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飞是还在怨怪孩子父母照顾不周，谁知上前一摸那小小身子已经软绵绵的了。心中大惊，赶忙向里屋行去，同时急切地唤道：“有人吗？”

并无人应答，鱼飞是顾不得屋里霉味刺鼻，亦顾不得弄脏了的衣衫，只是焦急地寻找着。她猛然想到小草说家里有个盲眼的弟弟，难不成这就是她的家？

走到里屋，眼前一幕便让她惊得无以复加。见一个中年女人俯身趴在床边，而她身下压着的正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小草。

鱼飞是努力将女人抬开，看小草已是满身是血，脸上也有好几道血痕。

“小草！小草！”鱼飞是迫切唤着，怀里虚弱的女孩缓缓睁开眼睛，指着外面轻声道：“弟弟……”

鱼飞是又去摸了摸妇人的鼻息，好在只是晕厥过去。

鱼飞是将小草放在墙边，赶忙行到屋外从怀中掏出个炮仗一样的东西，只轻轻一拉便瞬间飞向天际炸开。只不过白日之中，不是知情人几乎瞧不见光亮。

只是当她刚把小男孩抱进屋里时，外面便挤进来四、五个横鼻子竖眼的男子。瞧那模样和装扮便不是正经好人。

鱼飞是警惕地站起身来道：“你们作甚？”

为首的那人晃着肥硕的身子，上下打量着鱼飞是，像是看到块闪闪发光的金子。擦着口水道：“莫不是这家欠的钱，公子你来还？”

小草此刻已经醒转，惶恐万分地道：“公子莫要信他，我们根本没欠他们的钱。”

“哼，你父债子偿，你爹在我们那借的钱难不成人死了就不用还了？”为首那人指着桌子道：“吃得起这么贵的东西，还说没钱？今日不还钱便跟我去窑子，那小崽子也能卖几贯钱。”

鱼飞是向那人指着的方向看去，见残破的桌子上放着半块自己给小草的菓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这东西惹了祸。

“我爹……我爹根本没借你们的钱……”小草爬到弟弟跟前，用幼小的身躯守在前面，视死如归地盯着眼前这群人。

鱼飞是想了想歪头问：“欠你们多少钱？”

“五十两。”为首的男子嘴里说着五十，手上却比了个一百。

小草见状虚弱地道：“哪有的事，他们天天在欢喜巷搜刮我们。住进来这个屋子一日便要硬收两枚铜钱，若是不给便随便抢东西。想要搬出去，就要再给十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官府不管他们？”鱼飞是皱起眉头，着实想不到如此繁华的都城还有这样阴暗的地方。

为首男子见小草道出真相，倒也是不怕的，目露凶光哼道：“那就你来替他们还。”

“公子不要！今日你给了他们的银钱，明日还会来要的。他们就是无底洞，永远吃不饱的。”小草颤抖着小手拉住鱼飞是。

鱼飞是从牙间露出几个字：“若是死了呢？”说到此处已是起了杀意。

为首那男子听了这话倒也不怕，哈哈大笑起来：“你敢对我动手？我可是王府的人，动动小手指便能要你们的命。还官府？官府怎么会在意你们这些烂命？”

说着为首的男子便示意动手，没想到鱼飞是抬手飞出两只镖正中上前两人的大腿。

两人抱腿哀嚎，杀猪般的惨叫。

为首男子见状知道碰到硬茬了，可他也不是吃素的，退后两步猛然从身后拿出一双流星锤。这个流星锤倒是个罕见物品，比寻常的小很多，且上面钢刺又长又尖。或许力量不及寻常，可在这屋里倒是更好用些。

小草在身后喊道：“公子小心啊，我爹就是被这个东西打死的。”

打死人还不偿命？鱼飞是恨得牙根痒痒，可还未飞出一镖对方的流行锤已经打过来。

鱼飞是闪身躲过，无奈屋内狭窄，后面便是小草，她来不及拿扇子只能用胳膊挡了一下。

流星锤果然厉害，那钢刺扎进胳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啊？！公子！小草惊呼。

鱼飞是忍痛又抛出只飞镖，可惜受伤后力道不足，竟被对方躲过了。

见对方已经伤了，男子猖狂至极，狞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陈太岁的名号，这凉都中有几人能是我对手？！”

鱼飞是趁对方得意，立刻掏出扇子飞了过去。只见那扇子在空中转了一圈便给陈太岁的胸前来了一道，瞬间鲜血染红了衣衫。

陈太岁见自己受伤，胸前疼痛难当便狂性大发，抡圆了锤子准备上前，谁知忽然从后面被人一剑穿了个糖葫芦，当即毙命。

其余几人见状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鱼飞是看见来者，忍着剧痛轻声唤了句：“穆悬哥。”

原来是穆悬和二娘带着几个十六兽来了，他在陈太岁上擦了擦剑身，冷哼道：“死在我的剑下是你的荣幸。”

鱼飞是指着小草几人道：“快，快救他们。”

小草已经虚弱的滑坐在地上，惊恐万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陈太岁，道：“公子……这可闯了大祸了，怕……怕是欢喜巷就要有血光之灾了。”

疯谷之人哪管这些，七手八脚将小草和家人一起带着回了山庄。好在穆悬平日涉猎颇广，多少懂些医术，给三人细细看过后开了个药方让九兽去抓了药。

鱼飞是的是皮外伤，从小习武磕磕碰碰早就习惯了。敷上穆悬随身带着的自制金疮药，便同没事人一般。

孩子年龄小恢复的也快，小草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而弟弟身子差些，虽然醒了可还有些神志不清。可小草母亲灌了些药迟迟不醒，不知究竟伤了哪里。

穆悬也有些束手无策，左右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终是二娘凑过去观察了些时候，迟疑道：“莫不是饿的昏过去了？”

鱼飞是惊异不已，向小草问道：“你们平常吃什么？那日拿去的菓子我瞧见桌上还有半块。”

小草年纪小又刚刚经历生死，见有人关心自己，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二娘见状也红了眼睛，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原来小草父亲是从外地来凉都给个做鞋师傅当学徒的，可是那人只想白使唤人，根本不教手艺。但当时刚与小草母亲李氏结亲，便忍气吞声继续做下去。

没想到那鞋匠看小草母亲年轻貌美，竟有了非分之想。后来小草的父亲一气之下打了师傅并带着妻子逃出来。

在凉都举目无亲，他们夫妻二人已有了小草，于是住进了欢喜巷，但没想到这便是悲惨命运的开始。

欢喜巷是凉都达官贵人狗腿子的地盘，这里人命贱如草芥。住在这里的人便是悄然没了也无人问津。大抵是看小草一家生活还算过得去，那地头蛇陈太岁竟然三番五次地涨房租。后来有一次父亲气不过与他们吵了起来，没想到被一锤子砸在头上打死了，母亲也被打断了双腿。

“弟弟生下来便目盲，我们一家只能靠着母亲替人做点缝缝补补的事过活。我知道那恶人留着我们是想等到我再长两岁好卖到窑子里去，而弟弟虽然残疾，到了能干活的时候也是能卖几个钱。”小草啜泣着，看着二娘给她母亲喂进去的米汤半数流出来，赶忙上前擦拭。

“母亲平日吃的极少，她只说自己不用下地走路，不用吃东西。就在给旁人做些针线的时候，方才吃些。那些菓子，母亲连个渣也未曾尝过，弟弟年纪小尽数都进了他的肚子。”

二娘抹着眼泪想尽一切办法将米汤灌入李氏口中，半个时辰方才灌进去小半碗。

看此情形是要留下小草一家了，卜灵与穆悬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同出门去。

“留下？”穆悬眼中不无担忧。

卜灵眼波流动，浅笑着道：“看师妹是心意已定，不过这个小姑娘人品倒还过得去。”

“我们日后也是凶险，留下这家岂不是累赘。不能找个地方打发了去？”穆悬看了眼屋里的鱼飞是。

卜灵道：“你还不知道她？从小就被师父惯坏了，想做的事哪有做不成的？”

穆悬叹了口气，道：“怕是全谷的人都宠她，若非如此你怎知那小丫头人品不错。”

卜灵怔了怔，颔首道：“穆悬哥有心了。”

正如她二人意料中的，鱼飞是将小草一家安排在了后院的房间里。虽说地方不大、陈设也简单，可比起欢喜巷那阴暗潮湿犹如老鼠洞的地方，不知好了多少。

李氏吃下半碗粥后没多久便醒了，知道是鱼飞是救了自己感恩戴德，翻身爬下床来要跪谢恩人。多年悲苦化作两行清泪，抱着两个孩子哭了半夜。

既然入了伙，鱼飞是第一件事便是帮小草改名字。一则小草名字太低贱，另则也为避开些麻烦。十六兽凑在一起商量，觉着金玉良缘这个词不错，于是分别给了小草和他弟弟。

李氏原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妇人，如今能活下来便不错了，自然没有意见。小草则欢喜得紧，感觉叫了金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李氏未嫁之前曾在凉都官大夫家里做厨娘，虽然为人怯懦胆小、胸无点墨，可厨艺着实了得。七兽木匠手艺好，给她做了个木车，如今便在后厨帮忙。这下倒是解了庄里燃眉之急，以前每日十六兽轮流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食，也就勉强果腹，毫无口舌之福可言。

而良缘虽然眼盲可性子活泼，每日在院子里连跑带跳反倒让冷冰冰的地方欢乐许多。尤其是十六兽，以往鲜少接触孩童，如今有这么个小东西倒也解闷。

鱼飞是安顿好金玉一家，又继续前往街市摆摊。此番倒也不寂寞，有个金玉扮作书童跟在旁边，凡事有人招呼。

只是刚回去的第一天，就被谷梁未当门找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