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川川喜欢的那个人是苏岭，晏亦山是万万没想到的。

在他上大学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学校里有余川川这么个人。准确来说，那会他也不太认识其他同学，更别提其他系的人了。当时苏泉鸣已经开始让他接管公司的各个业务了，多数时候他是不在学校的。

至于“肆意”酒吧，是当时苏岭觉得好玩随便入股的一家酒吧，他喜欢没事弹弹吉他，高兴了就在酒吧里的舞台上友情出演一下。而今天的情况...晏亦山想起来了，苏岭今天来这里是要把自己酒吧的那部分股份转让，算算日子之后他就要出国了。

晏亦山有点苦恼，这算双向喜欢吗？关键余川川现在喜欢的他，是以前的他啊。晏亦山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思路清晰一些。

他是为了阻止余川川和那个还没出现的初恋在一起才来的，晏亦山本来觉得余川川嘴里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所谓的初恋，但现下情况来看明显不是，她喜欢的是苏岭，苏岭又马上要出国了，在这两年内，他和余川川没有见面的机会。

晏亦山眸子深了深，如果余川川的初恋不是她此刻喜欢的人，那就代表那个人目前还没出现。

看来以后要把余川川看得更紧了，晏亦山暗下决定。

“你认识苏岭吗，刚刚为什么那么问？”余川川从刚刚的情绪抽身，反应过来后看出晏亦山的表情好像有点不自然。

晏亦山想了一会儿，给出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回答，“不认识，不过我们这行都知道他，苏家的继承人嘛。”

余川川想起了昨天在晏亦山公寓办公区看到的那张图纸，“你是建筑设计师?”

晏亦山点头，“对啊，不过不怎么接活。”

苏岭那张副卡的钱对现在的晏亦山来说是够用的，他马上去国外了，不会注意到这张国内的卡里那点微不足道的余额多还是少，但保险起见，晏亦山没事还是会自己联系一些渠道做设计图，以他的能力佣金不会少，这样花自己赚的钱总归安心些。

假如有个一不小心，此时的苏岭发现了自己副卡里余额少了太多，终归还是可能有不必要的麻烦的。

晏亦山心里清楚，他可以和现在的余川川产生联系，毕竟此时余川川不认识苏岭，他们的生活是没有交叉线的，晏亦山和余川川产生任何交集也与苏岭无关。但他不可以打乱原本属于苏岭的生活轨迹，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遇到了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一旦他的过去发生了改变，那么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后的事也会发生改变，蝴蝶效应一产生，在之后的时间线上，他甚至有不会再回来遇到余川川的可能。

一旁的余川川正出着神。晏亦山现下知道了她的小秘密，刚开始的时候心里有点苦涩，但转念一想，那个人是他自己，这心里也好像没那么郁闷了。

就算后来余川川移情别恋了，她也是真真切切喜欢过他的，没想到来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按过往的经历看，苏岭今晚就会出国，晏亦山想了想，如果此刻的余川川和苏岭产生交集的话，是不是也会改变一些后来的故事走向？

“我听一些消息说过，苏家继承人马上出国了。”晏亦山看向余川川，“你就没考虑过，和他表明心迹？”

虽然晏亦山有一丝撮合余川川和“现在的苏岭”的想法，但毕竟他本人现在在这，余川川喜欢的不是现在的他，想来想去晏亦山还是多少有点吃醋。

“没考虑过，”余川川想也没想就回答，“我说过了不会谈恋爱，不管是我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的人。”

晏亦山顿了顿，脑子快速转了起来。现在的余川川和几年后的她相比判若两人，现在的她还不具备后来的自信，晏亦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只知道现在余川川是把自己裹着的，不开心的，如果没人帮她，那就只能由晏亦山来帮她走出那个还不被他所了解的阴霾。

“为什么不想谈恋爱呢，这么久我也没问过你。”晏亦山浅浅试探地问：“你是不是遇到过很差劲的男人。”

“不是的，”余川川摇了摇头，眸子暗了下去，“如果要谈恋爱的话，我只想和喜欢的人谈，但我喜欢的人是肯定不会喜欢我的。”

苏岭是天上的明月，对余川川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她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女孩，连和其他人正常的相处都不会，怎么可能被苏岭喜欢呢？

表明心迹什么的，无非就是自寻烦恼罢了，一个注定不会成功的事情，余川川不可能去做。就这样把他放在心里也挺好的，在每个失落的时候，余川川还会想起一些美好的东西，便不会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晏亦山看着余川川那副失落的样子，只觉得心疼，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造成这样的性格呢？

“我喜欢的人是肯定不会喜欢我的。”晏亦山不敢相信这是余川川会说的话。

记忆中的她好像没什么困难能打倒，没有什么风浪过不去。她好像没哭过，除了在想起那个故人的时候，多数情况下的余川川都是自信明媚的，像一阵自由不羁的风，没什么能困住她，没什么能伤到她。再美的风景在她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不是有点误差？”晏亦山笑了笑，没有继续低沉的气氛，“如果你不够好的话，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呢？余川川，相信自己，你很好，别什么事还没做呢就怂了，不要用滤镜看别人，拿这滤镜多看看自己，你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余川川被噎了一下，虽然晏亦山这话是夸她呢，但也不忘也给他自己贴个金，还真是符合他的气质。

但被他这样一说，好像心里也没那么失落了。

“你既然喜欢我，还让我和别人表白？”余川川看着晏亦山，发出了灵魂一问。

那其实也不算别人。晏亦山心里默默说了一声。

然而表面上他还是装得很大义凛然的，“我这叫无私的爱，虽然我喜欢你，但是我更想让你追求你心之所向的东西，谁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困住她了？再说了，就算我不让你和他表白，你也不会马上回心转意喜欢上我，倒不如成全你了，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起码你是开心的。余川川，在我心里，你谁都配得上，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余川川看着他，心里微微有了一些触动。

“嗯，是很无私。”余川川笑了笑。

“那可不，发自内心的。”晏亦山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

此话一毕，晏亦山心里默默给余川川道着歉。川川，对不起。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但不代表现在的晏亦山希望这样。如果没有回来这一趟，他或许会如话所说这样做，他晏亦山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如果在他还是苏岭的时候，但凡余川川那个初恋还活着，他都会尊重余川川，不再向前一步，不管心里有多喜欢，能看到川川幸福也未尝不可。但现在不行，现在他必须陪在余川川身边，挡住任何其他想要靠近的人。因为只有他知道，一旦余川川遇到那个人的话，等待她并的不是幸福，是一生都难治愈的伤口。

对不起，川川。晏亦山心里再次说道。

“晏亦山，谢谢你。”余川川突然开口。

晏亦山目光一松，微微错愕地看着她。

车内的音乐还在柔声唱着，外面的雨只是一瞬下得有些大，此刻已经渐停。车内一片漆黑，暗紫色的氛围灯亮着，晏亦山能看到余川川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余川川微微叹了口气，自嘲般笑了下，“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你很好’，‘你值得’，你是第一个对我这样讲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能听到这些话，我很开心。”

晏亦山微微怔住片刻，失笑地摸了摸她的头。

“觉得我油嘴滑舌吗？”晏亦山语气温柔。

“刚认识你的时候是的，”余川川很诚实地回答他，“不过你一直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虽然有些油嘴滑舌，但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

好人卡吗？晏亦山轻轻笑着。

其实是他要感谢余川川，如果没有她，三年前的晏亦山可能都未必活得过那个冬天。

从小晏亦山都是在父亲的阴影下生活的，对于他和母亲，苏泉鸣只要一个看不顺眼就是打骂，他们都要按照苏泉鸣的意愿做事，白天在外扮演和睦的家人，晚上回到家便是备受折磨。

晏亦山回想着，小时候他很喜欢吉他，可苏泉鸣发现后把所有的吉他砸了，觉得他不务正业，直到有一次他在学校的晚会上弹了首吉他被老师表扬了，苏泉鸣面上有了光，才没有继续拦着。

后来母亲不堪折磨被苏泉鸣逼死了，他失去了最亲的人，那段时间他痛不欲生，想办法自杀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救了他的是余川川的歌声，如果在疗养院的日子没有余川川歌声的陪伴，他的那点可怜的意志力根本不能继续坚持他求生。每当心里病了的时候，山川如旧就是他的解药。

而余川川本人，是他命中的礼物。

在认识余川川本人之后，他才知道那个藏在屏幕后面的人是个多么耀眼的存在，她像一束阳光一样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爱上她了，后来他们在一起，这份感情不减反增，爱意像是洪水猛兽，将他原本荒芜的内心冲刷了个干净，替换上了更美好的东西。

晏亦山看着余川川，眼中尽是温柔。

你根本不必说感谢，因为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变成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