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城出发到云城，高铁一去两个小时。

九月的好天气，燕城已不大炎热，一路往南，越是往云城走，天气越热，等明霁再将头望向窗外时，眼前的景象已然换了样子。

一片片绿油油的水田，稻谷弯了身子，直直栽向水中，荡起一圈涟漪。这里的房屋高低错落，远处丘陵起伏，是和燕城不一样的地貌景致。

下了高铁，明霁发了定位朋友圈，往常坐上高铁她会睡上一觉，而云城五彩斑斓的风貌将那本就不多的困意一扫而空。

徐清砚跟在后面下了高铁，拢共没多少行李，也还是拖着一只高大的行李箱。

本来是要坐飞机去的，明霁却提前买了高铁票，徐清砚只好退订。

“我们现在坐地铁，三站就到了。”明霁准备换乘，徐清砚抓着她背后的书包调了个方向。

“等会儿有车过来接，老实坐好。”

两人不和大部队一起。

徐清砚在云城有套房子，市中心最好的地段，明霁订酒店的手抖了三抖，看着自己扣扣搜搜订的便宜酒店，她再次刷新了对徐清砚有钱的认识观。

等了有十几分钟，徐清砚带着明霁坐进一辆银白色的车中，宽阔又舒适，坐在后面她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默默掏出手机给徐清砚发消息。

“直觉告诉我这貌似是你的车？”

“不是貌似，就是我的车。”

明霁：“……”

车缓缓停在一栋装修精良，绿化率高的小区前。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每呼吸一口耳边便响动着金钱的声音。

内外差别不大，家具齐全，大概太久没人住，屋子中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灰尘味，但仅限于门口。

客厅和卧室一尘不染，被褥也是叠放得整整齐齐，冰箱通着电，放置着几颗蔬菜和水果。

一切都是那么地井井有条。

明霁躺到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听着有规律的切菜声以及涌动起来的沸水声。

“这是你什么时候收拾的？”明霁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迷迷糊糊的：“我们明天是不是就去京大？”

“一天前的事情了。”徐清砚往锅中倒这盐，瞧着味道些许会淡，又多放了一些，“明天下午去，上午可以睡个懒觉。”

泡泡浮起来，徐清砚关掉阀门，盛了两碗汤，又端出来一碟做的鸭肉。

“冰箱的东西不多，先凑合吃吧，等天气凉快些再去附近超市买一些。”

蔬菜汤，味道很鲜又清淡，非常适合炎热的夏天食用，鸭肉入口即化。

简单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起床，两人开车去了超市。

他们来得时间点很巧，正值下班晚高峰，附近的人也纷纷出来逛超市，街头巷尾洋溢着热闹的气息，高大的霓虹牌点缀城市上空，星星点点。

汽车挤在红灯路口，车尾气夹杂着烟火气，构成云城的一角。

明霁走到入口处，徐清砚主动推来了购物车。

为了这次的南行之旅，明霁准备得充足，什么牙膏、拖鞋、洗脸巾全都带着，几乎是面面俱到，徐清砚放行李箱在后备箱时，以为她搬空了整个家。

在进入蔬菜区挑选蔬菜之前，徐清砚带着明霁来到生活用品区，依次选了几样洗发水和沐浴露。

“你喜欢哪种自己挑。”徐清砚望着一路跟着他无言的明霁，来到超市几乎没怎么说话，让人怀疑她中午是否吃坏了东西。

“随便，都可以吧。”明霁指着远处的促销区域：“那里有卖拖鞋的，去看看呗？”

徐清砚不置可否，照着浴室架子中摆放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几样放进购物车。

明霁挑得认真，身后的人忽然问她：“买这个做什么？”

明霁pass掉一双丑鸭子鞋，费劲翻出一双看着还不错的兔子鞋，回答道：“家里不是没有拖鞋吗？穿着脏鞋踩来踩去不太好，你有洁癖大概会很难受。”

“而且，这里拖鞋质量还挺好，价格也合适去，不买白不买。”

“挑到合适的了吗？”

“就我手上这个，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徐清砚盯着她很有经验的样子，推着购物车选了两双一模一样，但大小不一的鞋子放进里面。

两人转到果蔬区，尽是攒动的人头。明霁不是大厨，最多只会做一些家常便饭，味道把控得时灵时不灵，像楼道的自动感应灯，非要震得脚麻才肯亮起来。

做的最好的是速冻食品。

她选了番茄、小葱、洋葱，土豆，预计做个番茄炒蛋和炒土豆丝，调料区琳琅满目，看得人头晕眼花。明霁随便选了几个眼熟的调味料和酱油抱在怀里。

徐清砚跟在后面。

他倒是选了不少东西，只要是超市买的，他都麻溜嘚选了一遍。

明霁把选好的东西放到购物车中，弯腰对着豆瓣酱研究起来，最终选了一瓶原味的放在里面。

瓶子磕碰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徐清砚伸手接住罐子，转了个面。

“不是不爱吃原味的？怎么不选麻辣的。”

“你不是不能吃辣？”明霁说：“不能吃辣的人还是少吃点，不然会辣发烧。”

“不会。”徐清砚放下瓶子，重新挑了一瓶辣酱放进去：“牛奶可以解辣，做两种口味的饭菜也未尝不可。”

明霁眨了眨眼睛，继续逛悠。

提着一大包杂七杂八的东西去结账。收银台对面设置了几台抓娃娃机，玩偶不怎么好看，但获得的乐趣无可替代。明霁瞧着前面的小朋友玩看得出了神，手上的冰淇凌徐清砚提醒了三遍才放上去结账。

“怎么心不在焉的？”徐清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碰了碰她的手肘：“想玩？”

明霁梦游似地醒过来，走出人流。

“不想，赶快回去吧，想吃饭。”

“我想玩。”

“啊？”

“住在我家总得有点实质性报酬吧，陪我玩这个。”徐清砚说：“会抓娃娃吗？”

“你确定要玩？”

“别废话。”徐清砚在自动购币机前买了一大包游戏币，递给明霁一包：“玩吧，不着急回去，袋子里面零食多的是。”

明霁摸出三个币塞进去，机器臂动起来，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娃娃，在倒计时的最后几秒猛地一拍机器。

抓夹成功勾住了娃娃，升到半空都要对准出口了，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机器臂重新归位。

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明霁瞬间不耐烦起来，连“啧”了好几声。

“机器都是改造过的，根本抓不起来，骗人！”

又失败了一次，明霁合上游戏币的袋子，“不玩了，回去吧。”

“我来。”徐清砚和她并肩在右侧，“想要哪一个？”

“你会抓娃娃？”明霁随便指了一个：“这个吧。”

反正也不抱期待了。

徐清砚没回答，只是摇动着操纵杆，明霁塞进嘴里一片薯片，眼睁睁看着徐清砚抓下来她之前一直抓的那个。

在明霁的惊讶中，徐清砚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然后，再接再厉，100块的币，一共抓了13个娃娃，每一个都不重样。

旁边的小朋友瞪着大眼睛，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塞给徐清砚恳求她帮自己抓一个娃娃。

当真是满载而归。

车上，明霁好奇道：“徐清砚，你抓娃娃这么厉害，是专门练过吗？”

“学过《卖油翁》吗？”

“学过。”明霁实诚：“但是忘记了。”

“惟手熟尔。”徐清砚说：“和抓娃娃一个道理。”

明霁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追问道：“手熟？你……跟谁抓过娃娃啊？”

“你。”

“我的意思是—”

“还有——另外一个人。”徐清砚转头看了她一眼。

明霁淡定地哦了一声，内心升腾起乱七八糟的情绪，异样得难受，沙砾滚在鞋子中一路搁着脚。

而这颗沙砾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她无意识地卷着衣服上的飘带，一遍又一遍地缠绕在手指上。

怎么徐清砚说了实话，她心里面空落落的呢？

破了一个很大的窟窿。

………

第二天上午吃过饭，明霁接到一通电话。集合时间在下午三点，从市中心出发到京大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所以时间很充足。

明霁也收到了沈聿桥发来的信息。

自从上次被徐清砚一通截胡，明霁慌里慌张道完歉，没再敢再和沈聿桥联系。毕竟出了这档子事，沈聿桥被一通耍着玩，明霁很不好意思。

所以，收到这个消息她很高兴。

下午，明霁特意打扮了一番。看着飞速略过的景色和越来越短的导航地图，明霁忽然紧张起来。

发自内心的兴奋和三年前的遗憾交织在一起落成一张网，兜头盖住她，明霁生出一种诡异的退缩感。

近乡情怯，大约是此情此景的具象化。

“又不是去犯罪，你害怕什么？”

“有吗？”明霁松开握紧的双手，尽量表现得平静一些：“没有吧，我一点也不害怕。”

“那你冒什么汗？”

明霁随便拉了一个借口：“可能我年轻，火气太旺了，热的。”

徐清砚：“……”

“等下记得跟紧我，后半段可以自由参观，那个时候再去，手机保持电量，别迷路了。”

明霁点头。

车子划过金色的光影，一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