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压在高云身上，眼看着长长的牙齿就要刺破他的皮肤。

而他已经脱力，只能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残垣断壁，从破空处洒下清冷的月光，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从上面传来一声喝止。

紧接着，那两只丧尸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身体顿住，急忙踉跄起身从他身上离开。

丧尸的嚎叫声远去，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半晌，高云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除了粘着的一些粘液，并没有伤口。

竟然……活下来了。

他浑浊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没忍住嚎啕大哭，不一会儿鼻涕就糊了满脸。

林水宜跨入大门。

扔了一块沾水的毛巾盖住他的脸。

“擦擦吧。”

他闻言停下哭声，只剩肩膀耸动着。抓着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

“谢谢”。他拿开毛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来人。

只见明亮的月光中，有两人面对他站着。

男的身上穿着蓝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很高，长着一张精致的脸，但行走动作和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他没有丝毫女气。

站在他旁边的女孩比他矮了一个头，穿着鹅黄色的套装裙，雪色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一张小脸上长着大大的眼睛，灰色眸子，嘴角微微上翘。

像个精致的娃娃，但总感觉长得不太像人，但也和丧尸不一样。

视线下移，她的手上还拎着一把粘着绿色粘液的斧头。

那是……丧尸的血？

他记得，刚刚那片毛巾就是这个奇怪的女孩给他的。

那就不可能是丧尸了。

高云放下心，挣扎着站起来，抬手间牵动了肋骨，疼得他直抽气。

他的肋骨估计被压断了好几根。

不过那没什么要紧的，他无比幸运地死里逃生了。

高云将毛巾捏在手中，靠着墙，嗓音干哑：“谢谢两位恩人。”

林水宜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他的右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山成和煦地说：“不客气，但你一个人是怎么敢在晚上出来的？”

他咳嗽几声，又虚弱地靠着墙坐下，苦笑道：“大家都知道晚上出来会遇到丧尸，可没办法啊，没吃的也会饿死，只有拼一把了。”

“你是本地人吗？”

他回答：“不是，原本我们一行十几个是准备结伴去沃土基地的，可是刚到这里就遇到了丧尸潮，为了逃命，大家被冲散了。我逃到郊外的时候，正好发现了一个防空洞，在里面躲了三四天。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才出来。”

又是沃土基地？

可是据他们所知，这里有个比沃土离得更近的基地。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关山成直接问他：“我听说有个叫‘绿希望’的安全基地，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你们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舍近求远呢？”

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两位不知道吗？最近沃土传出消息，无条件收留幸存者，就算没有异能，一入基地也可以领到属于自己的住所和物资，基地还免费提供安全的工作。”

他的眼中露出向往。

末世中，觉醒者万里挑一，普通人才是大多数。

但安全基地需要建设和守卫，所以目前大部分基地都只给，异能者和有技能的人提供优质的生活条件，并且同时也需要加入的人贡献出等量的价值才能换取。

像他说的，普通人一进基地就给分配房子和物资几乎不可能的。

云筝是从沃土出来的，先前也没听她说过有这种规定。

但他们没有拆穿，给他留下一点食物和水就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时，男人叫住了他们，嘴唇翕动，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了一个头。

回去的路上，林水宜问：“你怎么看？”

“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但是暂时和我们无关。”

林水宜点点头，转了话题：“你注意到他的手了吗？”

关山成表示疑惑，“我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的右手，有六个手指。”她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的右手，那个男人有意用毛巾盖住，如果不是她进门第一眼就看见，后面也很难注意到。

“你还记得在康城的时候，住在医院外面的那对母女吗？”

他想起来，林水宜当初在柜子里偷偷给她们投喂过食物。

于是点头道：“记得。”

她继续朝前走，“其实有一天，她们看到我了，我那时，”她无奈摊手，“你知道的，那副样子，完全就跟正常的丧尸没两样，我自己照镜子都能吓到自己，何况是她们。”

“还记得，当时那个母亲连东西都不要了，抱起孩子就跑，跑出去好远，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关山成听得皱起了眉，那个时候，小丧尸应该很伤心吧。

“后来呢？”他问。

“没想到的是，之后她们又来了。等她们离开以后我去看，柜子里有一副画，上面是四个人，一男一女抱着那个小女孩，而我”，她指了指自己尖尖的牙齿，“我站在她们旁边，手里还提着一个面包。”

她想到什么，笑出声：“很滑稽的画风。”

关山成看着她的头顶，感受着她的情绪，听得出来她很喜欢那副画。

“那幅画呢？”她的东西一直都是他在整理，但是他并没有见过。

她的眼神暗下去，脸上也没有了神采飞扬的样子，有些无措道：“我弄丢了，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最开始的时候，偶尔，我的脑子会记不清一些东西。”

可能是穿越后遗症吧，她想。

“但是，”她接着说：“我清楚地记得那副画上的男人，他的右手有六根手指。”

关山成惊讶道：“这么巧吗？”

她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他们又聊了些日常话题，肩并肩走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水宜的斧头在地上拖行，偶尔撞上东西，发出轻微的响声。

有三两只丧尸游荡到附近。它们没有神智，肢体僵硬，只是低着头耸动鼻子茫然奔波。

在那些有坚固掩体的地方，不时有几缕火光闪烁。

黑暗中，有几双眼睛紧盯着他们的背影。

直到走出那片密集的建筑物外。

关山成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没跟过来。”

林水宜也点点头，“心跳声也听不到了。”

某个地下室内。

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

她们衣服脏乱，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而男人们将脸贴在天窗上，警惕地盯着外面。

其中一个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极其瘦弱，躺在妈妈的怀里，睁着大眼睛，双手紧紧抓住妈妈的手臂。

他们静静看着，直到街上那两人的背影消失。

一群男人才坐回屋内。

“大哥，你看到了吗？我就说那俩人穿得干干净净，手里肯定有物资吧。”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双眼放光地说：“连对陌生人都能拿出那么多，他们自己留着的肯定不少。”

被他称作大哥的男人，蓄着络腮胡，八字眉，瞪人的时候十分具有威慑力。

“可是你也看到了，那女人不是好惹的。”他略有踌躇地说：“她那把斧头，能这么轻松地解决那两个只丧尸。”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呢。”

“况且也没看见她用异能。”

另一个人也凑过来附和道：“是啊，大哥，站在她旁边的那高个男人长得娘们儿唧唧的，一看就不能打。那女的长得那么瘦弱，只要把她的斧头抢过来，对付她对大哥您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

男人本就不是个谨慎的性子，听着他们的夸赞更是飘飘然。

原本有的那点警惕心也荡然无存，他略微点头，咂巴着嘴满意笑道：“不错。”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放物资的地方，多弄一些，这样我们接下来的路也就更轻松了。”

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又接着补充：“最好是把他们那天拉物资的那辆车也搞来，这样以后搞物资的时候，运输就不愁了。”

“是啊，是啊。”

“还有另外那个长头发的女人，长得是真漂亮呀。”

接下去就是一番污言秽语。

……

这群人已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几个月，城里的其他幸存者，大部分被他们赶走，留下听话的成为他们的奴隶，不听话的直接被解决了。

而林水宜三人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他们暗中观察了几天，却发现这三人从进医院后就很少出来。

更是没有在白天见过他们。

没有办法判定他们手中的武器和战斗力。

两女一男的搭配在末世，实属罕见。

能活下来必定有过人之处，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迫不得已才在今天晚上派出一个诱饵。

一个在路上抓来的倒霉蛋。

房间内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笃笃笃”的声音传来，天窗被人敲了几下。

坐在门边的人贴近天窗警惕地问：“谁？”

“是我，我回来了。”外面的人压低了声音说。

几人对视一眼，听出了那声音是高云的。

那络腮男人对站在门边的小弟点头，小弟打开门，等高云进门后，又迅速关上。

高云的手里拿着几块压缩饼干和几瓶水。

一进门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那对母女，等他看清那女人的面容后，身子颤抖着，眼泪就要落下来。

那对母女也回望过来。

本来安安静静躺着的小孩，见到他时眼里有了亮光，对着他张开双手激动地喊：“爸爸，是爸爸。”

女人也流下泪来，张大嘴半天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