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驴肝肺

隔天清晨，宋予凝沉浸在香甜的美梦中，一阵刺耳的铃声将她吵醒。

迷迷糊糊翻出手机，睡意朦胧间点开接听键。

“唔……”

“有苗头啦？”

“什、什么？”她懵了半秒，睁开眼一脸惺忪。

话筒那头方柏霓的声音里带着暗暗的窃喜：“你跟姓苏的，成了？”

大姐你真的……

宋予凝两眼一黑重新倒了回去。

“让你失望了……”她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什么意思？”方柏霓迟疑：“……苏砚和没表示什么？”

“真、的、没、有！”宋予凝咬牙，一字一句地打破对方的期待。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最后方柏霓轻飘飘地评价说：“闷骚老男人，还挺沉得住气。”

我谢谢你嘞！

宋予凝无语半晌，心道：求求你快闭嘴吧，律师函还想再来第二回吗？

*

翌日傍晚，高修杰请了半天假不在公司。

临近月底，考核在即，科室工作量更是翻倍增长。

为了缓解压力，宋予凝被安排接下他手底一半的案件。

这天下班前，系统提示一批临期件被省分*原路退回。

宋予凝看到消息栏里弹出红色的大叉，头皮都麻了。

结案迫在眉睫，客户也急等着理赔款到位。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找科长签审批单，再和省分的核保员通融核批。

打印机突突地冒出纸张，等待的间隙里，宋予凝发现里间似乎空无一人。

“涂姐，你看到老大了吗？”

“在天台抽烟吧。”涂一沅头抬头看她：“前脚刚走的，你找他有事儿？”

“嗯，签字。”宋予凝犹豫了一下，“……现在过去方便吗？”

涂一沅奇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赶紧去吧。”

得了鼓励，她抱着文件出了门。

进电梯前仍有些心有余悸，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之前被困在里头的窘境。

那晚发给苏砚和的短信犹如石沉大海，至今也不见他有任何回复。

果真如方柏霓所言，这人是真沉得住气。

很快，轿厢升至顶楼。

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便是天台，时下大门敞开，裹挟着寒意的穿堂风呼啸而过。

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口，宋予凝咬着腮帮子，只一眼便看见吸烟区裤头立着的那道人影。

暮色下，苏砚和颀长的身姿笔挺地站着，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英俊的脸孔上，平添了几分柔情。

男人轻咬着烟，线条分明的嘴唇自然地抿起。

眼眸微垂，神情淡然，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升腾的烟雾被冷风吹散，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

有那么一瞬，宋予凝的眼神无意识地停在燃到只剩半截的烟头上，心跳随之漏了半拍。

苏砚和侧身对着大门的方向，目光专注地望着远处的景色。

根本没察觉到几步之外的身后还站了个人。

他一手插兜，一手曲于身前，修长的指节摘下烟头，轻点两下。

烟灰飘落在皮鞋上，男人随即敛下眸，神情蓦然间变得有那么几分落寞。

这不是宋予凝第一次见他抽烟。

宣导会结束的中午，男人志得意满，浑身上下意气风发

北川市出差当晚，他在路灯下吞云吐雾，神色闲适，怡然自得。

唯独这一次，苏砚和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惆怅失落。

即便隔得远，她依然能够直观地感受到男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是因为工作的事烦心吗？

季度考核在即，就连苏砚和也束手无策？

原来如此。

原来他也有愁容满面、郁郁不得志的时候。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直白，良久，苏砚和仿佛感觉到身后有道炽热的目光。

男人拧着眉歪过头，一眼就看到她这位不速之客。

苏砚和小幅度地扬了扬下巴。

嗓音经过烟熏变得沙哑：“过来。”

宋予凝在原地站了几秒，收回思绪后抬腿走近。

不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老大，你好。”

苏砚和嗯了一声，眉目微沉：“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宋予凝眼睛眨了眨，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老大……你肯搭理我啦？”

男人神色一敛，目光中透着几分疑惑：“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

话音刚落，注意到她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像在示弱。

苏砚和忍俊不禁，想笑却又觉得有失体面。

话锋一转，板起脸凶巴巴道：“你这副说甩脸色就甩脸色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顿了顿，语气不屑地补充：“……也就我还受得了你，换做其他领导，你以为能这么快翻篇！”

这些话不用他说，宋予凝早就知道自己错了。

不过她当晚道歉了啊！他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撇了撇嘴，宋予凝忍不住要为自己辩驳几句。

可仔细一想，上回自己因为失恋痛哭不已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是苏砚和出面，好声好气地安慰她，鼓励她，让她重拾信心。

这人虽然嘴巴毒、脾气臭，但是相处了这么久，宋予凝也琢磨出来了。

苏砚和只是表面看着对所有事物冷漠，心底还是很热情善良的。

想到这，她的态度莫名地软了下来，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宋予凝递上文件，细声细气应付说：“我真的知道错了，老大……签字吧。”

苏砚和闻言，狠狠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捻灭在身旁的垃圾桶上。

接过笔，行云流水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就这事儿？”他一开口，带着尼古丁的清淡气味扑面而来。

宋予凝屏气凝神地点了下头，收回纸笔毕恭毕敬地往回走。

走到门口时骤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复又回头问：“老大，你心情不好吗？”

苏砚和一愣，“什么？”

“是因为工作吗？”宋予凝了然道：“我们的季度考核很悬？”

男人喉结滚了滚，很短促地笑了下。

无奈说：“因为某个你、我、涂一沅都知道的缘由，现在工作进展不下去了，你预备怎么办？”

真的假的？

宋予凝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自己那晚的道歉还不够诚恳！

所以这人是打算秋后算账吗？

思绪来回拉扯，她嘴唇微启面露难色：“老大……我不会安慰人，更不会讲什么笑话。”

“……”

“要不然，我给你讲个秘密吧？”

“……说。”

宋予凝咧嘴，嫣然一笑反问说：“你知道我师傅他们为什么叫我‘小雨滴’吗？”

接着又自问自答：“那是因为我以前的名字是‘宋雨凝’，不是‘宋予凝’，你懂吧？”

苏砚和没出声，冷眉冷眼地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盯着她。

当初自己怎么会在这么多落选的应届毕业生里，挑中这朵奇葩的？

真是叫人——

大开眼界！

两厢沉默之际，宋予凝见他半天没反应，故而好声好气道：“是不是没听明白？”

难得你也有这么蠢的时候，她在心里乐不可支道。

接着一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腕，示意他摊开掌心。

宋予凝伸出手指，一笔一划地在上头写字，耐心解释：“喏——是这个‘雨’，雨滴的雨。”

“小学毕业那年，我爷爷去世，临终前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把名字改回来。”

“可能在他老人家眼里，我这名字太柔情……一副被儿女情长困住的模样，不够大气。”

谈及故人，宋予凝的神色间多了几分失意。

苏砚和默不作声地顿住，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指腹划过掌心时的触觉。

仿佛被电流轻轻激了一下，酥痒难耐，头皮发麻。

男人收回手的同时攥紧拳头。

片刻，又别有深意地望向她，心口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让人觉得躁动不安，莫名其妙却又挥之不去。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倏忽间，宋予凝眨着一双无辜的眼，仰头问他。

苏砚和清了清嗓子，好笑道：“……你这算什么秘密？。”

“不懂就算了。”她低声嘟囔完，拎着纸笔转头准备走。

脚步走到门口时，还是止不住好奇心。

“老大……”

“废话少说。”

“季度考核的事……真的没问题吗？”

僵持了数秒，苏砚和下意识地舒展眉眼，一副挑衅地口吻：“对我这么没信心？”

“那就是能完成了？”她眼睛一亮，表情松快了几分。

男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在回味着刚才那股莫名的躁动。

他点了点头，闻言又看向宋予凝，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小片刻，打趣说：“……想安慰人，至少也得说句我爱听的才是。”

这句略带调.情意味的话语，超出了某人的认知范围。

她疑惑不解，“……啊？什么意思？”

“滚吧。”

“……哦。”

*

从天台回到科室，宋予凝一路都在生闷气。

她就不该心软，为什么想不开要跟苏砚和套近乎。

这人油盐不进也不是头一回了。

今天更过分，居然把她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安慰也好，笑话也罢，再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一屁股坐在工位前，宋予凝忿忿不平地将文件丢在桌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隔壁桌的程萍听到这声动静抬起头，半开玩笑道：“哎呦……是谁惹咱们小雨滴不痛快了？”

宋予凝哪敢说实情，瘪着嘴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程萍走近，揉了揉鼻子问：“满身的烟味，熏得人够呛……去哪儿了这是？”

宋予凝大惊，“真的吗？”

她低头仔细嗅了起来，衣服上确实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宋予凝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奇怪了，刚才自己怎么没闻见呢？

省分：省会分公司简称。

基友问我男女主啥时候双箭头，

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