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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魂兮归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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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么忽然起了这么大的雾?”妇人惊呼。不久之后,妇人的身影便没入了雾气里,再看不见。

浓雾遮天蔽日,扩散地极快,带着肃杀之气淹没村落,从上到下,从始到末,恨不得渗入泥土之中。

眼看着两只小囡也要被漆黑可怖的浓雾淹没,少七心呼不好。他眼疾手快,一手抱住一个孩子,脚尖飞跃,身轻如燕,转眼之间就不费吹灰之力跳跃到了浓雾还没有侵略过的一角屋檐上。

少七眉目坚毅,他身上染上了些许雾气,妖气再无法隐藏,直接被雾气里的妖气勾出,显现在他的瞳孔里,金眸在幽冥之中分外明亮,带着兽性,悬于黑雾之中。

小男孩和小丫头都被吓了一跳,两人异口同声,惊呼:“是妖!”

少七没有时间解释,他回眸对两个孩子好生交代道:“现在很危险,你们两个不要乱跑,我待会儿就回来。”

话了,少七便只身飞跃进了浓雾里,动作爽快灵巧,几乎没有掀起波澜,像锦鲤潜入了深水。

雾气里的天地隔绝了外界,凡是被黑雾淹没了的人们身上皆被腥红色的蠕虫爬遍了全身,钻入毛孔,吸食血液,越长越大,然后进一步啃噬几近爆体之人的被撕扯开来的烂肉,直抵心脏,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们的哀嚎声响彻天际,无助,恐惧……

少七不敢再看,他穿过横尸,焦急地寻找着妖气的源头,他的五哥就在那里。

很快,他看到了一双同样猩红色的东西悬在了空幽幽的半空之中,那不是血蠕,而是一双眼。带着同样的兽性,却可怖地如同地狱修罗。

“五……五哥……”少七看得寒毛直立,小时候落下的口吃的毛病忽然发作了起来。

他恐惧极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五哥忽然变成了这样……

少五好似拎着什么物什往少七的方向慢慢走来,那东西在黑雾里也显现着若隐若现的光泽。

“五哥……”少七又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忐忑不安。

那双悬于半空的血眼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似没有听见,也根本不可能给少七回应。

隔着雾气,少七并不能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可是待他看清的时候,自己却躲不开了。

少五竟是拎着一把浸满了血气的长剑,他忽地挥动起剑,直直刺入了少七的胸腔。

脏器破碎,淌出液体,热血滚烫,叫少七心中仅存的暖意都流失光了。

长剑刺入,穿过少七的躯体,还露出了半截长剑滴着血在少七背后。握剑之人于少七的距离得以缩短,少五的面目一笔一画都映入少七的眼帘,少七抽搐着身体,仰头,眼中落泪,好不容易才颤抖地说出了一句话:“五……哥,为……为什么?”

少五没有说话,他冷酷地将长剑从少七的躯体里拔出,在一度引地少七血流遍野。而没了支撑之后,少七也直直到在了地上,扬起的尘埃飞舞,再如落叶归根一般回归大地。

“好疼……”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少七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想明白。

少七死了,魂归地府。

那两只小囡没有等来少七,他们被血蠕啃噬地仅剩下了一堆白骨。

少七死后,他的□□被杀死他的五哥抱起,少五径直离开了村落,村子里的冤魂之气被吸进浓雾,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浓雾也逐渐散了去。

村落再度恢复平静。

灯火犹在,却尸横遍野,血腥之气直冲云天,血蠕吃饱喝足,肥硕无比,它们满地游走,带血前行。

此时画面忽止,风不再起,土不再舞,草不再动,云不再飘,一切的一切都被固定在这一刻。紧接着,黑夜里的天空与大地忽然颠倒,乾坤逆转,带着黑幕上的繁星,斗转了星河。

眼前的画面就这样好似被黑布遮掩了去,而久久被画面睽隔在外的萧喜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原先被抹去了存在的身子重新归来,她的意识被拽回本体,再一次可以活动起了身体。

她眼眶湿热,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再顺着她的手腕和指节流入了手中之剑上凹陷的纹路。

血蠕……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在方才真真实实地活在了她的眼前,所谓的梦境变成了现实的画面,萧喜她如何不怕?

等她周身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也终于缓过神来,她感受到了手中之剑的力量。

原来她刚才看到的种种画面都是这把剑想让她看到的。

这些是这把剑的“记忆”。

但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把剑会忽然这么做,最开始,它告诉萧喜的信念是帮助它找到它的主人。可是当萧喜真正立身于剑的“记忆”里时,萧喜的动作却被这里的空间锁限制,她连动身都不行,怎么可能帮这把剑完成心愿?

难道时机还未成熟?

萧喜手心不禁紧了紧,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此处耽搁了过多的时间,若是再这么下去,外面的朗月只怕撑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她手中的剑又忽然闪烁起了红光,闪地她看不清楚事物。

剑身震颤不止,和最初时一模一样。

萧喜又听到了熊熊烈火之声,蓬勃盎然。她周身被火光环绕,火焰飞速转动,俨然一只风火轮。

而萧喜再一次被抹去了存在,化作了燃在一团烛窝里的焰苗,被巨大的生物端起,由着他飞速地奔跑,在黑漆漆的时空长廊里划出一道道的流光,其中夹杂着数以万计的画面,伴着流光也飞快逝去,看起来光怪陆离。

起初在萧喜看来,这样的经历带给了她走马观花般的感受,再后来随着脚底下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她便再也撑不下去,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等到她再一次拥有意识时,身体再一次被束缚,她只能第二次成为悲剧的旁观者。

……

这一次的画面在时间线上承接在刚才所看见的画面的后面,所距不过一个时辰。

在益阳村坊距离几里地开外的荒野里有一只废弃的义庄,义庄里许久未安放过尸体,里头空空荡荡,到处散发着陈腐木头的糜烂之气。

少五抱着少七的尸体走进了这座义庄,他从身上脱下一件外衣垫在了堆满尘土的桌案上,再将少七冰冷的躯体端端正正地摆在上面,少五这一系列的行为似是在别有用心地完成某种仪式。

少五眸中的腻腥之气半分不减,他定定地站在少七身边,微微弯着腰,歪了头盯着少七的面孔看,煞是诡异。

他伸出手抚摸着少七的面庞,炽热的手掌与寒凉的温度相撞,显得格外违和和突兀,少五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的情绪反而愈来愈癫狂。

他本就因过多吸食怨气遭到了极重的反噬,黑影妖为他灌输了过多的气息后,他的心神早已不复从前,已经被怨气折腾地不似活物。方才一路上他又杀死了好几个村落的人,他们的怨气已经被他的身体吸入,此时仍在他的躯体里横冲直撞,彻底攻溃了他的理智。

所以对于现在的少五来说,杀死少七的事情不过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再简单不过。尽管他知道被他刺入胸腔的人是他拼命护了十年的亲弟弟,他也绝不会容情,因为如今的少五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活物了。

而今他的邪念在怨气的加持下,竟然越来越猖狂。

先前黑影妖的条件,他早就不愿意继续履行。但奈何那影妖活了得有上千上万年,凭他如今的力量完全不可能与之对抗。

所以他便另寻他法,譬如——另找一个人替了自己的位置。

因为,既然影妖可以叫他去顶替他的位置,那他少五何尝不能叫别人去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但奈何少五的时间越来越有限,他的身体因为过度滥用禁忌之术的缘故遭受了反噬,如今短时间内吸食的过多怨气无法与躯体融合,所以他的灵魂早已不适合呆在这副躯体里了。

脱离这幅躯体成了必要的一步,单单找人顶替了他的位置貌似远远不够。

他要完成入魂之术。

至于人选……少五知道,除了少七以外,没有旁人。因为在这世上活着的人里,唯有少七和少五血统一致,入魂之术少五也就只有作用在少七的身上才会起效。

可是,少五忽然想到,入魂之术只可作用到已死之人的身上。

少七若是死了……说不定那被封印的位置就空了?

届时,少五既可以换具躯体逃脱于此,少七也能早早魂归地府,莫受封印之苦,他何须多此一举找人来替封印?

毕竟,到头来那黑影妖还不是自己再被关回去?

少五想到此处,冷冷地歪了歪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抹笑在夜色深幽、阴气袭人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将脸凑得更紧了一些,悄悄盯着少七紧闭的眸子,一边抚摸这少七的面庞,一边忘情似的说道:“少七,我的好弟弟……不要怪五哥,要怪就怪今晚你自己送上了门来……”

少五的话低沉无比,隐没在冷瑟的夜风里,是恶魔的低语,带着无情的嘲弄。

紧接着,少五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仿佛刚刚他从未做出那骇人的神情,也没有说过那些叫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刚刚的一切,似从未发生。

他眸子垂着,高挺的躯体支撑着他的脑袋,垂下的眼神紧紧跟在少七僵冷的尸体上,有些俯瞰的意味。

少七忽然握起手中的长剑,月光透过残破的窗子跑进来,覆在寒凉的剑上,只是如今它的光泽不再银光流溢,上面停留着少七胸腔里的血液,血液不再具有温度,凝固在剑身之上,绵绵密密,拒绝着月光的好意。

阒然无声的屋子里传来汩汩流水之声,粘稠,抓着少五孤独的影子爬满了地面。

少七将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浑不留情,面色毫无波澜,他完全没有痛觉。

他以对待少七同样的方式将长剑拔出,血液喷薄,落在了少七毫无生机的苍白面孔上。他丢开了长剑,自己爬上了桌案,寻了一张草席将自己卷起,遮住了面庞,不久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动静。

此时,少七的尸体忽然有了动作,原本僵直的尸体逐渐软化,骨骼也活络了起来。

躯体忽然坐起,它睁开了猩红色的眸子,蓄满了邪气。

少五身死,而他的魂魄已顺利地进入了少七的躯体里,占据了它的全部。

此时“焕然一新”的少七默默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然后扯了扯脖子,扭了过去,看见被草席紧紧裹缚着的尸体,他露出了狰狞的笑。

原本,少年还未长成,稚嫩的眉目、稍钝的下颚棱角带着不染风尘的灵气。

可如今,这副躯体被一个被怨气扭曲的灵魂占据,两个完全相反的本性以躯体和灵魂的方式相撞,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怪异感,太过违和。

画面再度停滞,“少七”阴鸷的血色眸子也被定格在了一个方向,而方向所对正是萧喜所在之地。

萧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咽下的是满喉咙的寒气。诡异之起在她的心上盘旋不去,因为被这种眼神死死盯着的感觉十分不妙,她总是觉得自己就是对方下一刻要握紧长剑刺杀的对象。

她知道这一次的经历已经收尾,她的手脚已经可以随意活动,手心里的剑被她捏地紧实,手感真实地厉害,剑上留着她手心温热的汗气,粘腻之感也倍是真实。

萧喜经历了刚刚画面里的种种事情之后,她的心便闷地厉害,她不愿再看到少年眸子里煞气腾腾的眼神,她总觉得若是再多看那么一眼,心头的闷热就要迸发出暴雨来,拧出无数心酸的雨水。心境似变成了南方的七月雨季。

心里拧出来的雨水……到底还是泪吧。

萧喜转过身去,想要赶快收拾好满地狼藉的心绪,却感觉到了手里的长剑发出十分细微的剑鸣,起伏不定着,似人类的抽噎。

它在哭……

等等!

萧喜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精神上的疏忽。

若不是她刚刚因为那细微的剑鸣声,可能到现在,她都不会记起来要好好看看这柄剑的模样。起初,这柄剑被耀眼的红光包围,萧喜无法避开光芒,便没有看清它的模样,最多也只是觉得它的轮廓煞是熟悉,既像芍七的黑柄剑,又不像……

再后来等到第一个画面结束之时,她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再没能想到这桩事情来。之后不久,她就进入了第二个画面里来了……

果然这里的所有事情都不简单,站在这里,意识就很可能再无形之中被某种力量牵引向前,很容易叫人迷失了自我。

幸好萧喜心思缜密,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耍到什么时候你!

她凝神仔细看了看手中之剑的模样,和她之前再红光里瞧见轮廓时的感觉大差不差,这柄剑的的确确不是黑柄剑,但刚刚好好于之又有着五分相像。那另外五分呢……究竟像谁呢?

刚到苏府祠堂的院子里,纸人运剑的时候,夜色朦胧,她站在祠堂外头虽然没能看得真切,却也知道封印之剑大体的轮廓,绝不是她现在手里握住的剑的模样。

所以这柄剑也不是封印之剑。

既然谁也不是……而当初她引血符所要寻找的剑又是封印之剑,说明了其中必然有着关联。

那么,说不准,这柄剑身上另外的五分是来自于封印之剑呢?

剑的模样倒是其次。

萧喜顿了顿,因为她从没有忽视掉一个最重要的,而却被此处某种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影响而差点被她忘记的事情。

她默默地转回了身,再一次对上了那双狰狞而阴森的血色瞳孔。

冷汗凛凛,她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冷,胜于冰窟,甚于深渊,甚于海底。

她不明白为什么芍七也会出现在这些画面里?

还是两百年前……

芍七……这么说其实还是不对的,准确来说,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芍七的脸会长在这些画面里的一个叫做“少五”人脸上。

而少七的名字为何又与芍七相似?不,不止于此,他们都还有一个共同而鲜明的特点——从小就落下的口吃的毛病。

画面里,少五被怨气毁掉心智,竟然狠心杀害自己辛苦护了十多年的亲弟弟,只为自己完成入魂之术,逃避自己与黑影妖缔下的契约。

死去的少七获得了少五的魂魄,再度醒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原本装着少五的那具身体变成了慢慢僵直、等待腐烂的尸体,再无灵魂光顾。

所以……所以,芍七呢?他又到底是谁?他是他自己?还是被谁重新装载了魂魄?是少七的魂魄?还是别的谁?

可是芍七不是剑灵么?画面里的少七是妖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豫县……它与沧凌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黑影妖和少五口中常常念叨的封印难道也与沧凌城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么?如今苏府祠堂里被封印着的东西也与他们一样有着相似的功法,擅用黑雾,两者封印术法之外同样罩着一张齐芒星阵……难道真如少五所言,里面封印着的还是那只影妖?

还有刹摩……万余年前……

这些究竟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如同澎湃汹涌的大水将她冲进暗无天日的漩涡之中,摇摆,颠簸,头晕目眩,胸口闷气……萧喜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与此同时,它手中的剑再次震动起来,似是在发怒,似是在怨恨,对于萧喜擅自反抗它的意识,夺回思考和记忆的能力的事情,它颇为不满。

萧喜感觉地到它的震动异于寻常,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感到这么难受是剑给她的惩罚,她也知道,这柄剑貌似十分不愿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很是逃避。

画面和猩红的眼被遮起,远去。整个天地再度暗下来,周围烧起火花,将萧喜拥堵在中间。

火轮呼哧呼哧地转起,速度不知比先前两次快了多少。

萧喜明白,下一场画面又要来了,她的身体再一次被束缚住,无法动弹。

手中之剑嗡嗡直颤,将强大的意志顺着萧喜的手臂灌入她的头脑——它要她尽快帮它找到它的主人。

它是在强调自己的意图,带着怨气,带着逼迫,完全不给萧喜反抗的余地。

这让萧喜苦不堪言,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毫无头绪,甚至谁是谁都没能搞得清楚,如何能找人?

而且她只要进入剑的记忆里,她的手脚就无法自由活动,身体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唯有意识在画面的上空漂浮,说不准还要被蛊惑心智,抹除记忆……什么什么时机未成熟,去他的吧!

这剑的要求在如今的萧喜看来,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毫无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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