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歪心思

动车抵达北川市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三人出了车站，在手机上预约好车辆，径直奔向酒店。

苏砚和作为中层领导，住的是豪华大床房不必说。

宋予凝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实习生，跟着他们出来也能享受豪华双床房的待遇。

她有点惊讶。

办理好入住登记后，三人先把各自的行李拿回房间。

涂一沅顺便换了身行头，一番洗漱过后，穿着宽松舒适的休闲装下楼。

等电梯时，宋予凝忍不住问她，“涂姐，这趟出差咱们能报销的吧？我是说……我……”

涂一沅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哼笑说干嘛，你怕英华赖你的账啊？

宋予凝红着脸辩驳，当然不是啊，她是没想到自己能住这么高档的酒店。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

两人进了电梯，涂一沅对着镜子抹唇釉，轻飘飘和她打保证。

放心好了……如果这次业务能谈下来，别说报销，奖金提成也少不了你的。

宋予凝大惊，她一直觉得这笔单子是苏砚和拉来的，就算拿钱也该是苏砚和的。

自己没出半分力，怎么能坐享其成呢？

涂一沅没时间事无巨细地和她解释清楚，拧好唇釉的盖子说以后你就懂了。

两人进了餐厅，苏砚和已经早早到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背后的落地窗外云霞漫天，紫红色的余晖穿过玻璃晕染在他的脸上。

苏砚和穿的还是来时那套西装，版型偏正式，衬得他整个人身形端庄。

收腰的设计又将他的体态完美地展现在人前——真是个衣架子啊，宋予凝心想。

“想吃什么，自己点。”感觉到两人走近，男人眼皮也没抬，继续查阅手头的邮件。

涂一沅对他工作狂的态度见怪不怪。

她四下一扫，发现不远处有自助餐可选，转头便问宋予凝，要一起去看看吗？

宋予凝饿坏了，抱着菜单翻阅了两遍，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

涂一沅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骂骂咧咧地直起身自己先过去了。

宋予凝要了两份主食，甜点选的是椰奶酥和生巧冰淇淋。

出门在外她不敢喝酒，汤类按照服务生推荐的奶油海鲜汤点的，再搭配酒店免费赠送的焦糖可颂，味道出奇得好。

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前脚一走，苏砚和后脚就抬起头，注意力落在她的脸上。

面露疑惑地问：“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宋予凝理所当然道：“是啊，饿坏了嘛。”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讪笑回：“那个……苏总，你是不是也要……”

他当即冷着脸打断，“我不用。”

没再说其他的，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两人对面而坐，气氛有点尴尬。

宋予凝觉得当着领导的面正大光明玩手机有点不太好，于是便只能百无聊赖地左右张望，借此打发时间。

这个点正是用餐高峰期，餐厅里陆陆续续来了食客。

酒店的服务生有条不紊地上菜，收盘，从容不迫地低声交谈。

宋予凝的目光被不远处一个穿着浅色吊带裙、化着艳丽浓妆的美女吸引。

美女一头浓密的黑发散落在胸前，小巧的面孔五官精致，线条分明。

站起身时才发现，窈窕的身材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就连走路的时候胸前都特别有料。

一番对比结束，宋予凝在心里暗暗咆哮：这个世界美女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自己一个呢！

她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心生出一股顾影自怜的哀伤。

很快，中了基因彩票的美女款步走到她面前，身上散发着清甜好闻的高级香水味。

宋予凝蓦然抬头，脸上写满疑惑与不解。

“你……你好。”她张了张嘴，被美女的神颜震惊得说不出话。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美女下一秒开口道：“帅哥，加个微信吗？”

宋予凝：……

苏砚和：……

原来人家是来搭讪的。

她现在很后悔刚才没跟涂一沅一起跑路。

宋予凝吞咽了一下口水，望了眼这位不怕死的美女，又用余光去观察苏砚和的反应。

男人似乎很淡定，听到这种话连眉毛都不抬一下，不知道是故作姿态还是在玩欲擒故纵。

“我没有微信。”他用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回绝。

对方也不生气，红唇微微翘起，眉眼含笑意味深长道：“帅哥，你好拽啊。”

男人这才停下动作，微眯着眼昂起下巴正视对方——

“还有事吗？”

完了完了，那种尴尬到控制不住脚趾的感觉又来了。

宋予凝暗道，该不会是因为她在，所以苏砚和不好意思接受美女的盛情邀请吧？

实在不行，她可以当做没看到默默装死的。

美女见此，撑着桌面俯身凑近，用调情的语调回：“怎么办——我偏偏很喜欢诶？”

说话的同时，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在苏砚和唇边，还有点痒。

宋予凝再蠢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不合适，她暗暗挪了两下腿，准备先撤。

由于动作过于夸张，刚一抬屁股就被男人叫住，“——你去哪儿？”

美女微愣，像是才看到他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继而用一种审视情敌的眼神扫视她，最后问：“你女朋友？”

不是啊姐姐，宋予凝在心底叫苦不迭。

玩笑开得有点过了，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

倏然，美女眼尾轻勾，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她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三个人才听得到的音调，凑到男人耳畔，一字一句地——

“我可以接受三人一起的。”

说完，还轻浮地伸出手指，挑起对方的领带，魅惑十足。

宋予凝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淡定了。

刚才她真的没听错吗？三人的意思是……

自始至终保持淡然的某人终于绷不住了。

苏砚和眼波轻闪，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近，徐徐开口：“认真的？”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用暗哑而富有磁性地嗓音打破对方的幻想：“可惜你来迟了，下回趁早。”

美女满头雾水，紧接着看到端着餐盘像自己徐徐走近的涂一沅。

涂一沅虽然穿着休闲装，但这冰肌玉骨的气质还是能唬一唬人的。

局势明了。

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着斯文周正的男人私下玩得还挺花？

“我C。”美女不甘心，咬着牙骂了句脏话，临走了还不忘一步三回头。

涂一沅落了座，却发现对方只留下一个背影。

“哇——老大，这是又遇到搭讪的了？”她幸灾乐祸。

宋予凝心道，要是知道你老大刚才是怎么回绝对方的，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苏砚和想得却是，好好出个差，居然碰上这种乌糟事，晦气！

说话的过程中，宋予凝点的东西也上了。

看着服务生将一个接一个堪比脸盆大的餐盘呈上桌，涂一沅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我、我饿嘛……嘿嘿……”宋予凝看到她托盘里的两道减脂瘦身菜，顿时有种羞耻感。

现在才明白刚才苏砚和的疑惑出自何处了。

要不怎么说自己当不成美女呢？

人比人气死人啊。

用餐途中，涂苏二人聊起明天的见面。

这次主要来见的是工程部的项目经理，他们需要先去实地勘察一下，中午再坐下来仔细谈合同的细节问题。

涂一沅不是第一次陪他跑工程险，仍有些兴奋：“老大，这笔业务敲定的话，咱们今年的考核是不是可以超标完成啦？”

男人看出她的心思，轻轻叩响桌面，提醒说：“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放松了，明年——”

他的话赫然止住，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向另一边，注意力不自觉地被餐桌旁的人吸引。

涂一沅咬着果盆里的小番茄，顺着他的目光探去，登时也愣住了。

数秒后，出声制止——

“你在干嘛？！”

她嗓音尖利，气势十足，一瞬间吸引来周边食客的注目。

只有宋予凝还傻傻乎乎地，表情很无辜：“涂姐，你在问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怔愣之际，椰奶酥溢出来的流心酱顺着指头缝流到手背上。

宋予凝来不及擦，伸出粉色的舌头，沿着微凸的骨节一点一点舔舐干净。

把最后一口椰奶酥塞进嘴里的时候，还不忘含糊解释：“我、我吃饱了。”

涂一沅被她气死，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苏砚和的脸——果不其然，很臭。

未等她出声，男人率先沉着眉，冷声质问：“好吃吗？”

宋予凝如实答说还可以，末了又把那碟装着椰奶酥的餐盘往前推了推，“你们要尝尝看吗？”

简直是……无法沟通。

涂一沅扶额，气得脑仁疼。

饭桌上两人再没谈工作。

果腹完毕，涂一沅带着宋予凝先撤了。

从餐厅回房间的路上，涂一沅神色阴寒，沉闷不语。

宋予凝更是莫名其妙，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一个人把椰奶酥吃完，半点也没客气。

刷卡进门，宋予凝揉着饱腹的小肚子，餮足地躺在床上舒了口气。

涂一沅简单漱了漱口，从卫生间出来时轻踢她的腿，“起来！别装死，我有话要问你。”

“涂姐。”她一骨碌翻身，也不管胃顶得快要吐出来，忍着不适坐直了，“什么事？”

涂一沅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从那张纯白无辜的脸上看出端倪。

“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在桌上，是故意的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

宋予凝先是一怔，然后有点尴尬，干笑说：“那个……我不知道你喜欢啊，要不然我去重新点一份，可以打包回房间吃的吧？”

“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呢？”涂一沅皱眉，气得想拍桌咆哮。

“我怕浪费了，所以才把东西全部吃掉的。”宋予凝语带委屈，“你也没说你喜欢啊，不然……”

“谁在跟你说吃的！”涂一沅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这么蠢，难道看不来情况不对劲吗？

“不是说吃的，那你说什么？”宋予凝疑惑，“涂姐，你生气啦？”

涂一沅咬着牙，从齿缝里吐露：“当着老大的面……”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你想勾引他？”

宋予凝：……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涂姐，你误会了吧？”

“最好是！”涂一沅回头瞪她，“我提醒你一句……工作是工作，不要动那些歪心思。”

宋予凝暗道，你说的歪心思不会是指……

她被呛得重重咳了好几声，小脸一阵通红，“涂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

涂一沅哼笑，支着手臂回说，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要是真没想法，以后就别搞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在老虎身上拔毛，最后死的只有你自己。

宋予凝心念一动，意识到这里头有八卦可挖。

暧昧地笑了下，问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这种话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话一说开，涂一沅也觉得没什么好瞒得，便举起例子来。

咱们公司这么些年，试图用美.色勾引老大的女人海了去了。

先不说有多少女人芳心暗许、了无回音，那些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明白的，结局好点大家面上还是朋友，偶尔坐下喝杯茶吃顿饭也不错。

闹翻了脸难以收场的，该走的走该赶的赶，最后相看两相厌，很不体面。

最后涂一沅还很鄙夷地瞥她，冷飕飕问：“想勾引他……你觉得自己算美女吗？”

宋予凝焉了。

她不算，她没有，她也不指望！

不过话说回来，宋予凝是真没想到，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回事啊？

英华保险到底是正经公司，还是他苏砚和的粉丝大本营啊？自己怎么会一个都没发现呢？

深思熟虑了一番，宋予凝又觉得不对劲。

清了清嗓子也不喊她涂姐了，怕对方会尴尬，轻声道：“Cathy，那你……你是不是也……”

她见涂一沅的面孔肉眼可见地大变样，旋即辩驳：“是你自己刚才说的，有很多女人对他……”

“你有病是不是？”涂一沅怒道，“谁跟你说是个人就要看得上他的？”

她甚至很不服气，“世上比苏砚和好的男人又不止一个！我干嘛想不开要凑这个热闹？”

涂一沅反问道，“换做是你，你会自讨苦吃吗？”

宋予凝摇了摇头，笑得有点勉强，“……你饶了我吧。”

23.12.12初稿

24.3.23修文/修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