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喜相逢 > 第107章 第 107 章

第107章 第 107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南疆,婺城。

婺城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是南疆最为繁华热闹的都城。因婺江绕城汹涌而过,南疆人大多依附此江而生,因此为其取名婺城。

此刻,婺城三十里外,银月笼罩的卧龙江面上,正漂泊着一艘画舫。小船并无人掌舵,而是随风悠荡,任意东西。

船头有两人对坐小酌,容貌俱是不俗,气质亦不同凡响。

正是许久未见,终于重逢的殷思婺与高煜。

酒过三巡,已是月上中天。江上清风徐来,倒映在水中的月影轻轻颤动,一如殷思婺起伏不定的心。

他不自觉看入了迷,起身站到甲板上,眺望水天相接的江面。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1】”。

殷思婺仰首观月,悠悠一叹:“上次同你泛舟,依稀还是二十年前。”

高煜轻嗅杯中酒香,醉意悄然攀上眼尾,无端洇出一抹绯红。听闻感叹,他轻笑一声:“岁月如梭,你我如今都老了,那些前尘旧事,又何必再提?”

画舫拨开江水,潺潺而行。

月光如水荡漾,落到杯中,便是一掬琼浆玉液,高煜就着皎白月色,开怀畅饮。

殷思婺回首,目光灼灼地望着那人:“你能忘,可我忘不了!否则,我殷思婺这一生,岂非活成个笑话?”

高煜叹了口气,今夜景色甚美,实在不适合追忆往昔。

“你怎么不劝我放下仇恨了?从前,哪日不是劝上几回,才肯放人?”

殷思婺好笑地望着他兴致恹恹的模样,这人当真一如往昔,喜怒随心,从不加以掩饰。

高煜懒散地倚着栏杆,视线漫无边际地在江心梭巡:“老了,劝不动了,爱咋咋地罢。”

殷思婺近前几步,目光仅仅攫住了他:“阿煜,你我之间,当真回不到从前了么?”

二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从背后望去,仿若是个亲密拥抱的姿势。

高煜无动于衷,平静地直视着他。

殷思婺伸出的手臂一滞,犹豫片刻,最终颓然地收回,握成拳头藏于身后。

“你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理智。阿煜,这些年我总疑心,当年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幻想。”

高煜仍是看着他不说话,眼底似含了丝讥诮。

殷思婺似是承受不住这道视线的份量,狼狈地偏过头去。挣扎须臾,他咬牙问出心底执念。

“阿煜,你当真爱过我吗?”

如果高煜爱他,那么林清和这个人,究竟从何而来?

高煜幽幽地移开视线,星眸湛然似水,好似容纳了世间万物:“爱过,恨过,如今心如止水,不知这个答案你满意否?”

殷思婺的心狠狠揪紧,指尖戳入掌心,刹那沁出血珠,犹不自知。

他挥了挥衣袖,苦笑一声:“我竟忘了,你惯会诛心之语。尤其对我,嘴上素来不留情。”

高煜不稀得同他争辩,两人无话,一时沉默下来。

直至夜半,城外清心寺里的钟声轰然响起,即刻驱散了画舫中的沉寂。

殷思婺薄唇微勾,掀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阿煜,你知道这钟声像什么吗?”

高煜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闻言头也不抬:“钟声还能像什么?”

殷思婺偏过头,发丝迎风飘动。他轻启微唇,淡淡吐出两个字:“丧钟。”

高煜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抹锐利:“谁的丧钟?”

殷思婺似是很乐见他情绪有所波动,并不同对方卖关子,痛快地给出了答案。

“景帝?或是东宫储君?”殷思婺贴近船舷,漫不经心地揣测,“再不济,就是晋王妃罢。”

*

晋王府别院。

林清和将儿子哄睡后,独自来到院中,望着天上圆月,不由长叹一声。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2】。”

肩上一暖,林清和恍然抬眸,却是顾枝见他穿得单薄,抱着披风跟了过来。

“夜里风大,”顾枝替他系上丝带,眼底带了心疼,“仔细着凉。顾大哥不在,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林清和拍了拍他手背,指着圆凳道:“枝枝,陪我坐会罢。”

顾枝从善如流地在他身侧坐下。

林清和拢了拢披风,将脸埋进去,出了会神儿。顾枝耐心等了片刻,方听他问:“这两年,咱们一路辗转漂泊,至今仍是居无定所,你怪我么?”

顾枝瞪大了眼,连连摇头:“你怎会这么想,清和?我感激你还来不及,何来怪罪?”

“你别急,咱们不过闲聊,没有别的意思。”林清和抿了抿唇,梨涡悄然隐现:“枝枝,你想家么?”

顾枝见他仰望明月,亦跟着抬头,口中发出一声喟叹:“何曾不想?不怕你笑话,刚嫁人时,前三个月我想得夜夜都哭呢。每日早起,枕头总是湿的。”

他眉眼恬淡,再次提及那段婚姻时,面上浮现的不是恐惧、羞愤、懊悔,却是落落大方的释然了。

林清和真心为这样的好友高兴:“那现在呢?你还是想得睡不着么?”

“偶尔还是会想,不过却没那么盼着回去了。”顾枝咧嘴笑了笑,眼中神采奕奕,“清和,自从跟着你出来,我见到许多从前未曾接触的风景,亦经历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只觉心胸豁然开朗。我才意识到,原来以往诸多想法皆是我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月光澄澈,哥儿眼底的自信从容一览无余。

“如果我仍呆在安平村,也许这一生,都要活在无止尽的自怨自艾中。清和,是你带给了我新生,让我过上从未想象过的生活。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恩,又有多么满足!”

顾枝的眼神熠熠生辉,写满了从初见至今从未变过的信任与真诚。

林清和唇角不自觉上扬,枝枝能彻底摆脱那段阴影,实在叫人欣慰不已。

“枝枝,我真为你自豪!”林清和笑过后,又是一叹,“终归是我带出来的人,我总怕做得不够好,亏欠了你们。”

顾枝抱住好友手臂,满是依恋地靠过去:“可是你从前也说,一家人就是要相互依赖,相互亏欠啊!我们既是家人,无论顺境逆境,都该同舟共济,守望相助才是!”

林清和垂眸,怔怔地望着他:“枝枝,你真得变了好多,也成长了好多。”

“我都是和你学的呀,清和。”顾枝仰头看他,神色娇憨:“其实不止我,还有青桃,我们都希望能够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只能躲在羽翼下,享受你的遮风挡雨。”

林清和眼眶倏地一热,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么多的赤忱与真心!

天边飘来几片云,渐渐遮掩了月光,院中蓦然昏暗下来。二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院门被重重敲响。

来人似乎用了十成的力,沉闷的叩击如同阵前鼓点,又密又急。

林清和心中一突,忽地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院门开后,林清和便迎上两张焦急的面孔。

俱是王妃身边的下人。

其中一位做嬷嬷打扮,林清和往日也曾见过几面。她神情慌乱无比,不等进门便急声道:“林先生,不好了,王妃娘娘早产了!”

自从得知林清和便是闲云野鹤后,王妃便喜欢这般唤他,下人有样学样,亦对其恭敬许多。

林清和大吃一惊,连连急声发问:“究竟怎么回事?不是才七个多月么?宫里报备了没有?接生婆和太医呢?现下都到了么?”

嬷嬷嘴里发苦,慌得眼泪都要落下:“哎哟一时半会,老奴也说不明白。院里现在乱得很,烦请您快去瞧瞧罢!”

眼见对方转身,嬷嬷似乎才想起什么,连忙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这位顾哥儿,听闻他曾和老大夫学过医术,能不能劳烦他跟着一起过去?”

林清和回首,眼神莫名,迅速反问道:“他学医时日尚短,只会些皮毛,如此还要他去么?”

嬷嬷仓皇点头,面上俱是汗水:“要的要的,烦请两位快些,拜托了!”

林清和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回了卧房。青桃被敲门声震醒,此刻已经守在房中,陪着熟睡的幼崽。

见二人先后进门,青桃紧张地问:“主君,出大事了吗?”

“放心,一切且有我呢。你就在此处守着星星,哪里也不要去,有事等我回来!”

林清和神色沉凝,只草草安慰几句,便要离开。转身之际,他思索须臾,还是带上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这是自珞珈山回来后,顾青云送他的中秋节礼。

鉴于上次那把木刃报废太快,顾青云问清缘由后,暗悔思虑不周之余,专门寻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送他防身。

几人行色匆匆,一路快步流星地赶至王府正院。进了大院,林清和眉头便是一拧。

产房里王妃的呼痛声高高低低,下人们缺了主心骨,又无人约束,此刻竟如丢了魂似的,满院子团团乱转。

如此乱糟糟的处境,王妃岂能安心待产?

“都慌里慌张地做甚么?”林清和厉喝一声,眉眼瞬间染上一抹肃杀,“王妃此刻抽不出身,你们便忘了应尽的本分?如此紧要关头,该做什么难道常嬷嬷没有交代?”

林清和训斥两句后,便差人去请管家和护卫头领前来。

等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院外,兜头便听见一道冷冽的声音吩咐道:“好好守住这个院子!若再有不安分之人,全给我捆了扔进柴房,待事了再和他慢慢算账!”

王妃生产在即,府外却围了一圈人,不让人随意进出。管事二人也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下听到明确指示,焉有不照办之理?

“是,林先生放心,咱们必定严守正院,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林清和淡淡嗯了声,话音又是一转:“自然,若你们本分做事,协助王妃顺利产下麟儿,届时不论是晋王,抑或是宫里,皆有泼天的厚赏等着大家!”

寥寥数语,恩威并施,瞬间镇住满院手忙脚乱的奴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院中风气立时一肃,下人们皆老老实实地埋头做事,再不敢胡乱扎堆私语。

常嬷嬷此前跟着进了产房,王妃这胎怀得不好,情势略有些不妙。她着实脱不开身,即便听见外间纷乱,亦有心无力。

幸而她灵机一动,派人请来了顾正君。而对方果然不负所望,迅速稳定了正院上下。

常嬷嬷心里又是庆幸,又是由衷感激。她攥着王妃的手含泪道:“主子听见了么?林先生来了,外面现在没事了,您就安心生产罢!”

施文婳虚弱地点了点头,汗珠贴着面颊,濡湿了鬓发与枕头:“林、林先生,一向是、是很厉害的。”

常嬷嬷心疼地替她拭汗,柔声劝道:“主子且攒着力气,待会咱们一鼓作气,产下了皇子,您这一生便可高枕无忧了。”

施文婳面上血色尽失,却挣扎着冲这位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嬷嬷,挤出个苍白的笑。

常嬷嬷鼻子一酸,转头问起一旁似乎无所事事的两位接生婆:“王妃这般,还需要多久?”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稍机灵些的赶紧回话:“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一道鬼门关。王妃如今还没见红,羊水亦未破,且有得等呢。”

常嬷嬷脸板起来,眼底闪过几丝怒气:“方才不还说快了?眼下就只能让王妃痛下去么?”

婆子缩了缩脖子,垂头恭敬道:“嬷嬷不懂,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没个定数。有的产妇快,前后没两个时辰便能完事,可也有产妇,得疼上个几天几夜方能生产,咱们也没好法子啊。”

另一个低眉顺眼,面相略微老实的婆子怯怯地补充了句:“若是经验老道的大夫在,许是能有催产的秘方。”

常嬷嬷闻言已是六神无主。此时此刻,府中还能请到大夫么?

【1】语出自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

【2】语出自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第107章 第 107 章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