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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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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在这儿!

茂密的丛林中,高韫同四五个随从御马狂奔,向盆地方向冲去。

刘守备正带人守在那里,只要他抵达此处,与其汇合,便有很大的机率逃出生天。

林中鸦雀无声,连不知疲倦的鸣蝉都陷入沉寂。纵马疾驰的高韫并未意识到,遍地荆棘丛下,正悄然埋伏着数个西林军。

快了,前方就是出口了。只要越过这座密林,他们马上就能如愿以偿!

高韫心中大喜,呼吸愈发粗重几分。他狠狠抽下马鞭,骏马当即痛得仰天嘶鸣,默默加快了步伐。

正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突兀响起。

众人尚未回神之际,马蹄像是撞上了什么,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背上几人反应不及,不慎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啊!有埋伏!”

高韫体型较丰腴,落地后多滚了几圈才停下。待他狼狈支起上半身,这才看清眼前竟横空出现了几条铁索!

高韫吐出嘴里的草籽,捂着剧痛不止的右臂,阴狠地瞧了眼战作一团的敌我双方,而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密林。

待他竭尽全力逃至盆地边缘,看见下方混乱不堪的局面时,不由得自心底生出几分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这处由天圣教经营多年的产业,今夜怕是要彻底葬送了。

高韫陷入了巨大的失落与自责中。

恍然间,他忆起大长老前几日的来信。信中嘱咐他,若是湖州失陷,便立即带人撤回南疆。

自然,撤退前,得确保无后顾之忧。

想起对方再三叮嘱之事,高韫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他撕下一块布料,咬牙固定住折断的右臂,义无反顾地冲入盆地中。

盆地中此时遍地尸骸,有外来的士兵,亦有湖州府军。更多的,还是无辜卷入战场的可怜矿工。

高韫一路跌跌撞撞,小心翼翼地来到库房前。透过月光,他惊讶地发现,门前悬挂的铜锁被暴力砸扁,房门此刻只是虚掩,留出一道晦暗的缝隙。

仿若一只潜伏在暗夜的猛兽,正张大了嘴,垂涎地注目着猎物的动向。

高韫定了定神,轻轻推开木门。寂静的夜里,骤然间响起一道粗嘎的吱吖声。

库房面积很大,进深很长,被划分成数个区域。

有专门存放浮光锦的,亦有放置铁制武器的,还有几片区域摆了整整齐齐的红木箱,表面漆了防水防虫蛀的桐油,触手一片滑腻。

即便没有打开箱子,高韫也知道,里面藏着珍品无数。金银珠宝,玉器玛瑙,古玩字画,不一而数。

他的目标并非这些。

高韫点亮一盏烛灯,视若无睹地路过了这些珍宝,径直走进最深处。

那里布置很简陋,只陈列着几个木架,上面零散地放了些杂物。灰尘很厚,仿佛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

高韫的视线匆匆扫过这些,急切地投向角落,那口造型普通、颜色亦不起眼的双开门官皮箱。

他快速走过去,取出胸前佩戴的金钥匙,利落地拧开了锁。

箱箧打开,见到里面完好无损的账簿,高韫这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总算对大长老有所交代了。

高韫伸出未曾受伤的左手,握住账簿的瞬间,眼角余光中,却有一道人影如鹰隼般,迅疾地朝他扑来!

高韫悚然一惊,忘了伤势,立即抬起右手去挡。人影十分瘦弱,动作却很敏捷,见状飞起一脚,正撞高韫手肘。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右臂传至全身,高韫躺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地哆嗦,嘴里喘着粗气。

那人一击得中,并未恋战,他蹒跚走近,俯身从高韫手里取走账簿,谨慎地塞入怀中,

方才那一脚看似风光,实则费了他全部力气。眼下账簿到手,高韫亦无力反抗,他得赶紧脱身为妙。

高韫痛得五官扭曲,冷汗淋漓,仿若刚从水里爬起的恶鬼。借着微弱烛光,他眯了眯眼,好一会才得以看清来人面目。

“你、你是、蒋管事,”高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右臂的疼痛几近令他窒息,“你竟敢、竟敢背叛……”

人影这才垂眸,凌乱汗湿的发丝下,赫然是蒋文良惨白的面孔。

蒋文良冷漠地瞥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路过兵器区时,蒋文良动了动耳朵,敏锐察觉到窗外有大量脚步声逼近。他扫了扫四周,正好瞧见一件趁手的武器。

脚步声愈发近了,蒋文良蹲下身,从一批生了锈迹、积了尘垢的短刃中,抽出一柄锋利的长枪。

“嘭!”

烛台砸中颈骨的沉闷声响,落地后滚动几圈的咕噜声,相继出现在黑灯瞎火的兵器区。

蒋文良只觉后颈一痛,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陷入了昏迷。

高韫虚弱地软倒在地,他颤抖着从附近扒拉出一把匕首,用牙齿咬去刀鞘,露出泛着寒光的刀刃。

利刃自空中划下,一闪而过的刀身上,映射出一对狰狞扭曲的眉眼。

蒋文良自昏迷中,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楚,自左侧肋骨下生出,而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高韫见人如离了水的死鱼般,抽搐片刻,继而吐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时,才放下提了一路的心。

他同样听见了脚步声,但此前他已从窗缝里确认过,来的是自己人。

只是,在伸手取回账簿时,高韫迟疑了。

若他能安然无恙逃出去,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被埋伏在山林中的追兵抓住,那这账簿,岂非主动送到敌军手上?

还有那些金银武器,眼下注定是带不走了,可是就这般留给朝廷,也忒不甘心了些!

大长老曾言,不要留下任何证据。那么,毁尸灭迹来个死无对证,才是最好的选择罢?

高韫眼里闪过一抹狠绝。

他放弃账簿,挣扎着站起身,熟门熟路地从角落里搬出几桶桐油,快速泼到易燃的布匹上。

火折子坠地的瞬间,火舌一跃而起,无情地吞噬着库房里遗留的一切人和物。

援兵赶到时,撞见的便是漫天火光前,形容狼狈,却一脸无悲无喜的高掌事。

曾经意气风发,随他一路来到此处建功立业的天圣教众,此刻已十不存一。高韫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脸庞,最终只颓唐地吐出一句话。

“全力突围,随我回南疆!”

脚步声渐渐远去,库房渐渐被火焰啃食殆尽。房梁因灼烧而断裂,布匹因焚毁而发出嘶鸣,一切罪证都将被掩埋在时光的废墟里。

在呛人的烟雾中,一动不动的人影,恰在此时,遽然睁开眼睛!

*

天光渐渐放亮,珞珈山中满是狼藉,随处可见战火硝烟的痕迹。

待顾青云带着人马赶至盆地时,库房早已化为灰烬。然而火势并未消减半分,狰狞着向四处飘去。

经历过一场激战的西林军,不得不按捺下疲惫与困顿,奋力救火。好在林中水源充足,半个时辰后,愈演愈烈的大火总算被扑灭了。

“老实点!别磨蹭!”

兵卒们又饿又累,任是再好的脾性,也不禁对罪魁祸首心生怨恨。搜查到湖州守备刘信仁时,恨不得一人上去踹一脚。

“钦差大人,找到罪犯刘守备了!”

小兵的话音稍落,被挟持住双肩的刘信仁顿时吵嚷起来:“何来罪犯?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官乃是朝廷钦定的湖州守备,即便只是个五品小官,也不是你能随意构陷的!”

他发髻散乱,帽子歪到一边,脸颊沾着黑灰。双手像是从血水里泡过,鲜红刺眼,一看就没少杀人。

面上却仍摆出一副受了冤屈,大义凛然的模样。

顾青云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连审问也不曾,只吩咐人将他捆起来。

刘信仁有些慌乱,这和他原先设想的不一样呀。朝廷钦差办案不要证据的么?如何不加审问,便要抓人?

“等等,顾大人,顾大人!下官冤枉啊!纵使你身负皇差,品阶一跃我等之上,也不能随意折辱下官啊,下官不服!”

刘信仁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摆脱身前两位官兵的辖制。

情况不对啊,高掌事临走前,分明向他透露过,库房、账簿均被其付之一炬。刘信仁当时便放下心来,要命的罪证都没了,还会有罪人吗?

他当机立断,放弃随高韫投奔天圣教的想法。千里迢迢奔赴蛮夷之地,哪有在中原做官来得舒服?

“你不服?”顾青云扬唇,露出一丝冰冷至极的笑意,“等埋在此处的所有尸骨重现天日,你再来他们跟前,问问本官可曾冤枉了你。”

迎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刘信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想象了下满地残骸的画面,以及那些尸骨的数量,他吓得冷汗淋漓,浑身像是刚从水中爬起。

“可、可下官,下官是被幕后之人蒙蔽,顶多被治个失察之罪,那些事不是我干的!钦差大人,你无权扣押下官,只能等待圣上裁夺!”

刘信仁本意正是如此。

眼下物证俱消,人证也早已化作此地黄土,失了辩驳的机会,谁能证明他参与其中呢?

他顶多有个不查之罪,甚至王知府的罪名可能都比他重些。

毕竟作为一洲知府,下辖发生了这等人祸,其中还涉及到谋反走私,说起来,可不正是王勉那老匹夫治理不力,无能至极!

刘信仁勉力忽视心头那丝不详之感,略略定心。只要给他上京面圣的机会,再往上打点一番,届时将罪名全推到王勉头上,说不得他还能借此高升!

顾青云摩挲着马鞭,清冷的目光落在刘信仁周身,略带玩味。他并未错过对方眼底流露的一丝侥幸,蓦地敛去笑意。

他淡淡启唇:“那你如何解释今日所作所为?”

哎,这个流程才对嘛!刘信仁立时松了口气,可算给他狡辩、哦不,是辩驳的机会了。

他推开身前的兵卒,匆匆整理了番衣着,又扶正岌岌可危的官帽。这才挺起胸膛,竭力维持那份为官的体面。

“顾大人容禀,本官正是听闻此处异常,这才于百忙之中,前来查看一番。没有事先告知大人,是下官失职。”

刘信仁慷慨陈词,脊背越挺越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下官发誓,同此事绝无干系。我刘信仁为官十余载,一身清白,日月可鉴!大人没有证据,怎能提前定罪!”

顾青云轻嗤一声,轻轻拽动缰绳,马儿立即知趣地上前两步,踱至刘信仁身前,重重打了个响鼻。

刘信仁被浓重鼻息一冲,不由得退后几步。他面色青白交加,露出不堪受辱的神情。

顾青云略微俯身,马鞭抵在刘信仁下颌,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刘大人,你在湖州吃的脑满肠肥,恐怕把脑子都吃没了吧?别的证据或许不好找,可你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顾青云收回马鞭,坐直身体,线条优美的菱唇,优雅却无情地吐出最后一句:“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活到面圣之时!”

刘信仁依稀觉得,顾青云轻柔却冷酷的声音,化作一条细长冰冷的毒蛇,从他的下颌钻至耳边,又顺着耳孔钻入他的脑中、心脏,逐步啃噬去全身生机。

他突然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即便无法定罪,钦差大人,恐怕也没想过让他活着!

刘信仁抬起手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既是气愤,也是惧怕:“身为朝廷命官,你竟敢动私刑……”

“谁说没有证据!”

一道温润的嗓音陡然从人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诘问。

顾青云心头一动,视线紧紧攫住嗓音传来的方向,颇有几分急切与贪婪。人群纷纷散开,露出来人的真面目。

正是刚被邬木兰救出,快马赶至此处的林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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