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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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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锦以文太傅的名义邀请梁玄正来文府,翌日一早,沈忆安便前往正厅等候来人。

见到这位大理寺寺卿的时候,沈忆安觉得这个人真的是确如其名,梁玄正来的时候还穿着官服,神情肃穆,一身的浩然正气。

沈忆安请客入座,又命人上了最好的茶,方道:“民女沈忆安参见梁寺卿。”

“无需多礼。”梁玄正从不是在乎繁文缛节之人,只开门见山道:“沈姑娘就是那位要查寻亲姐死因之人?”

沈忆安颔首:“正是。”

见对方也十分坦荡,梁玄正便直言:“沈姑娘是为查寻此事,又言知道女子被卖一事的线索,难不成令姐也曾经遭遇此事?”

“这倒不是,不过阿姐确与此事有联系。”沈忆安摇头,又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反问道:“果真有逃出的被卖女子去报过官?”

闻言,梁玄正深深看沈忆安一眼,才道:“原来沈姑娘先前之言是有试探本官之意?”

“还请梁寺卿恕罪。”沈忆安再次起身行礼,垂眸敛去眼中神色,“只因此事事关重大,再无法确定梁寺卿是否知晓此事民女前不敢贸然行动,恐失性命。”

最后四个字沈忆安说得格外慎重,梁玄正心中一惊,再次打量面前的女子,才缓缓开口:“难不成你还知道背后牵扯到了何人?”

“自然。”沈忆安微微勾唇,“此事民间从不曾听闻,想必梁寺卿是在查案之初就被上头的人提醒过,故而一直都只在暗查,生怕再让上头的人知道,我猜得没错吧?”

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同样害怕,可是语气却平静如水:“背后牵扯之人,正是天家。”

“砰——”

茶盏被碰到落地的声音有些响,也格外刺耳。

梁玄正手撑着案几,心中一瞬间发寒,看着地上无意间被自己碰倒摔碎的茶盏,茶水也溅到了他的衣袍。

他再次看向那年轻女子,对面毫不在意被摔碎的茶盏,神情自若,平静至极。

但他知道,对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梁玄正咽了咽口水,道:“沈姑娘到底是何人?令姐又是何人?”

“梁寺卿果真敏锐。”沈忆安唇边笑意消散,谈谈道,“其实民女方才还撒了个谎,我一开始就知道阿姐的死因,并不需要大人帮忙查寻。”

梁玄正怔怔看着她,等待她的后文。

“我阿姐,是世族舒家的嫡长女,也是死在深宫中的婉妃,舒瑜。”沈忆安道。

“你姐姐是婉妃?”梁玄正大惊,更是诧异万分,“那你……”

“我自然就是舒家二姑娘,舒棠。”

“这怎么可能?谁人不知舒家二姑娘早夭而亡之事?”梁玄正皱眉,眼中满是不信任,“沈姑娘就算是假冒身份,也不该假冒舒家之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稍有气愤。

沈忆安却不在乎他的语气,只道:“梁寺卿既然暗查此事多年,我并不相信您就一点儿也被查到那些女子究竟是从哪里被运出来的,又准备运往何处。”

梁玄正未置可否。

沈忆安继续道:“梁寺卿可还记得我方才说过,我阿姐与此事有关联。”

梁玄正直视女子的双眼,却从中看不到什么明显至极的情绪。

他并不能看透对方心中的想法。

“我阿姐,就是因为发现了帝后贩卖女子至他国异域的阴谋,故而被他二人灭口,命丧宫中。”沈忆安一字一句说着,到此时语气终有了波澜。

梁玄正睁大眼睛,一时无言。

他愣愣看着对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早夭一事本就是我爹娘为保护我而想出的计策,我后面离家,是以在舒家被抄时亦躲过一劫。”她说着苦笑一声,“说起来,舒家被抄家也是因为帝后生怕此事泄露,故而以此借口封住了整个舒家的口。”

说到这里,梁玄正神情一动,道:“我亦从不相信舒家会通敌叛国,所以这半年来也一直在收集证据为舒家正名翻案,却发现很难找到线索,原来竟是天子的手笔么?”

“梁寺卿或许对我的话还有疑虑,那我便请大人看一封信。”沈忆安再次从衣袖中拿出那封信,“这是我阿姐临终所写,落款还有舒家的分印信,想来梁大人不会不认识。”

梁玄正怔然一瞬,才接过那封信。

而看完之后,他久久不曾言语,再看向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子时,他眼神复杂,内心隐有激动。

原来舒家尚有后人在世,舒家的世代清名终得以落于史书之上。

“我能帮上什么忙?”良久以后,他开口问道。

“便请梁寺卿全力搜集当初前来报案的女子,并暗中派人前往各处找寻已被卖出的女子,我们需要很多的人证。”沈忆安道,“还有待来日我于京城彻底揭露身份之际,还望大人能带头站出来,言明相信我舒家清名。”

-

收到沈忆安飞鸽传书的时候,顾行时刚和元帝最新派来的一批刺客交完手。

顾行瑞一去大宸就没有返回而且音信全无,元帝自然能猜出来是什么原因,故而一早就等着顾行时回到晋元,等着取他的性命。

顾行时顶着一路的腥风血雨,几乎是拿着寻雪剑杀回的京城。

在京城外,他解决完最后一个人顿感疲惫,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蓝衣混着血迹,又看向寻雪剑的剑锋,鲜血一滴接着一滴滑落,他突然轻声笑了一下。

宫里那人终于是对自己下手了。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元帝为何会留下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很清楚绝对不是因为当初对自己母亲那个所谓的“承诺”,或许是留下自己的性命对那人有用处,也或许是那人早就知道自己体内毒素沉积,无法构成什么威胁。

但现在那人不再打什么其他的算盘了,也终于对自己下杀手了。

顾行时这样想着,唇边却笑意更甚。

可是晚了,如今对方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而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取那人的性命的。

当然不止元帝,还有秦皇后,以及在宫中欺辱过他母子二人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时!有师门信鸽飞过来了,或许是忆安的传书!”

侧边传来季尘的声音,顾行时眼中的恨意和戾气消散了些许,收了剑之后转过身朝对方走过去,接过来传书。

季尘凑上前和顾行时一块看传书的内容。

顾行时看完之后蹙眉片刻又舒展开来,旋即招来影赤影双前来,吩咐道:“你们二人现在就去召集我们在晋元的眼线和人手,然后全力调查近年来从他国来到晋元的人口,尤其注意曾经乔装过的,或是来的时候架着马车的,还有去排查一开始不是晋元州城户籍的外来女子,有多少找多少,带至我跟前。”

影双和影赤对视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主子的命令毫不怀疑,立刻拱手称是。

在离开前,影赤道:“公子,万一那些人不愿意呢?是要直接捆过来吗?”

顾行时还没开口,就见影双先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边的人:“可去你的吧,没听公子说还要找女子吗?对待姑娘你还要用捆来的?”

顾行时挑眉看了眼两人,道:“那找寻女子的事就交给影双负责,影赤负责剩下的人。”

末了又道:“无论如何,记得不要伤人。”

两人领命而去。

季尘此刻才从传书上写的内容反应过来,当即就“呸”了一声,气闷道:“原来这大宸的皇帝和皇后和晋元的没什么两样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肠这么黑!”

他扼腕叹息:“也真是苦了大宸的这些女子们,被送往各处的路上定然苦不堪言,恐怕有些人在途中就会挨不过去,然后曝尸荒野,而他们的父母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经历了什么。”

顾行时抬起头看了眼天边正在西沉的太阳,良久才接话:“是啊,所以这件事必须公诸于众,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女子陷入苦海。”

两人好一会儿没说话,心中都对这个真相感到怅惘和难过。

……

顾行时低下头看了看四周遍地的尸体,将寻雪收回剑鞘,抱着剑率先往城门走去,同时道:“一路走来所有的刺客都被我杀了个干净,想来那狗皇帝一时半刻也不敢随意派人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进城找个客栈歇息吧。”

“明日一早,进宫。”

跟随着顾行时从大宸回来的一众使者本就是他的手下,一路跟着主子杀回京城,此刻也疲惫不堪,得了命令之后火速跟上进城。

只有季尘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动。

他抬起头,透过众人,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上。

季尘还记得,上一次这样久久望着顾行时背影的时候,还是在对方九岁那年,母亲牵着小孩的手一步一步下山,他就是这样目送着徒弟离开。

那时他以为对方回宫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没想到对方是跳进了巨大的火坑之中。

此刻季尘再看向那少年时,记忆渐渐和当年重合。

只是如今的少年身形高挑,身姿挺拔,和当初的小个子不一样了,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对方坚定至极的向前走出的步伐。他身上的蓝衣早已被血渗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依旧随风轻扬,在这黄昏时刻夕阳的照拂下像多了一层光辉,也多了一种别样的不羁和洒脱。

似乎不为世俗所绊,不为万物所困。

之前在燕云山沈吟江向季尘询问关于顾行时的身家背景以及性子,他都一五一十同对方讲述,说得相当仔细。

沈吟江听完先是长叹一声:“这小子和忆安还挺像的,小时候都惨兮兮的。”

片刻后又作了一个最终点评:“顾行时,算得上是忆安的良配。”

季尘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感叹道:“我原先还以为师妹一定不会同意呢。”

然后不出意外就被沈吟江怼了:“你这是什么话,我看起来是那种很死板的人吗?”

季尘倒也有话说:“至少对于忆安,你极其爱护,我就以为肯定会对阿时求全责备呢。”

沈吟江闻言看他一眼,唇边带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季尘心中“咯噔”一声,正以为自己又要被怼了,却听对方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再次开口。

她同自己说明了沈忆安的真实身份以及所遭遇的变故。

季尘听完之后,比起惊讶,很多的是心疼。

就和当初费尽心思把顾行时从皇宫接出来之后,看到对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心中涌上来的那种心疼一样。

它只是觉得,这两个小孩确实如沈吟江所言,小时候就不容易,长大之后又各自因背负血债而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上,哪一步没有走对就是粉身碎骨。

沈吟江继续道:“所以我是想着,倘若舒家夫妇尚在,其实是希望忆安可以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然后相守一生的。”

季尘跟着点头:“我觉得阿时的母亲也会这样想。”

“所以说这俩小孩,或许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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