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甄婉轻轻颔首。
姜戍与甄婉之间留存着两丈的距离，却能看清她眼底的疲惫，目光顺着往下，见她裙摆已经干透，只还带着些许褶皱，又问了一遍，“姑娘为何在这？”
“在等我的婢女。”甄婉记着这人之前送来的暖炉，马娉婷到现在还未回来应是没找到人，她欠身行了一礼，说道：“还未谢谢姜公子的帮忙，甄婉深谢。”
“无事。”只要能帮上忙就好，姜戍心想着。
“东西我让马姐姐差人送你了，不知姜公子可收到了？”
“我出来转转，许是被我书童拿了。”
甄婉点头，“既如此，甄婉不打扰公子，我还要去佛堂，就此别过。”
姜戍没有挽留，只是目送着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甄婉不再耽搁时间，径直往前院去。
过了半刻钟，春雨回来了。
“姑娘，家丁也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我让他跟着咱们一同回府，到了家里再休息。”春雨将甄婉仔细的收拾好，又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只是奴婢没有瞧见马姑娘。”
“怎么会？”按说送个东西，即使没找到人也不该道现在还未回来。
这寺里人不多，马娉婷又是女眷，甄婉带着春雨问了几个人，终于在后湖的凉亭里找到了人。
只是那凉亭里除了自己要找的马娉婷，还有另一个人。
是姜戍。
“姑娘..”春雨的嗓音里带着担忧，马娉婷私会男子，这可是要毁名声的事情。
曾听闻也有过男女互相爱慕终成眷属的例子，可那些都是经由父母出面默认下来的，类似与甄云与马铭远，若他们两个互生情愫成为眷侣，被人发现也没什么。
可现在马娉婷与姜戍的情况不同。
这会后院没什么人经过，明玉和启云站在不远处把风，甄婉望向四周，转头对着春雨吩咐道：“你去与明玉说，让她将马姐姐带回来，就说我在这等她。”
“奴婢知道。”
按照甄婉的想法，春雨过去总好过自己过去来的好些。
只是春雨过去后还是引得凉亭里两人注意到了，马娉婷的神态如何甄婉瞧得不真切，可从她的动作来看是受些许惊慌的。
至于另一个人姜戍，不知是不是甄婉想多了，只觉得那人似乎在看自己。
湖上西风阵阵，吹得湖面上翻起细小的浪纹，若是早些时候换些情景甄婉还有些欣赏的心思，只现在她经过这么一折腾，又累又饿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马娉婷小跑着过来，春雨和明玉都跟在身后，甄婉连停留都不曾，转身就走，更没有与姜戍告别。
“婉儿。”马娉婷的话音听着有些慌乱，甄婉想慌乱是必然的，还好是自己撞见了，要不然可就又是一场风波。
“马姐姐。”甄婉的脚步不停，只是看着前方，“许久见你不来，我才与春雨过来寻你的。”
马娉婷快跑几步，抓着甄婉的臂弯，将其拉住了，“我知晓，只是这件事......”
“我不知道，也不会乱说。”甄婉抬头看她，“我与姐姐多年交情，这一点姐姐应当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马娉婷想要扯出个笑脸来，却像是要哭一般的难看，“反正这件事本就是场乌龙，姜公子也不曾对我有意。”
甄婉愣怔住，春雨不想她们在这说这些私密的话，出了寺就催着二人上车，家丁跳上车来，扬起鞭子甩了一下。
马匹吃痛，拽着车辆往前驶去。
“车内静悄悄的，就连风都被帘子压住抵挡在了车外，马娉婷似乎是鼓起了完全勇气去与姜戍说话，却不想落得这般结局。
姐妹就在身旁，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马娉婷憋得难受，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姜公子说他心中有喜欢的人。”
“姐姐可曾与他说过，自己心悦与他？”甄婉瞠目，这哪是世家姑娘该说的话。
“未曾。”马娉婷抬起头来，眼角含泪，甄婉从未见过她这般伤感的样子，“我只是借着送东西的名义说要感谢，可不知姜公子是如何瞧出来的，便与我说他有心悦之人。”
甄婉看向马娉婷，虽车内亮度不足，可少女含情的目光总是瞧不错的，更何况一个女子，若只是想要将东西送回大可让婢女去，何必要亲自前往。
她开口安慰道：“姐姐，话本子里的风.流少年都是假的，你见过那么多矜贵公子，可有一个能符合得上的？”
马娉婷却闷闷的回，“姜公子就符合得上。”
甄婉不信，“他是贵公子？”
“哥哥说，姜家虽父母病故，可家中产业颇多。”
甄婉嗤笑，“贵公子又不单是指有银钱。”
“那姜家世代清流，已故的姜父也是学识渊博。”
甄婉：“......”
“可他不喜欢你。”马娉婷处处维护姜戍，听得甄婉脑袋疼，“马伯父也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一句话把人击毙，马娉婷捂着帕子又哭了起来。
却又忍不住辩解，“若他喜欢我，父亲那边肯定能成。”
“你哪里得来的信心，伯母带你去的诗集雅会，哪一个的出身不比姜戍高上许多。”甄婉想让她清醒些，说出的话自然要残忍的多，“何况姜戍一阶书生，身无功名拿什么娶你。”
“呜呜呜......”马娉婷哭倒在甄婉身上，甄婉忍着头疼，哄道：“好姐姐，咱们忘了吧。”
“今日怪我，不该带你出门，我惹了事不说，还让你烦心。”甄婉决定回去就将那些话本子都烧了，给自己换个爱好，“姐姐那些话本子都丢了吧，咱们和姐姐学学做些女红也是个趣事。”
“我不学。”马娉婷哽咽一声道：“你愿意被扎手指是你的事，我不学。”
甄婉：“......”
或许她也不是那般的伤感，都有力气挖苦自己了。
两人出门那般久，秦氏早就不放心让张嬷嬷去前门看了多次，听闻马车回来了，赶忙出来寻人。
“怎么这般的迟？”秦氏看着甄婉，将人细细看了一遍又看向马娉婷发红的眼眶，心尖揪起，“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金明寺怎么就成这般模样了？”
“女儿在寺中湿了鞋袜这才耽搁了时辰，马姐姐是在回来的路上看了话本子，伤感的哭了几声。”甄婉的瞎话说的半真半假，秦氏一个字都不信。
但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连忙让人回院子，先让甄婉去泡个热水澡与马娉婷换身衣服，又差张嬷嬷让小厨房去备饭食，这才传了一同去的家丁过来问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娘们不说不代表我拿你们也没办法。”秦氏面容严肃，追问个清楚，“说实话可免了责罚，若不老实交代，等我问清楚了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家丁哪敢欺瞒，自然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不过他们知道的也就是甄婉湿了鞋袜的事情，至于马娉婷为何红了眼眶，“奴才们实在不知。”
那时他们已经被安排去了寺外等候，上了车两个姑娘说话又轻，谁也没听见。
不过就算是听见了，也都不敢说出来便是了。
秦氏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转头就去找自己女儿算账。
一进院子，就见甄婉穿好衣服跪在榻上，披着半湿的发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母亲......”
秦氏：“......”
马娉婷也跪着，两人凑在一处就像是那待宰的鹌鹑般，让秦氏动力了恻隐之心。
“你们两个！”
“女儿知错。”
“娉婷也知错。”
秦氏：“......”
张嬷嬷与春雨端来吃食，知晓自家夫人不忍发脾气笑着打圆场，“夫人还是先让两位姑娘吃些东西吧，等用完了再责罚也是一样。”
“奴婢有罪，还请夫人消消气。”春雨摆完碗碟后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奴婢没有看好姑娘，请夫人责罚。”
“母亲，春雨没错，都是女儿贪玩.....”
一个个的都将错往自己的身上揽，秦氏被吵得头疼，她伸出手指点在甄婉的脑门上，憋着气的狠狠戳了一通，“这次若是再病了，你一个月都别想出门！”
话语之中松动之意那般明显，甄婉哪还敢有什么意见，“女儿知道。”
看着两人用了饭，秦氏这才开口，“娉婷你就在府上歇着，你母亲那边我会派人知会一声，就说婉儿留你在这玩两天再回去。”
马娉婷自然是乐意的，“谢夫人。”
张嬷嬷见两人神情疲惫，便搀扶着秦氏起身，“夫人让两位姑娘休息吧，折腾一天也累了。”
“那你们休息吧，等晚上再一同用饭。”
“母亲慢走。”
“夫人慢走。”
春雨将人送出门，这才放下心来，“我这一天提心吊胆的，总算是平安了。”
甄婉也是累，这会吃饱了更是动都不愿，“好困，马姐姐与我一同睡会吧。”
“那你可规矩些，别来踢我。”
两人都放松了情绪，说笑一阵渐渐的都没了声音。
傍晚，马铭远驾车来到甄府门前，车内坐着姜戍。
“甄府到了。”马铭远双手抱胸，看着好友道：“你确定要跟我一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