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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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丝们餍足后，懒洋洋地耷拉在桌椅上，只留下少量苦力菌，捆住两个厨子。

宋言周围一片雪白，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有她和姜夜白身上干干净净。

先行踱入餐厅的几个男人一愣，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其中一个站得离菌丝比较近，那根水管粗细的菌丝晃了晃，凑近他，似乎想来盘饭后甜点。

它估量了一下男人的个子，觉得太干瘪没水分，啃一口有点侮辱它的触须。

但男人已经被凑上来的菌丝吓了一跳，他顿住脚步，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那是生物在面对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时的自然反应。

即使他即将被孵化，这种基因链底层的指令仍使他灵台清明一瞬，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他背上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男人连连倒退，直到退出菌丝的覆盖范围，才心有余悸地摸上腹部，感觉腹里直涌上一层酸水，几欲作呕。

可摸着摸着，他心中升起一股更强烈的恐惧。

TM的谁把他肚子搞大了！

另一边，他的同伴没有那么好运。宋言操控着菌丝为他们让出一条路，雪白的菌丝在地板上缓缓散开，如摩西分海。

然后，在他们进入内圈后迅速合拢，将其余人拦在外面。

几根小臂粗细的菌丝没等宋言指挥，便一拥而上，将这几个人绑得结结实实。

宋言没管那么多，把这几个孕夫的上衣全都扒了下来，露出底下西瓜大小的肚子，他们的胸脯也涨得很高，流出浊白的乳汁。

和先前在烂尾楼那边看到的孕夫不同，他们的肚子涨得更大，两相对比，就像是完全成熟的大西瓜和堪堪结了果的小瓜。

透过肚皮，里面胎儿的尾巴上已经覆盖上一层细密的毛发，在腰间缠了两圈，整个缩成一团，窝在男人的腹腔里。

宋言拍了拍肚皮，里面的胎儿眉尖轻蹙，似是不满。它半睁开眼，墨绿色的眼珠透过肚皮看了宋言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再度阖眼。

......

这个孕夫的肚皮上也有繁复的黑色花纹，宋言只看了一眼，便不自觉移开视线。这花纹比之前的更浅，仿佛水洗后褪了色。

联想到这个瓜、不是，肚子更大，腹中的胎儿也更活跃，她忍不住推倒先前的猜测......这种诡异的图腾总是与祭祀、邪.教有关，所以她之前一直往负面的方向猜测。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图案起的，可能是抑制胎儿生长的作用。

随着胎儿成形，肚皮上的纹路越来越浅，越来越暗淡......听上去，就像恶鬼挣脱封印，降临人间。

宋言想的出神，直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猛地回神，条件反射般抓住那只手，抬头，正对上姜夜白无奈的神情。

他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你心大呢，还是无畏。你看，那边的人过来了。”

她往姜夜白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满地的菌丝慢慢萎缩，一地枯黄，几只小蘑菇蹦蹦跳上宋言肩头，倏忽一下钻进了她皮肤里。

这架势，仿若吃完霸王餐就跑的食客。

没有菌丝挡道，揣着大肚子的孕妇孕夫一路畅通无阻地朝取餐台走来。他们神情空洞，仿佛用着同一张脸，只是五官略有差异。

他们忽视了宋言，像往常一样在取餐台前依次排队，等着取餐，来哺育腹中的胎儿。

可是今天不像往常一样，两个胖乎乎的厨子会从餐台后端出热腾腾的饭菜递给他们——他们还被菌丝绑成一团，塞住口鼻在桌子下躺尸。

排在第一个的女人露出烦躁的神情，她腹中的胎儿太饿了，母体提供的营养已经不足以维持它的生长，它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按时的投喂。于是，它开始啃食自己的脐带。

脐带被他咬断，一下嗦进肚子里，它腹中仍然饥饿，便开始啃食女人的内脏。

这股饥饿传导到女人的脑中，就是熊熊燃烧的食欲，她环顾四周，发现宋言手里还端着一个饭盆，一把夺过，将里面的边角料舔舐干净。

她力气太大，宋言没来得及提防，就被她抢了过去。女人很快吃完盆中的残渣，抬起头，无机质的眼睛冰冷地盯着宋言，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锁定的猎物。

她想了想，在脑中呼叫系统：“把你的菌丝叫出来，先捆住她。”

系统听起来还是很不清醒：“嗝——嗝——菌丝下次有饭吃才叫得出来的......它们出场费很贵的，不是所有人都会给你白嫖，宿主。”

宋言听着它断断续续的饱嗝声，一时很想把它从自己脑子里拽出来，一锅烩了给蘑菇们充当出场费。

女人缓缓朝她走来，每走一步，身上的特性就更重一分。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覆盖上一层鳞甲，五指弓起，指尖是尖锐的弯钩。

姜夜白微微侧身，眼中泛起淡淡的金色，他迅速评估了一遍周遭的环境，眉尖很轻地蹙了一下。

室内空间狭小，这一层楼是封闭的，不利于开展追逐战。如果真的打起来，最麻烦的并不是眼前的女人，而是她后面跟着的几十个怪物。

更何况域主尚未现身，他还不知道自己最终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怪物。

但是......他偏头看了宋言一眼，她还是那么平静，甚至对着逼近她的怪物，也没有丝毫触动，看上去还在考虑着什么。

姜夜白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他耸耸肩，突然觉得事情也没那么紧急，反正，正主都不急，他急什么。

他绷紧的手臂微微放松。

女人的速度并不慢，她空洞无物的眼神在宋言脸上扫视一圈，又盯着自己手中空空的饭盆，刚想动作，就被宋言打断。

宋言直直望着她，问道：“你来要什么的？”

女人愣了一秒，如实回答：“要饭。”

宋言顿时松了口气，要饭好说，不是要命就行......等等，餐台后的饭都被蘑菇们干完了，她上哪给这怪物找饭去？

宋言站在原地，很凝重地思考起这个问题。等到女人终于沉不住气，打算自己动手，把面前的两个人烩成刀削面的时候，宋言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桌底，顿时有了信心：“端碗等着，我现在做饭。”

女人：“......啊？”

她缓缓张大嘴，露出尖利焦黄的牙齿，很困惑地看着宋言一把围上围裙，顺便戴上厨师帽，雌心勃勃地打开取餐台的门，顺便把桌底下两个厨子也拖了进去。

女人更困惑了，她调动所剩不多的理智，开始思考，为什么今天会有三个厨子？还有，为什么其中两个被捆成了大扑棱蛾子？

她低头看看手中空空如也的饭盆，又看了看取餐台后忙碌的宋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干脆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每过一会儿就望一眼那边饭好了没。

有饭吃就行，管他厨子是谁呢。

......

“生姜、葱花、料酒、食盐、食用油......再加一点青椒。”宋言数了数调料的种类，主调料是五种，她私心又加了一点别的东西。

待锅里的水煮沸，鸡蛋大的气泡一个接一个浮上来，她赶紧将火候调小，然后把准备好的调料一股脑倒进去。

姜夜白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眉心不由一跳。

他一边将骨头焯水沥干，丢入铁锅，煸炒至金黄，一边关心宋言那边的情况。一看，才发觉她那口锅里浮着五颜六色的浮沫，像女巫的坩埚。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往里面放了什么啊......这什么东西？”

他本来想说什么怪东西，但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把“怪”字吞了回去。

宋言欣赏了一会自己的作品，解释道：“就是放了点调料啊，放了蛮多，好像有胡椒、陈醋、生抽......哦还放了点辣椒粉。”

她挠挠头，突然发现自己是放得有点多：“要不再放点糖，风险对冲一下，这些调料就被压下去了。”

她思考了几秒，点开系统背包，第四个格子里，放着处理过的食材。

是姜夜白处理的，他手法干脆利落，两个厨子被分成三等份，一份是皮肉、一份是内脏、还有一份是骨头。

他们现在正在用分离出来的骨头炖汤。

炖骨头汤分为三步。

第一步是将剁开的大骨放入开水中焯水，撇去浮沫，再沥干水分。

第二步是将沥干后的大骨在锅中混合着食用油和食盐，煸炒至金黄。到这一步，骨头已经散发出蛋白质混合脂肪的香气，隔壁家的小怪物都馋哭了！

第三步，也就是宋言正在进行的这一步，最为简单，只需要把二重处理后的骨头倒入锅中，大火煮沸，烧开后再转小火炖煮20分钟，倒入调料调味，一锅鲜香的骨头汤就出锅了。

姜夜白不太明白，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步，为什么宋言能完成得如此抽象。其实按他的想法，这一步也可以由他代劳，在见识过宋言差点把锅底烧穿的厨艺后，他就觉得，她还是别进厨房比较好。

他看着宋言对着自己那锅魔药，凝重的神情，叹了口气，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挺好的，炊无定法，就......这样吧。”

宋言有点疑惑，抬头看他：“真的是这样吗？不用重烧一锅水？”

姜夜白点头道：“不用，就是这样。”

他耸了耸肩，侧过脸，望向取餐台前浑然不觉的一众怪物。

哎，让它们忍一忍吧。高端的食材，应该适应所有的烹饪方法。

这锅汤熬得很快。

主要是因为姜夜白用龙息代替了灶台的火，龙息可以在水中燃烧，能量巨大，他控制好火候，熬汤效率大大提升。

香气顺着蒸汽头飘出来，丝丝缕缕，钻进在场怪物的鼻腔，勾得它们馋虫大动。

有些嗅觉灵敏的，隐约闻到这阵肉香里掺了些奇怪东西，有点酸，又有点辣。

但大多数怪物对于它们即将打到什么饭，毫无所觉。

取餐台前，一个男人挺着大肚子，接过宋言递来的一碗汤，一时难以下咽。

闻起来是香的。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锅汤是紫色的？

后面的人已经在催促他，要他赶紧带着自己的饭滚蛋。

男人腹中的胎儿眼睛已经睁开一半，啃食完自己的脐带，它又啃食了男人的一半肾脏，男人能感觉到下腹传来隐隐的钝痛。

他唯唯诺诺地应声，端着汤碗找了个旮旯弯坐下，小腹传来的疼痛太剧烈，他感觉自己的另一半肾脏也被咬掉了。

人失去肾脏，会死吧？

但是，他还能算人吗？

男人混混沌沌地想着，一口闷了这碗汤。

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汤汁入口，尖锐的辛辣在他舌尖燃烧，仿佛有人在他口腔放了一把火，顺着舌苔一直烧到五脏六腑。

在这种尖锐的刺痛中，男人扶着桌子一角，头朝地，干呕不止。他呕的昏天暗地，却呕不出一点东西，那些尖锐的刺痛和隐隐的钝痛，都被他独自咽下，在胃里腐烂、发酵。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腹部消停了一点，才支着身子仰躺在长椅上，余光瞥向半透明的肚皮，他的目光顿时凝滞了。

他看到，半睁开眼，啃食他肾脏的胎儿，在那碗汤下肚后紧皱着眉，缩成一团，在他的腹腔中盘曲躲藏。

它嘴里还叼着一块鲜红的内脏碎片。

男人顿时从椅子上弹坐起来，动作太快，隆起的肚子重重砸在桌板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汤碗上，汤已经被他喝完了，只在碗沿留下一圈紫色的汤渍。

男人福至心灵，脑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这是女巫的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