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双床房

南岭距东港不过百多公里，两市之间没有直达的高铁，苏砚和决定开车前往。

这趟行程还未敲定前，他从未考虑会和宋予凝单独前去。

想起那天在交.警大队，谭宋二人像对忘年交似的，杵在车前热络地聊着天。

苏砚和承认自己被刺激到了——甚至刺激得不轻。

至于原因，和那些吃醋啊、在意啊没半点关系，纯属是谭夏这人不太靠谱。

他只要看到漂亮姑娘就喜欢上前搭讪，偶尔撩.拨几句，再打几个无伤大雅的擦边球——以宋予凝那个脑子，被人占了口头便宜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还有，宋予凝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怕狗吗？

怕狗还要跟人请教养狗技巧，这叫什么脑子？

说到狗——那只狗现在还关在他家阳台。

苏砚和盘算着，到底是该把它早点送回去，还是放在悦湖湾多养两天？

宋予凝会过来看狗吗？

……这狗不会耽误他正事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们俩正行进在前往南岭的路上。

苏砚和亲自驾车，宋予凝坐副驾，两只手拧着胸前的安全带，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他。

“老大……”她压低了嗓音，看他反应：“你刚才……是不是超速了？”

苏砚和说了句你看错了，又问：“要睡会儿吗？还有半个多钟头才到。”

宋予凝不敢睡，今天她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出差的——虽然这话说得心虚。

苏砚和见她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掏出文件，一只手肘撑着脑袋，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

他没在意，收回思绪认真注意前方的路。

车子行径一处隧道口，视野霎时暗了下来。

密闭的车厢里响起一阵轻扬舒缓的乐曲。

没什么歌词，由钢琴演奏的轻音乐。

五六分钟后，天光骤亮，车子驶出隧道，副驾上传来“啪嗒——”一声沉闷的动静。

苏砚和循声望去，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上漫起笑意，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伸手关掉了音乐，将冷气的风页往上翻。

十一点整，两人顺利抵达南岭。

苏砚和在律所附近转了两圈，泊好车，最后才想起叫醒副驾上酣睡的人。

宋予凝的后脑勺抵着颈枕的左侧，下颌处被压出一块淡红色的印记。

炽烈的日光洒进车厢，明晃晃地映在她白皙的腿上。

上车前苏砚和就注意到了，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裙子很短遮不到膝盖，一落座整条腿便露出大片的皮肤。

宋予凝睡得很沉，往日灵动的眸子被单薄的眼皮盖住，凑近时看到脸颊两侧淡色的绒毛。

伴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起伏着，整张脸就好比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苏砚和本想叫醒她，蓦地又升起一丝不忍。

过了十多分钟，宋予凝终于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闷声道：“唔……我睡过头了吗？”

苏砚和查收完邮件，将腿上的笔记本放回公文包内。

“走吧。”他语气放松，吩咐说：“先去吃个饭，约的是下午一点半，不急。”

俩人下了车，决定在附近找点东西吃。

宋予凝还在想刚才自己睡过头的事情，表情讪讪地问他想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

苏砚和这才觉得饿了。

早上出门他就啃了半根玉米，开了一路的车，到这个点是真的前胸贴后背了。

律所周边有成熟的商圈和大型广场。

沿街的铺子开了整条街的吃食，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就近走进一家专卖羊肉粉的夫妻小店。

店铺不大，冷气开得很足。

宋予凝给自己点了一碗米粉，又给苏砚和多加了一份羊杂汤。

付钱的时候苏砚和没跟她客气，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把刚才还没看完的邮件一一查收完毕。

很快，服务生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粉上桌了。

宋予凝打开桌上的调料盒，装若无意地问他需不需要加葱、香菜或者其他佐料。

话音刚落，苏砚和的手机铃声响了。

谭夏打来电话，问他们人到哪里了，又约他中午在律所一起吃个便饭。

期间聊的都是公事，苏砚和便没有起身避开她。

“不是说一点半吗？放心……会提前到的。好……先这样，待会儿见。”

收了线，苏砚和眼神很淡地扫了扫桌前的人。

心里随之升腾起一股微妙的情绪，是疑惑，也是不悦。

他由此发现了一个事实——

宋予凝，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饭后，两人来到隔壁的写字楼。

谭夏的律所就在这栋楼的九层，前后五百多平方，装修接近尾声，有工人陆陆续续地搬运桌椅等办公用品。

大楼里开着冷气，一进门宋予凝便松了口气，表情餮足。

电梯间里，苏砚和侧过脸瞟了瞟身旁的人，嘴角衔着一抹不易察觉地笑意。

“你很热？”他问。

宋予凝用手掌扇着风，缓缓点头：“刚才不该吃羊肉粉的……”

背上泌出薄汗，贴着衣服有点不太舒服。

她开始担忧，不知道有没有汗味，万一被苏砚和闻到了……

“发什么愣，走了。”

“……哦。”

进入律所，谭夏已经在办公室里久候了。

见苏砚和身边站了个熟面孔，他上前会心一笑道：“小美女，咱们又见面了~”

宋予凝浅浅地应了声是，正欲开口问他花花的去向，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线——

“谈正事吧！”

当天下午，谭夏约了两位当事人见面，苏宋作为保险公司代理人，全程陪在一旁。

在谈及诉保险的问题时，苏砚和从专业的角度为他们耐心地答疑解惑。

他言谈专业又清晰，连一句常见的口语都没有，流畅地仿佛播报新闻的主持人。

结束完交流后，自然而然地将提前备好的方案递交由当事人，让他们回去自行考虑。

彤云向晚，金黄的暮色笼罩着大地。

办公室内，宋予凝将两位客户的资料集齐，扫描过后一一导入电脑，最后再以OA的形式发送给了杨千昭——不出意外的话，周一一早就可以开始走核保流程了。

谭夏将人送走又去而复返，脸上挂着得意地笑，招呼他今晚留在南岭好好庆祝。

“今天这单算咱的开门红了是不是？”他晃了晃指尖的车钥匙，提议说：“陪我喝两杯？”

苏砚和回得很干脆，“开了车来的，不方便喝酒。”

谭夏一愣，嗤了声：“难不成你还准备开车回去？”

苏砚和倒是不急，只不过家里还有只狗嗷嗷待哺。

他道明了实情，说等回到东港再聚，到时候叫上谈江雪，自己奉陪到底。

谭夏不依，他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

人逢喜事精神也爽，于是便拉着苏砚和不肯放，说不喝酒也行，吃顿饭再走。

苏砚和被缠得没办法，最后两人商议一番，决定去缤纷九洲吃顿简单的便饭。

谭夏负责在前头领路，苏砚和的车跟在他后头。

一进包厢，宋予凝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眼。

圆桌上摆着数道硬菜，鲍鱼龙虾自然不在话下，三文鱼和鹅肝整齐有序地码在一个比她脑门还大的托盘里，碎冰铺满整个盘子。

“你这是干嘛？”苏砚和也觉得夸张，皱着眉问，“不是说好吃顿便饭就走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谭夏觉得还不够，又吩咐服务生把自己带来好酒打开，今晚不醉不归。

苏砚和笑笑，看这架势……今晚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他解开腕口的扣子，安心落了座。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从天南聊到地北。

谭夏是个话痨子，上到外太空下到内子.宫，就没有他接不住的茬。

最后酒还没喝完，宋予凝已然发觉不对劲。

打从进门起她的心思就不在饭菜上，时下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老大？喝醉了吗？”

苏砚和坐在位置上，两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一只手撑着脑袋，脖子微仰，露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宋予凝心焦，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潭律……老大好像醉了。”

她用求助的目光盯着人，“这饭……咱们还吃吗？”

谭夏看了眼面前的酒杯，低低地骂了句我去，就这么点酒量？玩呢？

宋予凝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强买强卖算什么好汉。

酒气上来，谭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予凝温声问，“……现在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的，谭夏大手一挥，吩咐她今晚就在这儿住下了。

缤纷九洲的楼上有套房，睡一晚再走，好好歇歇。

他喝得七七八八了，脑子不甚清明。

在说到“睡一晚”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音量，似乎意有所指。

宋予凝在原地顿了顿，一时间没琢磨出他这句话的深意。

背过身细细一想，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了。

“行了，赶紧给你们老大开个套间，挂我账上！”

谭夏扯着嗓子唤人，叫来两个服务生，说什么都要把苏砚和扶上楼。

宋予凝满头大汗地从公文包里摸出证件，慌不择路地下了楼，在前台做入住登记。

穿着制服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嗓音甜美又好听，问她是一个人吗？需要开几间房？

直到这会儿宋予凝才意识到事情有点偏离预期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小脸瞬间染成绯色，哑着嗓子回：“一间套房……一间双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