，不可能轻易踏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虽然修士需要历练，有时候也有以身犯险的情况，但也不至于那么鲁莽，随随便便闯进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

毕竟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里面有什么，除了听说有至宝之外，云朝辞也不清楚。

纹路开始变成血红色，闪着诡异的光芒，似乎是在引诱着他们前行。

但现在顾不上任何事情，旁边的云朝辞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痛苦的表情被君之楷看的明晰，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踏入了这道阵法之中。

而陶雎翅膀扇动的风也已经到了身后。

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反而有一股吸力推着他们向前走，这个阵法在欢迎他们的到来，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们吞入肚中。

君之楷回头，背后已经是漆黑一片，不论是外面的草地，还是陶雎的身影，都变得无影无踪。虽然陶雎这个最大的威胁不在了，但他还是没法感到安心。

未知的情形，才更加恐怖。

而外面的陶雎视线中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寻找了一圈之后，就重新展开翅膀，飞回了天空之中，继续着它的巡逻。

云朝辞似乎缓过了一点劲，他把手从君之楷的肩膀上移开，弯下腰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回复着灵气和神智。他像是刚刚完全清醒过来，现在才认真打量着这个阵法的内部。

应该是个圆形的阵法，一时间看不到边界，这里远远比之前想象的还要大，也比在外面看到的情况还要大。

内部别有洞天，外面根本看不清全貌。

黑烟在阵法的内部弥漫着，若影若现，排布成一条规整的路线，引诱着他们前进。

“得找到阵眼所在的位置。”云朝辞打量了一圈之后，做出了这个判断。

君之楷也有所同感。

“你觉得这个黑烟……”君之楷思考着措辞，他现在也无法判断黑烟的意图，究竟是敌是友。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不怀好意。

“沿着它走吧，它这不是在指路嘛。而且这里除了烟雾也什么都没有，只能跟着它走了。”

于是他们就径直向前走了。

越往前烟雾就越来越浓郁，到后面已经完全遮挡住了视线。君之楷不得不拉住云朝辞的手，防止走散。

而一旁的云朝辞已经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君之楷给他拍了拍背。他俩交叠在一起的手因为紧张而开始出汗，腻滑的感觉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受，但是君之楷不敢放开。

他看着云朝辞因为咳嗽而略略泛红的脸颊，想起了“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描述。比起初见时的潇洒稳重，此时的云朝辞稍微显得有几分狼狈，但却让君之楷彻底理解了“西子捧心”到底有何美感。有些人就是无关男女的好看，君之楷在潇寒派中也见过不少长相清秀可人的师姐，但是这是第一次觉得可以在一个男子身上用上“美”的形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明明云朝辞不是那种“面若好女”的长相，清秀，但不会让人想到女孩子，独有一种芝兰玉树的气质。但是此时此刻的君之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偏过头去，不敢看身旁少年的脸庞。而他又还抓着云朝辞的手，感觉自己的手心里汗越来越多。不知道云朝辞会不会介意，君之楷有些心虚地想。

而云朝辞完全没在乎这些，他咳完后直起身，看着面前的烟雾。

黑烟完全把他俩包围，在面前筑成一道流动的黑墙。

云朝辞探出手去，尝试去触摸这道烟雾。但是在他即将要碰到的时候，黑烟就像是有意识一样，马上散开，让他没碰到任何东西。

于是他向前一直，直直撞上那道黑墙。君之楷也跟着他一起穿过去，黑烟自然而然地让开，露出了原本包裹着的物件。

是一面镜子。

很大的铜镜，比君之楷还要高，也很宽，照进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云朝辞拉着君之楷凑近，镜子里面的事物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面镜子，没有照出任何东西，哪怕云朝辞已经站到镜子面前，镜面里还是空空如也。

把手放到镜面上，就有一个年少的男声在脑海中响起。

“此为杀戮领域的传承试炼，如果准备好了，就将手放在镜面上，持续一刻钟，就会被吸入领域中。”

话语说的没头没尾，只说了进入的方法，没有讲进入会见到什么，又要怎么出来。云朝辞把手从镜子上收回来，看着君之楷。

他们现在还是对这个阵法一无所知，但其中的领域也一无所知。无论会见到什么，恐怕都没有做到心理准备吧。

“走吗？”君之楷问云朝辞，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他们是想约好了要去郊游，而不是进入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

云朝辞垂下眼眸：“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做好觉悟了吗？”

做好准备了吗？这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甚至有可能死在其中。

那么君之楷，你心里有觉悟了吗？你做好面临死亡的准备了吗？

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如果还没有考虑好，那么这是在进入之前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个君之楷的回答。

他抓住了云朝辞的手，往上抬了抬，让云朝辞看着他。

“我并不害怕。我也早就说过了，舍命陪君子。”君之楷认真地说，“况且不是有你在吗？我们一定能活着出来的。”

“朝辞，你不是为了其中的宝剑而来的吗？机会就在眼前，我们可不能半途而废。”

少年会为了情义和约定义无反顾地献上自己的性命，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愿意和身边人一起去闯上一闯。他不会考虑那么多的东西，心中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完全是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一往无前。

这样的人就像是黑暗中的火焰和光芒，飞蛾哪怕明知前方是死路，也无可奈何地想要去触碰。因为这份温暖太过炽热，也太过于有吸引力，会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他俩对视良久，最终云朝辞点了点头。

虽然，他俩交叠的手一并放在铜镜上面，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以及一刻钟的到来。

君之楷感觉自己的神魂在被铜镜逐渐地吸入，自己的身体也在和铜镜融合，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他扭过头想看看身边人的脸，但只能看见云朝辞用发带束起的一头乌发。

在时间终于到一刻钟的时候，君之楷被完全吸进了镜子之中。

黑雾再度袭来，把铜镜隐藏在里面，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挑战者的到来。

之楷：坚定不移！

朝辞：震撼……

心疼是心动的开始（点头）。

阵法里的描写为本人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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