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用法术，多做普通人。”远明依又搬出了那一套。
“这个不用法术。”
“那就多做普通人，普通人晚上是要睡觉的！”
说着远明依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拽着他。
兰渝就站在床边，一个不防，被她拉得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你！”兰渝不知道要“你”什么，“你”完之后半天没下文。
远明依没等来完整的句子，叉腰道：“你什么你，睡觉睡觉！不睡就不帮你找那破石头的碎片了！”
远明依把他按倒在床上，自作主张地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自己躺进另一半被窝里，火速关灯。
远明依躺下之后就没再碎嘴，开始入睡。
兰渝一半身子还在床外面，抬手抵上自己的脑门，他当然知道远明依不是真的威胁他只是随口说些玩笑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远明依今天似乎很……兴奋。
冬天天本来就亮得晚，远明依醒的时候更是已经天光大亮了，自己趴在一侧床沿，再翻个身就能掉下床去。
她刚迷迷瞪瞪睁开眼，她妈就进来“唰”一下拉开了窗帘，远明依手肘撑着床坐起来，适应了一下光线。
远妈妈本来要数落她这么晚还不起来，一拉开窗帘发现窗户没关，又改口道：“哟！难怪我进来感觉你这屋里这么冷呢，窗户也不关，空调再这么干下去得来跟我闹辞职。”
远明依把被子拉高了一些只露出一个头，哆嗦道：“快关上快关上，冷死了。”
远妈妈把窗户关上回头看她道：“你不是一向不怕冷吗？”
远明依闭上眼睛捂住被子道：“我又不是花花穿一身毛，还不允许人冷了啊？”
“少贫，赶紧起，早饭也不起来吃，哪里养成的这个习惯？老了浑身上下全是病，再睡再睡该吃午饭了，听到没有？”
远明依拖长声音回了句“知道了”，她妈就出去了，没来得及问兰渝去哪儿了。
坐了一会儿远明依又滑回被子里，这次连头也捂住了。
远明依在被窝制造出的一小片昏暗的空间里睁着眼睛，脑子清醒以后又开始想事情。
昨晚整个人确实感觉像掉到冰窟里一样。
远明依突发奇想翻了个身摸了摸旁边的床，好吧，并没有冷冰冰的。
但是据自己不负责任的推测，兰渝昨天确实是在这张床上睡的，她本来以为把兰渝拽过来兰渝也会再起来冥想度过这个晚上，不过她躺下以后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兰渝后面有没有起来。
昨天她本来是睡在更里面的位置，醒来的时候却在床边，他倒是不觉得兰渝有睡觉踹人的习惯，想到这里远明依脑子里浮现了满头黑线。
这么一来，她昨晚半夜感到的凉飕飕冷冰冰的气息只能是从兰渝身上来的了，所以自己才无意识地越睡离他越远。
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冰山啊，物理意义上的。
远明依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发现她爸不在往常的位置带着老花镜看书，拐个弯下楼到客厅里，才看到他爸在和兰渝聊天，不知道谈起了什么，兴奋地手舞足蹈。
远明依扶额，走到她妈旁边问：“我爸干嘛呢一早就那么高兴？”
远妈妈为了保持优雅，于是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我哪儿知道，估计又在忽悠人家做他学生了吧。搞风水那么神圣的事情他竟然劝人家去挖坟，真是丧尽天良。”
远明依：“……”您二位半斤八两吧。
“你们俩都不用上班吗？今天可不是周末。”远明依又问。
她妈的白眼也不吝啬地赏了她一个，“允许你翘班还不允许我给自己放假？我可是总裁。”
远明依：“……”我那个病床前温柔的妈呢？快把我妈还来。
“你爸下午有点事要去学校里。”
远明依点点头道：“那我们下午送我爸去学校然后就回去了。”
远妈妈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声“好”，又低声道：“我没逼你回来继承家业，你说要自己去练练手我和你爸都尊重你，但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有始有终，半途而废我和你爸可不陪你丢这个人。”
远明依最近的出勤率十分低，一整个秋天都没去上过几天班，就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啊！容易挡女人的事业运！
“知道了知道了。”远明依敷衍。
说完远明依走上前去把兰渝从她爸手里解救出来。
远明依二话不说就拽着胳膊拉起兰渝，冲她爸道：“您的满腹学识还是留着去课堂上播撒吧，我要带我男朋友出去逛逛。”
远爸爸瞪她，“不学无术！”
远明依不甘示弱，回道：“阻挠年轻人谈恋爱的老顽固！”
说完也不管她爸在后面如何捶胸顿足，挽着兰渝就往外去了。
出了门远明依也没放开，仿佛真正的情侣似的，兰渝也已经习惯了，没说什么。
“你没有身体不舒服吧？”出门远远明依就问。
“没有，怎么了？”兰渝低头看她，只看到一顶软和的毛线帽。
“我昨晚好像被你冻到了，我怕你出了什么事又不说，又没人治得了你。”
远明依说着抬头，看到他脸上似乎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远明依扭回头，不自觉地开始笑。
“体质问题。”兰渝只回了这四个字，远明依也没再追问，她知道兰渝跟自己灵力相克，能治住噬罗焰不是假话。
“去哪儿？”
兰渝随口这么一问，远明依却觉得有些感慨，她们好像从没说过这种仅限于此世的日常话题，不是在聊宿命的噬罗焰，就是在互相攻讦对方的行事之道。
“啊，没想好，看你被我爸抓住，我不救你出来那种老学究能唠叨一天，你愿意听？”
出乎意料地，兰渝道：“还好吧。”
远明依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嫌烦呢。”
“比起竺夕那中不谙世事的小孩，和你父亲这种眼界宽阔的学者聊天显然更好一些。”就是太热情了，如果不一直劝自己去上学的话，就还好。
说起来两人在上门之前随便给兰渝伪造了个名校学历，当然，只是随口编的，正规网站查不到那种，不然又要像忽悠派出所户政窗口的人那样用禁术了。
兰渝自认没什么问题，虽然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远明依点灯，但是他的教育经历一片空白，要伪造个十余年的教育经历，牵扯到的人就会变多，一上学就会有数不清的老师同学，难免衍生出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要改变的群体太过庞大，兰渝再强也还是得掂量一下，极可能引发一些无法挽回的崩坏后果。
反正远明依爸妈又不可能真去查兰渝□□，糊弄一下了事就行，所以兰渝是不可能去读她爸的研究生的。
“说起来，你也没上过学，不如跟我去学校感受一下文化的熏陶？”远明依半开玩笑道。
兰渝回了两个字：“随你。”
于是远明依就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中学。
直接进肯定是进不去的，正所谓读书的时候学校跟监狱一样想出都出不去，毕业后学校就跟紫禁城似的，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翻墙？或者你用点歪招带我进去？”远明依站在一处墙角回头看着兰渝。
“你不是已经恢复一些术法记忆了吗？自己可以搞定吧。”
远明依卖乖：“这不是谨遵兰渝大神的教诲不敢乱用嘛，我好歹也是从《仙家课堂》顺利结业的人。”
兰渝点点头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然后道：“不翻。”说完转身就走。
“诶！”远明依赶忙小跑跟上去。
“有规矩就好好遵守。”兰渝边走边道。
远明依奇道：“你这种死板的人怎么还会学禁术？等着，逗你玩呢。”
说完远明依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两人就在门卫处做了登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我有亲戚在学校里当领导，我说是来看她的就行了。小时候我一犯事儿，她告状可快了！”
“迟到早退、抽烟喝酒、打架早恋、顶撞师长……”
远明依挽着他碎碎念着，兰渝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远明依“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只占一个打架。”
“为什么打架？”兰渝问。
“脾气不好呗，”两个人说着说着又走起来，“中学可是小孩情绪最不稳定的年纪，嘴碎的、找茬的，我干嘛要忍呀有脾气当场就发了，才不会一直记着。”
“说起这个，”远明依的语气义愤填膺，“你不知道霍霖霄简直就是惹祸精，特别神经大条，经常不知道在哪里得罪的人，不过我觉得她和竺夕一样，很可爱，别人排挤她还没等她发现，人已经被我教训了。”
当校霸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
“后来怎么转性了？”
远明依愣了一下，既没想到他会真的感兴趣问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道：“算了，跟你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句话听着有些暧昧，不过两个人都没在意。
“之前说过有个大师拿走了我的石头。”
“嗯。”
“我妈最开始在大街上遇到那个大师，那个人拦住我妈说我家里有灾，搞不好我爸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兰渝闻言皱眉，问：“你妈妈没生气？”
“生气呀，我妈再信这个也不可能听得进别人咒自家小孩儿。但是那几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时不时高烧不断，有一段时间几乎住在医院里了，恢复纯靠运气，吃药打针都没用。后来好像是那个大师又来过我家，我妈就信了，他不知道作了什么法，然后拿走了那块石头，嘱咐我要收敛脾气。”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兰渝还记得远明依一开始惊讶的反应。
“石头取走之后我的病症确实好了很多，不过那阵医院检查也说我免疫力提高了体质不错，我只当身体正常变化。回了学校以后继续当校霸，但我生病之后我爸妈被吓到了，特别担心我又跟人起冲突受伤，对我看得特别紧。”
“你就听了？”兰渝质疑，那个脸臭臭的青春期小孩儿可不像会轻易妥协的。
“没有啊”，远明依果然答道，“我的臭脾气又不止是在学校里，在家里也这样，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不过那个时候快高考了也没什么闲人有空来找事。后来我执意要去离家远的地方上大学，差点给我爸妈急死。”
“在家里的时候他们觉得无论怎样他们能给我撑腰，出去外面了他们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我身边，那几年是我跟家里吵得最凶的时候，每次出门都要叮嘱我几遍收敛一点。”
“我不关心那个狗屁的大师忠告，但我爸妈确实为此承受了许多，他们在很多事上对我都很宽容，唯独这个关乎我的健康和安全，他们不会让步，所以我决定慢慢改变。”
说着远明依咳嗽了两声，道：“讲这么多好渴，一会去买瓶水吧。”
说完又接着道：“所以我毕业之后没去我妈的公司当二代耀武扬威，进了现在的公司做乙方，去学习怎么退让。”
远明依笑起来，“你别看老黄现在这个样子，我入门的时候不知道闯了多少祸，他总是等帮我把烂摊子解决了再来和我讲道理，跟在他这么个慢性子的人手下很多年之后，我也变了很多。我爸妈也感受得到，现在放心了不少，就是特别怕我发烧。”
没等兰渝发表意见，远明依就指着一个地方道：“啊超市，那里！”
说完松开兰渝先跑了过去。
兰渝摇摇头，无奈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