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由于歌曲临时更改要做准备的原因，贝繁因这一组并没有参与正式彩排。

决赛前改歌的事已经传得众所周知，因此他们最后的这一次现场排练，不少赛场前辈们“慕名而来打探敌情”，其中就有夺冠热门萨任，三十七岁的蒙古族摇滚歌手，还有歌手中的大佬，老牌情歌歌神万司宇。

不出意外，冠军从他俩中出一个。亚军也是。

萨任站在场下，身边站着他邀请来参加决赛的同族女歌手阿娜日，万司宇则是独自来的，他本次邀请的是一位同样的实力大咖铁肺女歌手林苒。除了他们之外，六组决赛选手中的另外两组也远远坐在观众席上。

对贝繁因邀请来的这个从未听过名字的年轻人的好奇使他们来到这里，事实上，他们在前天现场第一次排练时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rapper”的功底，正是见识过了，所以在听闻他们组要临时换曲并且换的还是江寒轻本人作词作曲的歌时，才坐在了这儿。

毫无疑问，这个叫江寒轻的年轻人并不属于是唱功一流技术无可挑剔的选手。技术这些是需要正规学习培训的，没有长时间的专业指导训练，有瑕疵是正常的，显然，野路子江寒轻不属于科班出身。

Rapper这个身份就注定很难“科班出身”。

不过，或许恰恰是因为如此……

一个靠哼哼写曲，一个指导乐队老师调音调不会表达只能靠直接唱出来的半吊子，竟然能把rap毫无违和感地融进那么一首光是唱起来都相当有难度的外文“战歌”里，而且还是用的中文说唱。

要知道这首战歌可是某个流行全球的游戏的主题曲，而且是游戏中某个关键npc死去时的奏乐。

这种有背景情境的歌改编起来，难度显然比那些设定模糊的情歌要高得多。

贝繁因的音色非常清亮高亢，他的高音部分采用了近乎美声式的吟唱：“then I heard a voice……a voice……”

这时一个有力的好似歃血战士喘息的粗犷低音由浅而深地浮了出来：“比昂死了，比昂死了，战神的刀剑消失了，在黎明的升起的地方，在月亮招迎太阳的地方，在鲜血替代了村落的烟火点燃了远方山峦边沿的地方，残缺的蓝旗死去般地垂下，自由的天空也缓缓落下……”

都说说唱这种形式难以在国内上主流舞台，文化不相容一方面，圈内人士的作风做派一方面，再就是说唱人这个群体普遍存在的唱功功底和文化水平的问题。

所谓的说唱在很多时候已经变成了不入流人士想要挤进娱乐圈的一个标签和工具，与其说是擅长说唱，不如说是“说也说不明白，唱也唱不像样，于是只好说唱”。

这也是当初江寒轻能储顽一眼签下的原因：他的学历有点看头，临场的freestyle有点功底，据说语文高考作文差一分就满分了——长得又高又帅的文化人进娱乐圈做偶像，优势必须大大的有。

“let it be enough to reach the truth，that lies across this new divide……”贝繁因举着话筒仰面向天，灯光在此时一同聚齐在他的脸上，好似圣光一般照耀着在他的四周。

这是第一波高音。

接着是第二波吟唱，第三波吟唱。

此时江寒轻的低音适时嵌入，仿佛神父在念着经文：

“希望与绝望的呼号让天空不知所措，枪杀死了自由的鸟，欢迎着憎恨着你我。”

“渴求和深情的心灵是烙铁滚烫炙热，他用生命以头抢地，痛苦着痛笑着默默。”

高音渐渐低落下来，转为轻轻哀鸣。

“……”萨任和身边的阿娜日对视一眼，他们甚至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观众席上坐着的万司宇和其他两组选手。

大家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两个字——

哇哦。

第一首曲子完毕，整体情况比前两天排的时候更合拍了，贝繁因放下话筒没忍住长长出了口气，扬起笑容转过身和已经抬起巴掌的江寒轻击了个掌。

灯光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等再调一调，就该排下一首了，下首是没有正式见过任何人面的新曲，也就是江寒轻和贝繁因在两天不到的时间内临时作词编曲合唱的《攀顶》。除了乐队老师提前拿到了谱子，几乎所有人对这首新歌都完全不了解，当然，也不看好，尤其是这首歌还要作为总决赛选曲。

不过，也没几个网友会认为他们有能力挺进总决赛。贝樊因作为一个选秀节目出身的偶像歌手，能走到现在，除了实力，不了否认还有运气。

当然了，在现场看过彩排的人另论。

“好了吗？”乐队老师问。

贝繁因跟江寒轻对视了一眼，江寒轻闭上眼酝酿了两秒，睁开眼点点头，贝繁因向台侧边比了个“ok”。

“我常常会问自己，到底要去向哪里……”

……

哎。

早知道就不该来看，真是搞心态。

江寒轻跟贝繁因排练结束下台时，看到台下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业内大前辈们。

贝繁因只是微微惊讶，之后便连忙上前问好：“万老师，萨任老师，阿娜日老师，于哥，文文……”

这些大前辈都是江寒轻平日里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角色，如今托了贝繁因的福竟能在线下一对一面对面。

“厉害厉害啊，优秀优秀。”

前辈们也非常大气地夸赞他们。

江寒轻只是跟在贝繁因身后，礼貌微笑，并没有上前过于热络地贴上去，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贝繁因的缘故，这些前辈们未必知道他是老几，更别说记得他的名字。

却不料萨任等人和贝繁因笑着说了几句之后，目光忽然转向江寒轻：“听说这首歌，我是说，这首攀顶是小江你自己作词作曲？”

江寒轻愣了一下，连忙谦虚地说是：“献丑了，还望前辈们多指点。”

万司宇哈哈大笑：“好好好，加个微信先，回头给你指点指点！”

萨任：“……万老师你！”

万司宇：“叫你客气，不好意思，我先加一步！小贝的微信我已经有了，小江，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江寒轻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连忙摸了摸自己裤兜衣服兜，啊，对，手机在储顽那里。他连忙扭头找储顽，人群外的储顽接收到他的信号连忙把手机递过来：“这儿这儿！”

他把手机拿过来，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老师您扫我吧。”

“好。”

萨任也道：“我也来扫一扫！”

贝繁因在一旁酸溜溜道：“萨老师加我微信都没这么积极，都是我要求好几次你才加我。”

“谁叫你那一场名次比我高？”和他们的民族特性一样，唱摇滚的萨任性情直爽狂野，笑声畅快想啥说啥，“你们这歌给你们这小嗓唱真是可惜了，给我唱多好！”

跟他一个地儿出来的阿娜日比他有点情商，但也不太多，听他这么讲，连忙一个胳膊肘子就怼了过去：“萨任你迟早有一天要因为你这嘴巴被封杀了！”完事儿跟江寒轻他们用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赔礼道歉，“萨老师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意思是说你们这歌太好了，他想唱，啊，也不是……嗯……”

转音大佬于尚也伸出手机过来从了个众，加了江寒轻微信：“给我唱也行，我觉得也适合我。”

“这首歌能转？别毁了这歌。”情歌小天后文文跟于尚很熟，一个老师的徒弟，开起玩笑来尺度也很大，她耸耸肩跟江寒轻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唱你这歌，我知道我唱不了，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什么迷茫的过程，唱不了这种社会底层痛苦挣扎纠结万分的感觉。”

于尚：“怪不得你情歌唱得好，刚分手，情感充沛啊。”

文文一脚踢过去。

一时间鸡飞狗跳。

闹了一会儿，散伙前，文文还是过来加了江寒轻的微信，加完还晃了一下自己的一头黑长直，拉了一下棒球帽帽檐，问：“你这微信不是死的吧？”

一旁的贝繁因感觉这个问题有点怪，一下子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什么？”

文文低下头在手机上捣鼓两下，接着仰起头有点酷酷地用下巴点了点他：“记得备注我名字，回头约。”

江寒轻有点糊涂地低头看去，看到一个叫kalala的微信号给他发来三条短信。

【kalala】：嗨嗨。（可爱柴犬表情包）

【kalala】：卢茜文。

【kalala】：我的私人手机号：177xxxx1082。

江寒轻：“？”

一旁瞥见了的贝繁因：“……………………”

文文看见贝繁因看见了，在江寒轻没有看到的角度递过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意味深长道：“贝老师，我的微信你有的，回头我们也联系联系。”

说完，在一群前辈们的起哄声中，转头酷酷地离开。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下午。

马不停蹄的各项事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他们赶在最后一刻修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最后一击鼓点，最后一束光线。

六点半时，造型部分才完全结束。

距离直播还有一个半小时，各组选手已在各自的房间内紧张得做起了最后的准备工作。有的是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的喝水吃东西，有的找人唠嗑做心灵马杀鸡，还有的……贝樊因和江寒轻则在最后一遍对歌。

对完以后，贝樊因问他：“哥你真的不紧张吗？”

江寒轻轻轻呼了口气：“摄影老师在场的情况下，我只会说些符合形象的话。”

一旁传来声音：“要是我不在呢？”

江寒轻：“也许已经在哭了吧。”

贝樊因惊道：“酷哥还会哭吗？”

江寒轻叹气：“当然，哭得哇哇的，酷只是我的保护色。”

镜头外的声音：“这么坦诚真的好吗？这可是直播，形象已经不保了。”

江寒轻：“……？直播不是八点开始吗？”

贝樊因：“？？？你以为摄影老师在房间做什么？？？”

摄影：“对啊对啊，不然我在这干嘛？？？”

江寒轻：“……………”

围观直播间的网友们：我好像看到江酷哥沉默的瞳孔发生了一场八级地震。

现场已经进场入座最前排vip专座，拿个手机一边用衣服挡着偷偷看后台直播一边等待前面开场的秦某人也沉默了。

总感觉江寒轻跟他分手以后，演技好像也提升了。

哭？

是说把他搞哭吗？

……

决赛的出场顺序很刺激，是现场观众开场前投出来的，大家最期待的歌手排在最后，最不期待的排在最前。

贝樊因和江寒轻组，毫无疑问……最不期待榜第一名。

因此，他们最先上场。

两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许这是他们本场唯一能唱出来的歌。镜头下的两人在上场前碰了碰拳，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接着，两人在主持人的邀请下准备上台。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高呼——

“淘汰！淘汰！淘汰！”

江寒轻没听清，还转过头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方向，应该是第一排。那人更加起劲儿，趁着现场安保还没把他拖出去的空档，高声叫道：“江寒轻，你唱得烂死了！！！贝樊因你这个傻逼！！！”

饶是镜头已经切得够快，还是有网络观众发现了直播镜头中江贝二人目光和脸色的变化。虽然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已经在网络上刷频得讨论起来。

“他们在看什么？”

“不知道，现场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哥哥脸色怎么会一下子这么差？”

“出什么事儿了？”

“……”

镜头中的贝樊因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脸沉了下来，手捏紧了话筒。他身后的江寒轻跟着上台时，手下意识地扶在他的后背上，像是轻轻拍了两下。

正式开唱前，江寒轻偏过头去，嘴巴微动：“繁因，记得我们要去哪里吗？”

记得。

要去山顶。

贝樊因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随着光束散落，再次睁开。

他拿起话筒。

第一首歌：《比昂之死》

文中那两行英文歌词是借用的 new divide中的一句，编词编不像，借大佬歌词一用。

家里的宝宝感冒一直不好变肺炎了，可能不能按时更新，只能说尽量。感谢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