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察，施察。”耳边的声音从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变得逐渐清晰。周四六推施察一下。“怎么了，吃个饭还发呆。”

施察回过神，拿起筷子夹个鸡蛋，“哦没事，有点感冒。”

小王法官看向施察，眼里都是担忧，“我们速战速决，上午开完庭早点回去，下午就放半天假。”抬手看眼表，“走吧，我们先去火车站接朱女士。”

三个人到火车站外，应该是信号不好，周四六就差拿个大喇叭冲电话那头喊，朱女士一直无法告诉她明确的位置。最后还是周四六眼尖，从候车大厅外一排椅子上精准识别到那个很落魄的女人。

她穿着红色的背心，里面套件发白的长袖，怀里揣一个布料很薄的背包，还印着不知哪家公司的名字，畏缩地坐在那里。周四六喊她时，手撑着椅把，膝盖像生了锈，缓一会儿才走动。

短短几步路，周四六听她道谢十几遍。上车直奔监狱提供的定位，遥遥看见定位中的某公司标识牌，他们就到了。监狱办公楼在公司背面，按部就班走完流程，将手机等通讯设备交给门口站岗的军人，四个人终于能走进监狱。

开上视频，狱警押被告一坐到摄像头前，后面还跟进来另一个犯人。会话室这边的狱警解释道：“监狱专门给他安排一个狱友照顾他起居。”

周四六才看清被告一的现状，正如秦尽节所说，后脑勺右半边整个凹进去，受力面凹凸不平，即使经过手术也没办法修复。

庭审并不算多顺利，受限于被告一的表达能力，举证阶段被告一并不能理解小王法官的问话，照顾他的犯人一字一句解释给他听，但仍然只能做模糊回应。

小王法官也让朱女士自己跟被告一对话，“你还记得你欠我钱吗？月息3分利那个。”

小王法官抬眼看向朱女士，悄悄记下她说的月息，之前没细看合同，原来月息这么高吗？

被告一呆呆地回复，“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磕磕绊绊做完笔录，周四六从头到尾核对一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民间借贷笔录，甚至看不出被告是个有智力缺陷的残疾人。

一行人走出监狱大门，在外墙边上等狱警将被告一签好字的笔录送出来。

外墙很高，有好几个周四六那么高，施察盯住墙顶端铁丝网上停留的乌鸦，像在高空看地上呆滞行走的一队犯人，它们在嘶叫，预示不吉的变动即将发生。

高墙下十几人陆陆续续走过施察身边，打头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脸上带笑，应该是要去探望犯人。

“他们怎么这么高兴？”施察一直以为监狱应该自带负领域，踏入方圆一百米就该有负面情绪。

周四六上半身从墙上起来，探身看那群人走远，“好不容易见一面，又没外人，装痛心疾首给谁看呢？”

这次出来，施察学会先入为主要不得，不论人和事。之前以为他之于秦尽节不过普通朋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即使走不到恋人，也回不到过去了。

施察好想进一步，只需要秦尽节一点示好，他就有勇气替秦尽节做完剩下的一切。秦尽节像说一不二的国王，施察这位骑士可以接受他的所有命令，即使是被放逐远地。

目前来看，施察好像是要被放逐的趋势。

拿到笔录后，几个人就准备返程，将朱女士送回火车站，三个人就直接上高速回海宴。回去的路上一路顺风，顶多有点小雨。

周四六的手机一直“嘀嘀嘀”响，听得施察心烦意乱。“周四六你给我调静音，不然我给你扔这路上。”

“有些人收不到消息就看不惯别人收到消息，行行行，我静音。”周四六开静音模式，继续跟秦尽节汇报。

昨晚周四六隐隐约约猜到秦尽节可能过来，但既然秦尽节没跟她说，那就证明她不知道最好。今天一早没看见秦尽节，她还有点惊讶，可看见施察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就确定秦尽节昨晚真的在。

或许她应该挑个无人的角落，好好盘问施察，却自觉这次不是她能当作一场普通八卦的情景。所以此刻秦尽节问她他们的进度，周四六选择装傻，跟两个当事人都装。

“上高速了，下午两点能到院里。”

“好，随时保持联络，别失联。”

聊完秦尽节，又跟手机里各家都报了平安，周四六关上手机，看窗外出神。

海宴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施察他们回到院里的时候地上都干了，只留下一点水渍。下午两点，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三个人停好车就离开法院，各回各家。

施察和周四六打开门，放下行李，各占一个沙发躺下。

“你怎么不回家？”施察问周四六。

“我跟我爸妈说晚上八九点才到海宴，不想回去。”

“你总是这样，你爸妈也只是担心你。”周四六父母对她管得很严，下班半个小时后不到家就会打电话询问是否出事。工作后周四六愈发厌烦，所以常找借口躲在施察家。

“拥有理想父母的人不配评价我的生活。”周四六边说边给秦尽节发消息，“晚上出去吃呗，把秦哥叫上。”

“算了吧，人家热爱工作，不一定有时间。”施察想起秦尽节非要回去上班，恨不得住在办公室。

周四六听出了酸溜溜的味。

自己没来菏清法院之前，他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施察重新审视这段关系，最开始是他一眼喜欢上秦尽节，后来因为工作接触比较多，喜欢他温柔，喜欢他亲切。可所有人眼里的他都是这样的，那真实的他呢？施察从没想过去了解。施察一直喜欢的，是一个表象，他在赌表面上这么好的一个人，能糟到哪里去呢？

目前来看秦尽节对他也有好感，但那是施察有意无意引诱的。引人喜欢他，自己又退缩，好没道德，这不应该。

“今晚加班，你们去吧，好好玩。”秦尽节回复。

周四六头一歪，小两口预备役连拒约的理由都如出一辙。

小剧场：

施察（沉思）：我真的会喜欢真实的秦尽节吗？

秦尽节：我都喜欢上你了你来这茬？你始乱终弃啊？

2024.7.15 开头重看节奏有点快，但是重写的话要大改，先放着

2024.7.20温州医生的事情很令人惋惜，后续的一个案子是讲医疗事故的，这个时间写这个主题，有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