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孤山到鹊吟山，一路西行。途径荒芜的下仙界中部荒陵，外围寒地雪山，最终才能到达下仙界西方的小城九冶。

九冶城虽说也是州郡首府，可因得地理位置实在欠佳，与粼照城简直东西一对难兄难弟，也没发展出什么名堂。

不过传闻早年间，九冶城南倒是发现过一条小型灵脉，当时吸引了一些修行之人前来。

更有些彼时没什么落脚点的门派也蜂拥而至，使劲浑身解数做出承诺，试图说服九冶城主，让他们在此处扎根——比如当时自诩九冶城守护者的秋阳派。

的确，秋阳派当时在诸多修仙门派里算是翘楚，开出的条件也诱人。

秋阳派掌门豪气承诺，可保整个九冶城以及九冶城治下的城池不受外敌侵扰。为表诚意和实力，当时的秋阳派掌门还将镇派至宝秋阳方鼎送给了九冶城。

传闻这秋阳方鼎是天下难得一见的至宝，往大了说能安邦定国，往小了说可延年益寿。

此举一出，其他修仙门派只能铩羽而归。

毕竟，这下仙界的小门小派，能有个正经传承的都不多，谁能像是秋阳派这么舍得出血？

当时秋阳派也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派，可因得弟子数量众多，且能力似乎还不错，所以这保九冶城不受外敌侵扰倒也不是个空话。

于是九冶城主当即拍板决定，喜迎秋阳派入住九冶城外灵脉，作为镇山之派，可尽情享用整条灵脉，旁人无法染指和过问。

后来，因为这灵脉的辅助，秋阳派全派上下都得到了提升，且以九冶城为中心，将有资质修行的少年童子都收到了自己门下，门派势力不断壮大。

秋阳派倒也确实做到了最初所说，在九冶城罹患妖灾时，派弟子前来斩妖除魔。

看上去的确是互惠互利的一桩生意，这也是大部分仙门与大城进行合作的最基本的方式。

但没想到，也不知道是这灵脉实在是过于稀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还没过三百年时间，这小型灵脉就已经初现颓势，再过百年，便已经被消磨殆尽。

随着灵脉枯竭，秋阳派也一改最初的和善礼貌，愈发将态度摆了起来。

原先九冶城被妖魔骚扰，秋阳派会直接派遣弟子，速度极快。可到后来，哪怕九冶城的城墙防御都被攻破，秋阳派也才慢悠悠地前来，连带着收拾一些散修的尸身和妖魔离开。

再后来，九冶城新任城主试图再求秋阳派多派一些弟子来九冶城驻守巡防，却被直接驱逐出派。

当时与九冶城达成协议的老掌门仙逝，新掌门早就对这枯竭的灵脉嫌弃万分，索性直接举派迁离，让九冶城彻底回归了无守之地。

“这秋阳派可真不是东西啊！”柳小树听有山讲故事，一边听一边吐口水，以表示自己的唾弃，“亏得我之前还叫他们仙君哥哥，可耻！”

“没错没错！”旁边的几个鹊吟山小弟子也义愤填膺地呼应，哪怕是故事听了很多次，也对秋阳派这种行为感到不齿。

凤晏回晃晃悠悠地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听故事，斗笠虽然除了，但是仍旧薄锦覆面。恢复了拟态的小马醉与温顺地伏在他脚边，闭目浅眠。

凤晏回与桑风北两人离开小孤山后，很快就追上了鹊吟山的队伍，如今就在曲无韵携带的法器当中。

这法器着实有些意思，表面上看起来如同一个被放大的葫芦，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堪称长途旅程必备之选。

初入之时，桑风北对这法器非常好奇，但凤晏回却是见怪不怪——

这玩意儿，上仙界常见。

上仙界有些个特别的门派，或者说组织，就专门制作这类法器。

这种家居类的法器看起来不怎么上档次，一直被专门制作攻击或者防御类传统型法器的人所诟病，但实际上有能力购买的人手里都有。

毕竟能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何乐而不为。

下仙界应该也有一些，往往是通过不知楼进行的售卖。不过数量极其稀少，所以价格也很骇人。

鹊吟山这类法器不止一个，看这门派抠搜的程度，肯定不可能是从奇货可居的不知楼买来的。

凤晏回低头笑了笑，心中大致有数。

听曲无韵说，这法器虽然一直存放在门派之中，但是很少被使用。

这次掌门考虑到或许要接引一些受灾的凡人，这才让他们带在身上。

听完了秋阳派这一茬的故事，柳小树还未尽兴，又缠着有山讲起了之后的事。

有山平日里就是个能言会道的，修行之前是个说书先生的孩子。后来莫名被启蒙，拜入鹊吟山。

在山中清修但日子无聊的很，没什么人愿意听他说话。现下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恨不得把家传的说书摊子重新支起来。

“这秋阳派走后，他们偌大一个门派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已经借助九冶城灵脉发展壮大的秋阳派，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他们有了更多与人谈条件的筹码。

当然，也有了更多抢别人筹码的能力。

关于秋阳派后面的事，有山知道的也不算太详细。

只知道他们一路南行，找到了另外一个发现了小灵脉的城池安家落户，重复了一番先前在九冶城的作为。

而后，容易枯竭的小型灵脉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壮大的门派。于是在新任掌门的带领之下，直接约战了当时的某名门大派。

原本大家都是看热闹的心态，觉得秋阳派不自量力。

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这名门落败，最终只能让出如今秋阳派所在的落日灵池。

如今，那失去了灵脉和名声的名门早就已经凋落，查无此派。

而被秋阳派二度抛弃的那座小城，也没有九冶城这么好的运气，在百年之前的妖魔入侵之中被屠城，无一活口。

至于九冶城。

在秋阳派走后，九冶城也过了一段人心惶惶的日子。虽然因得此处城主宽厚，供养了一些散修。倒也在每一次小型妖魔入侵中艰难存活下来。

突然有一天，九冶城城主府外来了一个修行之人。

这修行之人自称从北边来，想在九冶城外开宗立派。原本城主见这人孤身一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九冶城主居然被说服，重新将先前那处被几乎耗尽的灵脉之地给了这北边来的修行者。

这人，就是鹊吟山的开山祖师。

从此，鹊吟山在下仙界有了名号。

经过千余年的潜心发展，虽然仍旧不若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根基深厚，但也不是查无此人。

只不过，鹊吟山毕竟还是发展时间太短，灵脉稀薄 ，弟子也不多，惊才绝艳的更少，这些年来在仙门法会上始终落于后段，被人看轻。

“原本咱们门派完全可以发展更好的！”有山愤愤说道。

“为什么啊，有山哥哥？”柳小树堪称一把捧场好手。

“我曾经听派中前辈们说过，当时师祖到鹊吟山开宗立派时，曾经探查过这处灵脉。你或许不知道，这灵脉往往是集天地造化，汲取日月风林之精华而成，不知道孕育了多少年。当灵脉形成后，就会不断地将这灵力精华释放出来，有利于我们修仙者的修为精进。”

“原本若是正常使用，这灵脉应当是细水长流。”有山手上比划着平衡，“但是秋阳派对这灵脉的使用，可谓是赶尽杀绝了。他们将灵脉当中灵蕴浓厚的灵石全都挖掘出来，用尽办法榨取其中的能量。如此一来，只出不进，可不是几百年光景就断绝了吗？”

也正因为这样，秋阳派弟子昔日的进境如此之快。

可也因为如此，这条灵脉完全废掉了。若是这些承载灵蕴的灵石还在，那么或许经过千年万年光景它又能成长起来。

可现下，只能靠着残存的那些可怜的灵蕴，闷着头苦苦修炼，抠抠搜搜。

“啊呸！”柳小树随之啐了第二口，“这秋阳派可真太不是东西了！”

有山冷笑一声，但脸上也难掩一丝苦楚。

“不是东西又能如何，这修仙世界弱肉强食，他们用自己的法子走到了前头，我们就算是有意见可又能如何呢？打又打不过，哪怕发展，咱们现在也没有……”

“有山。”

曲无韵打断了有山的倒苦水，虽然眸中也有无奈，可作为鹊吟山的重要弟子，别人能唱衰，他不能。

尤其是，还当着凤晏回和桑风北的面。

曲无韵转头对凤晏回说道：“凤兄，我必须要承认，有山说的一些事的确不假。这秋阳派与九冶城之间的事情，随意打听就能知晓，我自然也不想瞒着。但是我们鹊吟山也没那么……穷。等你到了派中就知道了。”

凤晏回无所谓地冲他笑了笑，回道：“无妨，反正我是个废人。至于小仙君，你看小孤山那个地方他都修得，鹊吟山如何修不得？”

曲无韵一怔，会心笑开。

而后听外面有声音传来：“师兄，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