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靠谱的长辈最后还是和回家的两人齐聚客厅，热络地聊起了天。

即便是已经做过功课有了心理准备，面对远家父母的盘问兰渝也有些招架不住。

远明依父母倒不是什么太苛刻的人，尤其对于兰渝，二老都满意得不得了。

远爸爸喜欢他内敛端正的气质，远妈妈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就知道他搞风水的，话题多得不得了，远明依从来搞不懂她妈一个搞科技前沿的女总裁为什么那么信风水。

而兰渝虽然不是什么很沉闷的人，但平时话本来就不多谈不上热情健谈，此刻脸上维持着体面的笑，为了关于噬焰石的计划，僵硬地坐在二老对面。

远明依插不上话，索性自己坐到一边嗑瓜子，让他们自己聊，看着时间差不多到她爸妈休息的时间了，才出来收尾，让大家各自去休息。

远妈妈已经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的矜持，拉着兰渝道：“是是，是该休息了！哎呀你们临时回来我就也没让阿姨准备房间，你就睡明依那屋！”

远爸爸则是拍拍兰渝的肩膀道：“小兰啊，很不错，考不考虑回来学校读两年书？以你的才智肯定没问题，正巧我手下啊有硕博的名额……”

远明依连忙打断，大声质问她妈：“不是妈，他睡我房间我睡哪儿啊？”

“你睡地板呗你还能睡哪儿？难不成让你去园子里睡花花的窝？”远妈妈瞪她，“你房间这么大难不成还睡不下两个人？”

花花是他爸妈养的狗，作为远明依的弟弟，弥补了独生子女家庭的遗憾。

远妈妈说完就拉着自家老头走了，没让远老师完成他的招生计划，生怕两人对住一屋再提出什么异议，留下远明依和兰渝大眼瞪小眼。

远明依扶额叹气，上次还让人保持距离，这次直接推着俩人睡一屋，究竟为什么会有变脸这么快的妈。

兰渝道：“糊弄过去就行了，我又不用睡。”

远明依带他回了自己房间，然后丢下他道：“你自己坐会儿啊我去洗澡。”

远明依的房间确实很大，风格跟她自己的房子没什么区别。

兰渝在房间工作区的书桌前坐下来，时间久了没人住，阿姨打扫时打开了窗户通风，此刻背后的窗台有风吹进来，桌上放着的几本软皮书轻轻掀起书页。

一切都很干净，即便房间的主人常年不回来，打扫的人也没漏过任何一处灰尘。

旁边的书架上除了一些看起来没怎么动过的书籍，还放了一些照片。

兰渝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好奇心，起身走近去看了看，有一家人的合照，有远明依和朋友的照片，好几张是和霍霖霄一起拍的。

虽然霍霖霄已经长得完全变了个样，不过认出来对兰渝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远明依也是。

那里放着的照片从小学到大学，覆盖了她整个教育历程，而蹒跚学步时还有毕业后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照片里的主角跟现在不太一样，谁来了都会这么说。

现在的远明依温柔、亲切、知性，偶尔会适时地表现出一点幼稚，无论是哪一面，都是她社交的手段，兰渝这样评价。

而照片里的女孩儿一直留着不过肩的中短发，看上去拽拽的，不是很好接近的样子。

有一张看着像是初中时拍的，穿着运动短袖短裤站在领奖台上，左手手背杵着腰，右手举着一束鲜花，膝盖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被纱布绷带裹着，但是是很多张照片里难得笑着拍的。

保姆阿姨敲门进来送牛奶，兰渝说了声“进”。

阿姨推门进来见兰渝在书架前站着，笑道：“兰先生在看那个啊，小明依小时候啊可比现在可爱多啦！”

阿姨在她们家做了有二十多年，也算是看着远明依长大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就快要退休了。

兰渝心想，脸臭臭的，也会招人喜欢吗？他在仙界就这样，他的下属都挺怕他。

许是兰渝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阿姨多说了两句。

“小明依性子要强得很，青春期的时候，远老师和姜总很是头疼了一阵呢。脾气冷冷的脸也臭臭的，其实呀心地比谁都好，不过脾气又犟又倔，气人的时候也是真气人。”

阿姨也不管兰渝有没有在听，指着那张膝盖缠着绷带的照片继续道：“这张就是，小明依学校里的男同学吵架，去参加了运动会，打赌谁跑得更快。小明依从小就好动，运动天赋也不错，结果快到终点时被闯进赛道的同学绊倒摔了一跤，两腿都是血。”

兰渝不自觉地跟着她的叙述代入那个情景了，听到这儿下意识地皱眉。

阿姨现在回想起来还在心疼，“结果小明依爬起来也不让人扶，又这么跑到了终点，才去了医务室包扎。等回来去看了跟她吵架的小男孩的成绩，跑得不如她快，她高高兴兴地去领了奖牌。”

“不服输的性格倒是一如既往。”兰渝评价了句。

阿姨点点头，还想再说，忽然听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阿姨便没再继续，临走前又说了句：“我呀也算看着明依长大的，她的眼光我们都信得过，两位可要幸福呐！”

兰渝送她出门，道：“多谢。”

兰渝坐回了椅子上，翻着她书桌上那些书。

不一会儿远明依擦着头发出来，问：“我刚刚听见有人说话，谁来了吗？”

兰渝“嗯”了一声，“阿姨来送牛奶。”

远明依往桌上看去，笑了笑道：“她怎么还把我当需要补营养长高个儿的小孩儿啊。甚至连你也没落下。”

兰渝起身道：“我去洗漱了。”

远明依刚要笑他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人类了，忽然又想到什么，问：“你好像没带衣服过来。”

兰渝回头看着她，远明依忽然反应过来，拍一下自己的脑门，道：“想起来了你能随便变，不需要带。”

兰渝继续往浴室走去，留远明依在原地吐槽，也不是很人类。

远明依听到风翻动书页的声响，走到桌前，想看兰渝刚刚看的什么书，远看着封面也挺素净的，应该不是什么怪书，远明依没多想。

走近一看，忽然觉得有点一言难尽，那是她中学时候看过的言情小说。

仿佛很多中学生都走过这条路，在匆忙的学业中挤出空闲时间看些无助于课业、老师们都比较反对的闲书。

远明依虽然那会儿性格比较冷淡，不过有霍霖霄带着她，什么流行的东西霍霖霄都会带她沾点。

家长会上，见两个小女孩儿玩儿得好，霍霖霄爸妈说感谢远明依在学校照顾她们家傻姑娘，远明依爸妈则是连连摆手，感谢霍霖霄愿意带她们家的孤僻小孩儿一块儿玩儿。

远明依对这些言情小说也不排斥，虽然她并不会幻想自己会经历一些小说里一样刻骨铭心的恋爱，但是偶尔能从那些虚构的爱情故事里感受到一些世界上的爱意，无论那些爱意属于幻想还是真实，关于爱的向往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远明依上次回家时闲得无聊瞥见角落里的这几本书，就想着翻出来看看，没看几页就感到当年看得故事都挺抽象，于是就随手丢在了一边。

阿姨来打扫时也没有放回原位，远明依一向有自己收拾屋子的习惯，许多东西不是她自己收拾的她找不到会着急，所以阿姨们一般都不会动她的东西，留着给她自己收拾。

远明依沉痛扶额，不知道兰渝看了这些脑抽小故事之后会有什么感想，兰渝一看就是正经人，远明依开始替自己尴尬。

忽然又想到兰渝好像刚认识的时候说过，他会看下属那里拿来的民间小话本，那应该就不会对这个感到稀奇了吧？

远明依松了口气。

一想他说这话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要不是自己记忆力好这种小事早就不记得了，原来也认识了快半年了。

想了想，远明依还是没顾上其他事，先把房间随便收拾一下，免得再出现什么真的会让人尴尬的东西。

兰渝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干净又清爽，见远明依正准备吹头发，于是问：“需要帮忙吗？”

远明依不客气地把吹风机递到他手里。

兰渝拿着吹风机愣了半天，他本意自然是一个小法术搞定，熟料远明依会错了意。

远明依见他愣着也反应了过来，不过没给他改口解释的机会，道：“少用法术，多做人类。”

兰渝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坐在她身后开始动作。

兰渝揽起她湿润的长发，随着吹风的动作让发丝一缕一缕地在他指间落下，吹风机吵人，两人都没有说话。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兰渝手还很生，服务并不是那么让人满意，有时候不小心扯到她的头发，她“嘶”地吸气，兰渝连忙松开手，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工作。

远明依调笑道：“天，要是以后有机会去一次仙界，我这待遇一宣传得让多少人大为震撼！”

兰渝不理会她的调笑，站起来把吹风机收好，道：“那你可以宣传的事情不少。”

远明依想想也是，兰渝的神仙架子已经很久没在她面前摆成功过了。

远明依伸个懒腰，道：“你今天送我爸妈的东西还是废了不少力气吧？谢了。”

虽然远明依知道兰渝真想赚钱办法多的是，不过她倾向于兰渝对钱并不上心，也不会用法术骗人，那么贵重的两个东西也还是要付出点什么的。

兰渝低头看着她道：“想多了，活了几万年不至于被这点事耗费太大的心力。”

好吧，又是这样的回答。

“那什么会耗费你很大的心力？”远明依问。

兰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

远明依：“……”我也没有这么麻烦吧，感觉这个评价也很值得以后去天界大吹特吹。

远明依放弃和他拌嘴，道：“睡觉？困了。”

兰渝点头，“你睡吧。”

“你不一起吗？”远明依坐在床上看着他，“我床挺宽的我睡觉应该不踢人。”

这个兰渝知道，守着她睡过两次。

“不用，我不需要睡觉，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