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岭来到“肆意”酒吧当夜，果然也上了台。

余川川看他看得入迷，这回不用晏亦山主动招呼，她反倒坐在卡座上不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台上认真弹着吉他的苏岭。

晏亦山难得见余川川这副花痴样子，不禁托着腮打量起她。

“你能跟我说说，那个苏岭，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吗？”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晏亦山他自己就是苏岭。

余川川想了想，该用什么话形容比较合适呢?

“我也形容不出来，”余川川想着，“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会有憧憬的感觉，那种感觉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没有的。”

晏亦山听不太明白，“为什么是憧憬？”

余川川回忆着那一次见到心中少年时的情景，他们相隔很远，苏岭一袭白衣在舞台上，舞台灯照在他身上，全场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少年泰然自若，手中的吉他好像和人融为一体，动人的音乐声和少年惊艳的身影在余川川心中久久不灭。

“可能他身上有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吧，自信，耀眼，不食人间烟火。”余川川看着台上的苏岭，喃喃道。

晏亦山被夸得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他朝台上看了一眼，心情微微平复。

台上的少年面孔有些稚嫩，他在舞台侧方静静弹着吉他，场内的气氛被主唱感染着，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晏亦山是第一次在他人的视角看着曾经的自己，余川川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苏岭，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好，他只是不得不完美，其实光鲜的外表只是行尸走肉，他心中的废墟没有任何人看得见。

“还有呢？”晏亦山又欠欠开口。从没在余川川嘴里听过她这样崇拜自己，短短这么几句话显然是满足不了他的虚荣心。

“还有...”余川川瞅了眼晏亦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故意说道：“他身上没什么缺点吧，人品好家世好长得也不错，可是海大女生们心中当之无愧的男神级别存在呢。”

晏亦山听了这话，难压的嘴角登时弯起了好看的弧度，整个人差点飘飘欲仙。

余川川，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呢？

唉，她要是这个时候和自己表白了，说不定就没之后那么多破事了。

晏亦山的所思所想余川川自然是不能洞察的，此刻在她眼中，晏亦山就好像个受虐狂，每当她夸上苏岭一句晏亦山就一副爽到了的表情，这让余川川有些震惊，认识了也算有小段日子了，没成想他有这种爱好。

“我夸他你很开心？”余川川连个正眼目光都没给他。

“我开心吗？”晏亦山笑容还没压下去，看得出是十分发自内心了，“就是觉得，你眼光还是不错的，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找就行，比他差的我不同意。”

莫名其妙的表现得还挺大度，余川川懒得猜他心里怎么想的，她不配合着玩了。

“哼，用你管。”

她可不信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能对她无私成这样，当着他面夸情敌居然能笑这么开心。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里面多少掺杂着一丝自私的，起码她是这样。

估计这老狐狸是不想装了吧。

舞台上的表演结束了，晏亦山看了下时间，按以往的记忆来看，这个时候苏岭差不多要走了，今天是余川川还喜欢苏岭时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让她多看看吧。

今天酒吧内格外热闹，满场的荧光棒整齐热烈地挥舞着，金属感十足的电子音乐有节奏地轰鸣，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苏岭下了台，晏亦山看了一眼身边的余川川，见她眼中并无多余的情绪。可能就像她说的，她对此时的苏岭，只是一种欣赏向往之情吧。在她心里苏岭不管在或不在，对于自己的生活来说并没有太多改变，能见上一面算是幸运，见不到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肆意”酒吧是海城内体量最大的演艺性质酒吧，在这边驻唱的歌手实力都很强，余川川之所以在这里上班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苏岭这么简单，像她这样的性格本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才对。

晏亦山拿起了一个空杯，往里倒了一些可乐，推到余川川面前。

“敢不敢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余川川斜眼看他。

老狐狸又作什么妖？

“真心话大冒险。”

场馆内灯光柔和了下来，映得晏亦山脸上半明半暗，看起来更加俊美立体。

“玩呗。”余川川说。谁怕谁。

玩骰子对余川川来讲没那么陌生，毕竟也在酒吧待了这么长时间，看也看会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老狐狸居然这么难对付。

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余川川盅里的骰子点数一样，每次晏亦山都能叫赢。

“真心话。”余川川郁闷地喝了口可乐。

晏亦山赢下一局，脸上扬起得意。

不过问什么，晏亦山仔细想了一番。对于现在的余川川他确实缺乏了解，以往他只觉得自己未婚妻是天生丽质的完美，但现在看来她和后来相比反差甚远。

晏亦山无比确认现在的余川川并不快乐，后来的余川川才符合她对自己的期许。她喜欢现在的苏岭，并非她有多喜欢苏岭这个人，她甚至没和苏岭说过话，又怎么会了解他呢？只是她在羡慕苏岭身上那些她不具备的东西，她喜欢的是一个自信耀眼，洒脱自由的人，苏岭就是她心里最想成为的样子。这份向往被余川川错误理解成了喜欢。

余川川需要成长，他要做的是完成余川川的愿望，也不给自己留遗憾。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我说，你不谈恋爱，也不交朋友，这是为了拒绝我想出来的理由，还是你的真实想法？”晏亦山问道。

初识的那段时间，晏亦山和余川川并不熟，那会也不好问出这个问题。

“真实想法。”余川川言简意赅。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第二个问题。”

行吧。

晏亦山修长的指节晃了晃骰盅，二人你来我往一番，打开盅一看，晏亦山又赢了。余川川轻翻白眼。

“喏，又赢了。”晏亦山笑得满面春风，狐狸尾巴快要翘到天上。

余川川见惯了晏亦山这样的心机笑容，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把嘴里难听的话憋了回去。

“为什么不想谈恋爱，不想交朋友是吧。”余川川神思微动，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性格使然吧。我觉得人和人交往都是有目的的，我满足不了别人的目的。”

余川川没继续说，晏亦山盯了她一会儿幽幽道：“还要我再赢一把你才能和我说具体的原因吗？”

“和你说了也无妨。”余川川神色淡然。

余川川的性格从小就这样，因为家庭原因，她对于自己总是缺乏自信的。但她有过一个朋友。

余川川是海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的人，村子不大，大多数人家里都互相认识，她在县城上学，有个同村的男生和她同一个学校，二人经常一起上下学，偶尔男生还会帮她补习课业。

时间长了，男生也逐渐显露出了对余川川的好感，情窦初开的女生并不是心里没数，但余川川对这男生只有友情算不上好感，就没有马上答应他，只是说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别的事以后再说。余川川没说谎，她确实也只有男生这一个朋友。

后来学校内有个家境优越的女生喜欢上了男生，得知他对余川川的好感，便对余川川明里暗里的霸凌。

“后来我又听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因为那女孩家里条件好，舍得给他花钱。”余川川轻笑一声，“而且那个女生对我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知道，但他从没站出来帮过我。”

余川川不是没有相信过那人，她也想过，如果他真的能一直对她好，那以后也不是不能在一起，因为她没有朋友，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可后来才知道，幸好当初脑子没糊涂，一个人就算孤孤单单的，也比身边有个祸害强得多。

她也理解那男生的选择，毕竟那女孩有钱又大方，识时务的人都会这么选择，她没理由怨恨，只能怨自己性格差不讨人喜欢，又没有能让别人留在她身边的资本。

“所以，不是你不想交朋友，只是你太过于珍惜一切来之不易的感情，又担心自己搞砸，为了不伤心干脆就不接近所有人。”

晏亦山从余川川的话里非常精准的总结道。

“可能是？”余川川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就没想过，多交点朋友，”晏亦山笑着说，“你之前会这么想只是因为朋友太少了，一旦身边有很多人，那么谁走了你都不会过分伤心，因为他们并不是你的全世界。”

余川川清澈的双眼微微闪动，如扇的睫毛慢慢垂下。

“我怎么会有很多朋友呢。”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余川川，重要的是让自己发光，会有人被你吸引的。”晏亦山摸了摸余川川的头，“不过我没说要问这个问题，你答得倒是快。”

余川川：“...”

老狐狸。

“那我不要真心话了，才不要让你知道那么多隐私，”余川川眉头微扬，“我选大冒险。”

“好啊，那你答应我三件事，具体做什么我没想好。”晏亦山理所当然地说着，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

见余川川瞪着清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并没反对，晏亦山笑着要拿起骰盅继续。

“不玩了。”余川川撇下一句话，起身走了。

谁和你个赖皮一直玩，她又不傻。

晏亦山停在半空的手一直僵住，坏了，早知道刚刚让她几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