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月摇摇欲坠，勉力撑起身子，“元蘅，你给我吃了什么？”
元蘅高傲地站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合欢散。”
元明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双脚无力。她方一开口便已倒在地上，只能任由元蘅在她耳边说着自己的算计，“堂姐，为你解毒之人，乃是我精挑细选的男子。对了，我还约了小侯爷。今日之后，他便是我的了。”
“为什么......”元明月拽着她的裙角，“元蘅，我没害过你。”
元蘅摸摸头上的珠钗，“你过得好，我心里就不舒坦。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
徐见羞和郭见容，嘴里骂着元明月，心里却永远向着她。
协理六宫，凭什么能轮的到她一个妖星？
程九昭与元明月私会之事事发，徐见羞也只是罚元明月禁足。甚至亲自来找她，要她帮他们瞒着点。
元蘅负手站在房中，来回踱步大笑，“堂姐，谢谢你成全我。父王不日便要进宫，我此番闯了大祸，只能嫁给小侯爷，求关外侯庇护。”
元明月药效快发作时，元蘅准备推门出去找人。
不曾想，有人先她一步，拦在她身前，“堂妹，你跑什么？”
看着面前生龙活虎的女子，元蘅大惊失色，“你没中毒？”
元明月装累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中什么毒？”元明月好笑开口，“就你那点下药的拙劣法子，我大师姐若是看到，定会直摇头。”
元蘅变了脸色，躺在地上哭着求饶，“堂姐，我错了，我跟你闹着玩呢。”
元明月拍拍她的脸，“行，你跟我闹着我，我也跟你闹着玩。”
“你什么意思？”惊恐之色渐渐爬上元蘅的脸。她的身子发热，声音也变的娇媚，“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元明月从衣袖中掏出一柄玉.势，“男子我懒得找，这玩意儿，你将就用着吧。”
“元明月，你个毒妇！”
程九昭匆忙赶来窈窕宫时，门外角落只有元明月一人。
眼下，她正大口咬着烧饼。见他一脸慌张出现在此，她开心向他招手，“来，嗑瓜子。”
程九昭：“公主，你没事吧？”
元明月费劲啃着饼：“没事，我聪明着呢。”
房中隔空出现几声几不可闻的喘息声，程九昭想冲进去，被元明月一把拉住，“你今日要是敢进去，我打断你的腿！”
“可公主，里面有人......”
“我知道啊，元蘅在里面。她头回给我下药，手忙脚乱的，结果自个把合欢散吃了。”
元明月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临了，她咯咯开始笑。
直到笑弯了腰，才抬头问程九昭，“她是不是很蠢？觉得我不会防备她，觉得我是个傻子。”
程九昭觉得今日的元明月，和以往的那个元明月完全不一样。
那个整日缠着他找管事找厨娘的元明月，那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出的元明月。
此刻在他面前，笑得前仰后俯。
一字一句跟他说，她是如何识破元蘅的算计，又如何请君入瓮，让元蘅自食恶果。
面前的这个元明月，眉眼虽笑着，眼神却冷到骨子里。
她骂元蘅蠢，“她装可怜接近我，殊不知，我早知她的真面目。她每回在我面前扮柔弱，装得越可怜，我越想笑。”
许是顾及他在场，她没有继续骂下去，“她帮我接近你，于我是大恩。一恩还一恩，今日我便不费劲找男子为她解毒了。”
最后一句话，透着狠辣。
程九昭压下心中的惊惧，头回仔仔细细看元明月。
他的眼中，入目仍是那张鬼脸，可他却无端感觉陌生至极。
喘息声越来越大，元明月笑累了。
丢下饼，她冷着脸开始嗑瓜子，“小侯爷，我是不是很心善？”
他们并肩站在屋檐下，程九昭侧头看她，轻轻回了一句，“嗯。”
元明月喜笑颜开，听着房中面红耳赤的声响，她顺嘴问道：“小侯爷，若今日是我中了合欢散，你愿意牺牲自己搭救我吗？”
程九昭摇头，“我会打晕你。”
元明月嗔怪他心狠手辣，故意凑到他面前，“真没良心，亏我今日救了你一命，免得你娶元蘅这个疯子。”
程九昭别过脸，“我随身带着一瓶解毒丸，服下可解百毒。”
“哦，”元明月心觉这解毒丸听着不错，伸手向他讨要，打算送给式如玉，“小侯爷，可以送我两丸吗？”
程九昭掏出一瓶药递给她，“我房中还有不少，你拿着吧。”
房中的喘息声渐停，元明月把余下的瓜子全塞给程九昭。
她在门外理理云鬓，信步走进房中。
元蘅蜷缩在阴影中，面色潮红，挣扎着往有光处爬，“你可真狠。”
元明月低下身子，贴心帮元蘅梳理发髻。
髻散钗乱，元蘅的额间乌发凌乱地贴在面上。元明月拿出十足的耐心，总算将她的一头乱发全部理好，“小惩大诫。堂妹，我今日所作所为，比之你，哪里心狠了？”
元蘅扶着柱子爬起来，面目狰狞，“你就不怕我告密吗？你和程九昭的事，你和北朝人的事......”
元明月拉着她的手，乖乖求饶，“好堂妹，你怎如此小心眼？”
“滚！”
“哼，滚就滚！”
元明月滚了，离开前顺手带走那柄玉.势。
她托了好几个人才借到此物，说过要还回去。
她穷，没银子，赔不起。
门外的程九昭见她出来，手中还拿着什么物件。
等看清之时，他先红了脸，“公主，要不......我帮你还回去？”
“不用，你跟他不熟，会讹你银子。”
“那我送你回宫。”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老远。
程九昭看她左拐右拐，拐去了一处冷宫。
片刻，她沉着脸来找他，“小侯爷，借我一两银子。等我有钱，翻倍还你。”
再之后，她径直回了挽月殿，脚步轻快。
等看到挽月殿的宫娥出来找她，扶着她有说有笑，程九昭这才转身离开。
春杪频频回头偷笑，“公主，小侯爷对您真是情根深种。您瞧，还立在原地看您呢。”
元明月偷摸回头看了一眼，又得意夸了自己一遍。
“我看人，真准！”
冬葭气喘吁吁出现在她们身边，“公主，婢子赶到那处冷宫时，小侯爷正要进去。他跟婢子说，有一个太监，申时中拿着您的一支金簪找他。说您出事，要他去冷宫救您。”
元明月挽着两人的手，“有情有义，这驸马不错。”
春杪担心元蘅，“公主，您和小侯爷往来之事，县主都清楚。婢子怕......”
元明月倒不怕元蘅告发，大不了她死皮赖脸承认和程九昭私会，正好嫁给他。
重华宫的宫道纵九横九，四方延伸上百条。
但有人若想遇到另一个人，有心总会找到。
譬如现在，元蘅等在一处宫道。
程九昭视若无睹走过，她冷冷笑着开口，“不知小侯爷今日，可看清元明月的真面目了？”
程九昭停下，“县主，末将只是辨不清人，并非心盲。”
为了一己之私，给他人下药，要她受尽不堪屈辱，身败名裂。
这样的人，怎能称为人？
若非元明月提前察觉她的算计，元蘅今日还不知会如何羞辱她。
或许会找来几个太监，又或许是宫中的那些侍卫。
元蘅冷哼一声，“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以为她爱慕你吧？她的心是空的，怎会爱人？”
程九昭拱手向她告辞，“末将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与县主多聊。”
走了很远，他还能听到元蘅的怒吼，“她就是一个骗子！”
骗子，总比疯子好一点。
他想。
特别那个人，还是个聪明绝顶的大骗子。
元蘅自那日起，再未去书院与校场。
元明月乐得撇开她，每日准时出现在书院。申时又跑到校场，光明正大跟着程九昭学武。
程九昭担心她被徐见羞发现，又被禁足，“公主，你在房中扎马步也是一样的。”
元明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主要是为了来看你。”
程九昭哑然，站到她身后连连苦笑。
今日的马步之后，程九昭教了几招拳法。元明月挥拳无力，他只好亲自上手教，握着她的手出拳。
起初，元明月练得认真。
后来，她起了坏心思。凑到程九昭耳边，娇声问他，“小侯爷，我的手软吗？”
程九昭被她一吓，赶忙放手。
远处的两个宫娥守着两人，不时有抱怨之语，“太后娘娘明明知晓是公主在练武，不知让我们在此盯谁？”
元明月越发大胆，往日还知用帷帽遮挡。
这几日，她嫌帷帽挡脸，时而装装样子戴戴，时而丢在一旁。
昨夜，她去长秋宫请安，还曾与郭见容比划，“太妃娘娘，我近来跟着小侯爷学了几招。”
自然，三招不到，她被郭见容一脚拿下。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就莫给人家小侯爷丢脸了。”
元明月不服气，闹着要跟徐见羞比划。
徐见羞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盯着你，是怕你欺负小侯爷。”
“我哪里欺负他了？”
“哀家可听说了，你整日让他找管事找厨娘。”
元明月：“我倒是想找，他说他有门路。”
“好了，你快滚回去吧。”
“滚就滚。”
重华宫风平浪静几日，终于在一个乌云滚滚的冬日午后，大雨将至。
元蘅抱着一个木盒走进长秋宫，彼时，几位王爷正在殿中与徐见羞商议国事。
“太后娘娘，我要告发元明月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