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课本上的字会跳舞，在眼前晃来晃去。

手机在包里震动的时候，她都没发现，是要到站了，要将课本塞回书包时，才发现有未接电话。

她一边背着书包手忙脚乱挤下车，一边给对面回拨过去。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喂您好？”

“晓希，是我啊！”

并不是不想见的人的声音，黎晓希正在找方向，注意力不太集中：“嗯.....您哪位？”

“哎呀是我啊张叔叔！”

黎晓希认出他是家政公司的经理，她收回注意力，语气也客气起来：“啊是张叔啊，不好意思刚刚在看路没注意。”

那边没和她多寒暄：“哎晓希，你现在是在哪高就啊？这么久都不过来上班？”

黎晓希软下声，声线带有女生独有的甜美和宁静：“张叔您折煞我了，我之前不是和您说了我学业太忙了没时间，刚刚我正要去打工，只能抓紧时间，利用晚饭后这几个小时去找个人流大的路口发发传单.......”

“明天周末，你有时间吗？”

黎晓希为难：“实在没有。”

明天有两门课的小组期末汇报作业必须要定框架了，再拖下去，两门课都得玩完。

“实在没有办法啊晓希，不是张叔不体谅你，是人手实在不够.......雇主家明天要办派对，给平常两倍的工钱呢，我是看你老实才打电话联系你的，不然别人我可不会多管！你知道我重找人很快的.......”

黎晓希心动了，仔细想想，那两门课汇报作业的框架，她昨天晚上熬夜制定好了模板和内容方向，只用小组讨论后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就行。

明天赶一赶时间，应该是可以挤出来的。

“我去！是哪一户人家啊？从前的老客户吗？”黎晓希已经快步赶到了店里，一边用脑袋夹着手机，一边将书包寄存进柜子里。

“哎你的老主顾了！裴家，就半山国际别墅区那个，还和你在一个学校呢......”

黎晓希正要系围裙的手愣住，斩钉截铁：“我去不了，张叔你找别人吧。”

“哎你这个小姑娘！我好心给你介绍工作，两倍工资呢，你倒是不领情啊你？”

黎晓希皱眉：“是我和那个雇主相处得不是很愉快，张叔，我真去不了......”

“怎么会不愉快？人家特意和我打电话夸你干活认真呢，哪里不愉快？你故意找理由不去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更衣室外，店主的声音隔着一道薄薄的门传进来：“黎晓希！快点出来！”

黎晓希被吓了一条，电话里，家政经理闻言只急速地留下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十点啊，必须要到雇主家！”就挂断了电话。

什么人都得罪不起，因为她还太年轻。她大概率下个学期也要拜托这个张叔安排工作，毕竟能将就她的时间来给她安排工作任务的老板不多了。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黎晓希只无奈地叹息了一秒，外面还有脾气暴躁的店长等着呢，哪有时间伤春悲秋。

她将手机丢进柜子里，急忙出了更衣室。

“你是没手还是没脚？怎么换个衣服这么慢？”店长不耐烦地将玩偶服的大脑袋递给她，嘱咐：“记得发传单的时候要多和小朋友互动知道吗？我们这是玩具店。”

黎晓希点头应下。

出了店门，独自费力地将玩偶的大脑袋套上去，玩欧服玩偶的脑袋特别大也特别重，黎晓希的脖子在那一瞬间就被压得直不起来。

她在笨拙地调整位置和力度时，有很多小朋友就冲了过来围着她。

黎晓希急忙调整状态，极力摆动手脚做姿势，和小朋友们互动。

很多小孩身边没有家长，又调皮捣蛋，抬手就拍黎晓希身上的衣服，还带着其他小孩一起伸长了手臂拍打她。

黎晓希躲了又躲，身上挺疼，总是估计不了下一秒什么地方会被打，视线受阻，她胡乱挥手驱赶，跌跌撞撞往后退，生怕踩到撞到其他人，一边无助又焦急地喊道：“小朋友们别打人......”

肚子猝不及防不知是被人打了一下，黎晓希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叠彩印的广告单被丢到了一边。

黎晓希扶着头上沉重的玩偶脑袋，笨拙地站起来。

因为动作太过缓慢脑袋过大，配上玩偶脸上贼眉鼠眼、笑嘻嘻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引来了不少人扑哧一笑。

一瞬间，泪水突然就模糊了视线。

本来就因为玩偶服视线受阻，现在更是看不清，也因为硕大的玩偶脑袋，这一次，她无法为自己擦掉眼泪，只能任由它自顾自流下。

或许是因为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连捡起地上那一叠传单都困难，手上戴着大了许多的手套，连几张纸都捡不起来。

小孩子又笑又跳叫嚷着又想上前来。

“哎哎哎！”一道清润的男声隔着厚重的玩欧服传进黎晓希的耳朵，她听不真切。

“你们干什么？！一边玩去。”

黎晓希听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将围在她身边那些难缠的小孩给赶到一边去，她蹲在地上，侧过身看到声音的主人在她身边蹲下，将她一直捡不起来的那叠传单捡起，拍了怕灰，放到了她的手里。

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孩额前的碎发随风微动，眉眼温润，优越的鼻梁高挺，嘴角的笑容谦和，看起来年岁不大，还很稚气幼嫩。黑眸很亮，里面映着她玩偶脑袋上滑稽惹眼的笑容。

黎晓希站起身，男孩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黎晓希摆了摆手，就要继续工作。在她转身要继续去发传单时，男孩拦住了她：“我来吧，你身上的玩偶服不是你的尺寸重量，会很容易摔倒。”

他浅浅笑了笑:“我今天的工作都干完了，你这么一点我马上也可以发完，我就当做好人好事了，你就站在我身边摆摆pose吸引客人就行。”

于是黎晓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穿着对家工作服的男孩，帮她发传单干活。

他干得得心应手，笑得温柔，介于小弟弟和大男孩之间，浅淡却不失真诚的笑容让来往的人都不好拒绝。

既然他这么卖力，她也赶紧干起本职工作。

*

小组讨论，说是讨论交流方案，其实很多人都是两手空空就来了，最后的局面就是黎晓希说出自己准备的计划，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觉得可行。

“果然跟着晓希能吃肉喝汤！”

“学霸果然就是学霸。”

他们这么说着。

黎晓希深深叹息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下开始收拾书包。

“组长，你这是要去哪？”

黎晓希背着书包站起身：“既然大家都对这个框架没问题，那现在分工完就可以走人了吧？我还有事。”

说罢，不顾他们之间的面面相觑，她自顾自点兵：“我们有五个板块，有六个人，其中最难的第四部分我来做，剩下的：第一部分背景发展历史孙青青你来做，第二部分pest扬皓你来做，第三部分调研的问卷何依兰你来写，然后让晨曦帮你一起发一起汇总数据，第五部分反思总结和短板分析周净香来写。”

“如果你们之间有问题，可以私下调整沟通，最迟在下周周三，就交初稿，问卷部分周二必须要确定下来，然后复印了发出去。”

“不能再拖下去了。”

之后不管他们正在酝酿话语想反驳想找理由逃任务的神情，黎晓希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急匆匆离开。

在她走出几步之后，背后互相叫嚷的声音响起。

*

推脱不了家政经理，黎晓希只能硬着头皮去裴义家工作。

还好正如张叔所说，裴义在办派对，请的工作人员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的话，裴义应该怎么也会收敛一点了吧？但是一想到裴义那副狗脾气，生气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拽不动。

最好的方式还是要离这个扫把星远一点，免得他又无缘无故找茬。

唯一的好处就是工钱了吧，来裴家工作的工资是按小时算，按天结算，本来每小时的工资就高于同行，今天还是双倍，也算不亏了。

许泽麟找了一大群狐朋狗友在裴义的别墅里玩泳池派对，请了好多服务员，除了黎晓希之外，基本所有人都抢着到前厅人多的地方露露脸，端酒倒水啥的，只有黎晓希热衷于缩在后厨。

也是在后厨，她见到了好久都没见到的上一届的学姐——那个给她拉进烂参赛项目、给她介绍家政工作的学姐。

“学姐？”黎晓希有些惊喜。

蒋灵正端着酒杯，被吓了一跳。冷不丁被黎晓希叫住，她的目光闪了闪，一瞬间划过黎晓希看不懂的情绪，反问黎晓希：“你怎么在这？”

似乎对于黎晓希在这里工作、在这里遇见，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黎晓希脸上久别重逢的笑意消减下：“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她疑惑不解，“来这里工作不是学姐介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