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风自打醒来后多了个很不英明神武的嗜好。
爱睡懒觉。
虽然没有睡到日上三竿,但从前那种卯时就起的好习惯如大江东去,再不复返。排风姑娘痛定思痛,决定不能这么颓废下去!
明日一定早起!但连着三日后她发现,毛用没有。
起来没事干。
刘皓南是个能人,家里家外全包了。她不管起来多早,都没事做。用刘药师的话是,又不用起床服侍谁了,那么早起做什么?
讲的好有道理!
排风从此心安理得睡懒觉。
这天天光乍现。
排风姑娘滚在竹榻上,睡得炸毛猫一样,怀里还抱着刘皓南给她做的竹枕。远不远近不近的,好像听人在外头喊什么。
排风眼未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又是几声乱哄哄的吵嚷。
排风姑娘没忍住,半撑起身子朝外望去。
鸟声、树声、风声、碧绿的田洼,偶尔几户小舍点缀其中,宛如一张山野挂画在眼前徐徐铺展开。
风景不错。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正要再躺,排风嘴巴豁然一张。
不远处。戴斗笠的老头上气不接下气,高声在广阔田野里来回扩散。“牛疯啦!我家牛疯啦!你们都快躲啊!”
伴着超强音浪、田野绿波被一头疯跑的黄牛分开。
那老牛口吐白沫,眼角猩红诞着泪,跑起来的速度直追汗血宝马,所到处皆作鸟兽散。
村里人一看就知道这牛惊了!
虽然平时瞧着温顺,要是惊了被它顶个对穿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里人都七手八脚往家跑,跑不及的索性上树。好端端的歪脖子树上,蹲麻雀一样,蹲了一排眼巴巴的村民。
“我的丫丫啊!”路边的三岁小孩在玩泥巴,丝毫没注意疯牛朝这边来。
尖叫着想扑出去的女人被几个老太太 m拽住又往旁边掩体躲。
也不能怪人见死不救,都是些老弱妇孺。多个出去就多一个伤亡,还是保存实力再说。
女人还在哭喊。
于此同时那疯牛踏路而过,一路土尘。女人尖叫着软下来,老太们赶紧把她扶住。扭脸再一看,孩子呢?
“那呢!”蹲树上一直瞧的老头指点。
是朵金花!
很多人瞧见那姑娘猫着腰带小孩一个侧翻滚进隔壁田里,闪现成功。她身上衣裳沾了很多泥,变得乌七八糟。
她顾不上打理,将哇哇哭的小孩塞孩他妈怀里,弯腰拾起树枝。疯牛还在田野间撒欢,她视线丈量了一下,抄近道来到疯牛正前方。
一人一牛狭路相逢。
牛速度不慢,那金花更快。
站在小路正中,一女当关。眼睛瞪圆,在那牛甩头冲来的同时侧闪,瞬间一腿曲起,正中疯牛后膝盖。
虽然离得远根本听不清,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那幻觉般的咔嚓声。
大家禁不住毫毛一肃,蛋/疼菊/紧。
接下来也没见那头发炸毛的金花怎么着,几下树枝点在黄牛身上,那头牛豁然滚进田里,倒卧着哞哞叫,爬不起了。
牛被制服后村民们从容下树,围上来啧啧称奇。
“这谁家的金花?”
“有点眼熟。”
“我们村几时有这号人物?”
“你们傻啦!那是药师老婆!”还是某阿婆一语道破天机。大家从上到下一看排风,敢情这位就是刘药师照顾了十年那个?
嗯……瞧瞧这小模样……
嗯……再瞧瞧这能耐……
果然是刘药师!品味卓越啊!
排风这会走不脱了,成为了英雌。孩子妈、孩子奶、孩子亲戚全都围上来,有抓她手道谢的,有当场要下跪的,把排风姑娘吓一跳,死活拽着不让跪。
他们说的排风又听不懂,尬笑中。
正热闹的要命,她余光瞥见了一段青碧。
那人立在药庐的桐花树下,穿着淡青衣裳,身段挺拔,高且瘦、令人幻视到一截雪中翠竹。清晨阳光从桐花树枝筛下来,淡淡金色光斑仿佛蝴蝶,停栖在他乌黑的发际。
他临风而立,嘴角微微翘着。
其他人也一样瞧见他。
抓着排风的手松了,他们朝他喊。“药师,你老婆救了丫丫!”
排风在众人的笑脸和千恩万谢中来到他身边。
“做好人好事了?”他冲她伸出手,同时朝她身后的人群颔首。
“算是吧。”排风回握住他,回头对那些人招招手,意思是别再吹嘘了。
手牵手进了门,刘皓南放下药篓,打水让排风净手。
排风也发现自己脏的不行。
而且不止脏!
她还牙没刷,脸没洗!就这么扑出去了,寝衣上一堆泥,肯定难洗!排风自己都嫌自己,刘皓南却浑然未觉。
排风钻到竹屏风后,一件一件除去衣衫。光影朦胧,照的女孩子的身躯仿佛笼着一层清妍的光。
屏风这头。
青年拿出干净衣衫从旁边递给她。
“谢谢!”排风歪出个小脑袋,嘴巴咧着,露出小小的糯米般的白牙。“对了皓南。”
“嗯?”
“那些村民都说我是你‘老婆’什么意思啊?”排风‘老婆’用的是当地话发音。她立在屏风后,衣衫全除去,只剩一件堪堪包裹美好身形的小衣,排风羞的两只脚丫子来回搓,快速披上那淡粉寝衫。
“?”怎么不说话。
平时不是口若悬河么?
排风穿好衣服出来,顺便整理下刘海。她本以为刘皓南是避嫌退出去了,才没答。
可哪知一出来迎面撞上青年。
他将她拦腰一抱。
男子清味瞬间从他身上递来,排风一惊,抬首朝他望去。刘皓南抬手,轻抚过她的眉宇,目光柔柔的。
排风有些发懵,可她也很喜欢他抱她,嘴角弯了。“干嘛啦!”
“妻子。”他说了两个字。
“啥?”话题这么跳跃的吗?
“妻子,我在回答你。”他又重复一遍,执起她的手,眼底情绪不曾半丝隐藏。
他在回答她?
回答……妻子……
排风知道这人讲话喜欢拐弯抹角,正要细细思虑一番其中深意。
嗯?脑中猛然一根线穿过去,排风不敢置信的张了唇。窗外那些光交错映在她脸上,直照的那眸子光华霞飞,雾气云蒸。
刘皓南不作声。
嘴角却禁不住的缓缓弯起。
传灯录有云:六祖慧能初寓法性寺,风扬幡动。有二僧争论,一云风动,一云幡动。六祖曰,风幡非动,动自心耳。
所以啊排风。
不是风动,亦不是幡动,是我对你心动。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可又怕你没准备好。”他的喉结轻缓滑动,执起她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交替。“我是真的很想把村民的话变为现实,所以……”
他目光认真而专注的凝视小姑娘。
以眼为吻,膜拜她的每一寸。
“你愿不愿意嫁给刘皓南?”
排风似乎愣住了,她呆呆回望他。额发微微凌乱,像小孩子一样。可在他心中,她真的是小孩子。他没忍住,俯身在她耳廓落下一吻。
又在她左眼眼皮落下一吻。
再在她鼻梁落下一吻。
她的手在他手心微微发颤,皓南心口为她彻底软成一溪云。他再进一步,将小姑娘压在竹屏风与他之间,他的腿强势挤在她腿/间,他与她双手交握,再落吻在她睫上。
“回答我啊,好排风。”
好排风目光迷离了,她止不住的发抖。眉睫间尽是樱花徐徐坠落,他与她额头相抵。“回答我。”
她轻轻咬着唇,被刘皓南握紧的手无力的放开又攥住。
“可你都没说过喜欢我……你都……”叫她滚来着。排风突然觉得委屈,委屈极了。关于这段感情,他一直都在退缩。也不肯回头。
是她一直在执着的扑火,如果他……
“我爱你。”他的回答直接阻了排风的胡思乱想。“我怕我给不了你快乐。我不要你不快乐。我怕你对我失望。我不要你对我失望。我怕你发现我没那么好,怕你看穿我的真面目会掉头就走。排风你看,我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我怕的东西太多了。我胆子小,遇到幸福也不敢伸手。连幸福都怕。排风……排风……”
“别拒绝我,别掉头就走。我爱你,我只爱你。从来没人能代替你,也没人能和你相提并论。”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要她眼睛有事。可是他办不到,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能耐,在她沉睡之际,他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何时热烫的眼眶滚下了奇异的液体,被刘皓南珍惜的吻去。
排风从没有这样心痛过。他的声音像蚀骨的蛊虫,沿着他的气息传染到她的脑中,刺激的头皮发了麻。排风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她,含着一丝祈意。
“皓南。”排风双手被他紧握,无法动弹。“皓南……我也爱你。一直一直,都是啊。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我的身体没说过谎啊。”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到底什么感觉呢?会感觉千万只蝴蝶在心脏里翻涌吗?
排风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狠狠摁住,令人窒息而又带着糖意的吻再次落下。
一次。
一次。
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