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妗猛然看向他,“那刚才……”
“……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还什么都没问!!
“好啊你鹤守玉,你竟然偷看我更衣!”
赵玉妗愤怒地皱起眉,她欲起身,凤冠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赵玉妗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是愤怒、是一闪而过的羞愤。
鹤守玉第一次看到如此妆容艳丽的她,他忽然觉得心口发胀,那种心跳如鼓的感觉再次传来,就像是古井无波的水面上飞来一只突如其来的蜻蜓,泛起了一点一点的涟漪。
耳边甚至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面前赵玉妗涂着红色口脂的丹唇在一张一合,她说什么却一点也听不到了。
鹤守玉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莫名的情绪从他的心口蔓延开来,犹如藤蔓疯长,他往后退了两步,手心竟微微冒出了汗。
“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赵玉妗扶着头上沉重的凤冠,控诉着。
鹤守玉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晦涩地扯了扯唇角,“我……”
“你什么你?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都看光了!”
鹤守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
他,只是看了一半而已。
应该……不算看光。
“我不信。”
“……说了没有,就没有。”
鹤守玉刻意不再看她的眼眸,极力克制着自己此刻异样的情绪。
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鹤守玉目光落在地面上的红色绸缎上,他眸光沉沉,很快下定了决心。
*
冯倧又喝得酩酊大醉,他脚步踉跄地走进偏院里。
他晃晃悠悠地在老妇的搀扶下走到屋门前。
他看向老妇,“都梳洗好了?”
“好了,公子放心。”
“嗯,你退下吧。”冯倧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门被推开,发出沉闷悠长的吱呀声。
冯倧只觉得今晚自己着实是喝太多了,目光朦朦胧胧的,屋内红烛摇曳,只看见一人静静地坐在那张床榻上,红色嫁衣鲜艳夺目,盖着红盖头。
冯倧忍不住痴痴地笑出声,迈步走了进去。
他摇摇晃晃地朝床榻边走去,“是我来晚了……让美人久等了。”
面前美人却一言不发,像是恍若未闻一般静静地坐着。
冯倧将酒瓶随手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却压根放不稳,酒瓶直接倒了下去,从桌面上滚落,酒液洒落一地。
顿时,酒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冯倧伸出手连连指着面前的人,眼神迷离涣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呵,故作神秘,我喜欢!”
“喜秤呢?喜秤去哪了?!”
冯倧的话语断断续续,终于在床边看到了那把喜秤。
“在这!”冯倧拿起喜秤,“找到了,等我,等我来挑起你的盖头!今夜,我们……”
“我们……”冯倧舌头打结,用力地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不行,我今夜喝太多了……你,你自己把盖头掀起来,给我看看你的样子!”
半晌后,依旧无人回应。
冯倧着急了,脚步虚浮,就连手中的喜秤也拿不稳,一把掉在了地上,他晃晃悠悠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信不信我……”
“我很丑。”
倏地。
一声刻意被压低的嗓音传来。
冯倧蒙了,嘟囔着,“美人,你声音怎么这么粗犷啊?”
“嗓子哑了。”
冯倧沉默了许久,而后□□出声,“那你……今晚怕是要喊破喉咙了!哈哈哈!”
“呵。”
一声极轻的笑,像是从鼻腔中溢出来的。
冯倧不解,“美人儿,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靠近些,我把盖头掀开。”
冯倧闻言大喜,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脚步飘忽不定,“好好好,我来了美人儿!我……”
在面前“美人”掀开红盖头的瞬间,冯倧的醉意瞬间被惊愕所驱散,整个人如遭雷击,眼前哪里是什么小美人,分明是个男子!
那张红色绸缎之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神之中是无尽料峭的寒意。
冯倧吓得连连后退,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的男子,“你!你是谁!”
鹤守玉没说话,冷着脸却直接一脚踹在了冯倧身上。
冯倧被踹飞了几米远,直直地撞在了墙上,痛意席卷而来,冯倧瞬间清醒,看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鹤守玉,颤抖着抬起头,“你敢打我?我可是……”
鹤守玉冷笑一声,“打你,还要挑个黄道吉日吗?”
鹤守玉站在冯倧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尽是冷意。
冯倧看着面前男子越来越近,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恐。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美事”,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冯倧双眼一翻,竟就这样被吓晕了过去。
此时,一直躲在角落衣柜之中的赵玉妗目睹了这一切,她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赫然就是方才鹤守玉的衣物。
赵玉妗径直走到冯倧跟前,踢了踢他的身体,有些难以置信,“他就这么晕了?还什么都没问呢。”
“鹤守玉,把他弄醒……”
赵玉妗侧目与鹤守玉四目相对的瞬间,话音猛地止住。
一时间,两人皆缄默不语。
赵玉妗先是微微怔住,在看到鹤守玉此刻冷着脸穿着嫁衣的模样之后,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先是一声短促的笑,紧接着赵玉妗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
“哈哈!”
“鹤守玉,你——”
赵玉妗的笑声回荡在屋里,她克制着不能笑太大声,却忍不住更加肆无忌惮。
鹤守玉紧绷着下颌,“……不要笑。”
“笑你好看也不行么?”
赵玉妗连忙走到鹤守玉面前,差点笑出了眼泪,她上下打量着鹤守玉,连连赞叹道,“真好看,鹤美人。”
赵玉妗忽地凑上来的那一瞬间,鹤守玉眼神有片刻的松动,“你……”
“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没有。”
“方才我说没事我可以应付得了,你却说不行,硬要让我把嫁衣脱下来给你穿的。”赵玉妗笑意盈盈,“不过,往日里大多只见你穿白色,没想到你穿红色倒也很好看嘛?”
鹤守玉呼吸一滞,而后僵硬地别开了脸,不再看赵玉妗,语气生硬,“不要再说了。”
赵玉妗看着他,只见眼前的玉面郎君的脸上忽然窜上一抹红,而后蔓延至他的耳根。他紧紧蹙着眉,看上去别扭极了。
而他一向沉寂的漆黑眼眸之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无措的羞恼。
“你、你怎么……”
赵玉妗一时间看愣了。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明显。
鹤守玉脸色微变,伸出手拉住赵玉妗的手腕,冷声道,“走,回去。”
赵玉妗不明所以,“等等,我们衣服还没换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有人来了,先回府……再换衣服。”
“……鹤守玉你走慢点!”
鹤守玉拉着赵玉妗快步走出屋子,远处的脚步声和人声越来越近,鹤守玉拉着她直接隐在了来时的假山后。
两人紧靠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
赵玉妗下意识地靠近鹤守玉,只觉得一时间也紧张了起来,鹤守玉逆着月色,垂眸看向她,低声道,“等那些人进去,我们就走。”
“好。”
赵玉妗轻轻点头,屏住了呼吸。
直到看到方才引路的老妇身后跟着一群将军府的府兵匆忙而至,往方才的那间屋子里走去。
鹤守玉也在此时拉着她就往疾步往院子外走。
推开那扇暗门,他拉着她拔腿就跑,不顾她在身后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赵玉妗快要跟不上鹤守玉,她脚步踉跄,他却恍若未闻,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在幽暗的巷子中狂奔。
他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在逃亡一般不顾一切地往前。
赵玉妗不停地喘息,“鹤守玉,你慢点跑!”
鹤守玉的声音夹杂着夜风传来,“……再不跑,我怕我会杀人。”
*
月色之下。
京城街巷之中依旧人潮如织。
马车静静地停在街边的药铺前,内铺着绒毯,一只药炉之中正冒着热烟,弥漫着药草的味道。
薄薄的白烟后,有一人正端正坐着,玉冠白衫,犹如松山的溪涧一般。
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拢着一卷书册,与街市里的喧闹格格不入。
只是他面色苍白,柔和的眉宇之中染着病色,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身上却披着一件不合时宜的大氅,氅上绣着青竹的纹样。
他伸手撩开竹帘想散散马车内浓重的药草味,他不经意地往外看去,却见有两人朝这个方向狼狈奔逃。
一红一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红色嫁衣的衣袂随着跑动猎猎作响,穿着嫁衣的人身影颀长,分明是个男子。他身后的女子穿着一身黑,只是那衣服明显不合身,她提着宽大的衣摆吃力地跟着跑。
惊鸿一瞥之间。
在看清她的侧脸之后,他拢着书卷的手骤然握紧,随之剧烈地咳出了声,直至听闻声响从一旁药铺里跑出来的老仆上了马车。
老仆焦急地看向他,伸手将卷起来的帘子放了下去,遮住了他的视线。
老仆关切问道,“长公子,您怎么又咳起来了?”
半晌,他被迫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眸,“……无碍,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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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29章 奔逃(男二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