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琴两手空空,在夜色中大摇大摆地领着傅昌来到谢家大门口。
小厮一瞧那人的动作和身姿就知道是谢家姑奶奶回来了,急匆匆地跑进去,“老爷,大小姐回来啦!”还因为太着急险些自己绊倒自己。
“都多少年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我的亲姐呦,你可算抛下那个混账玩意儿回来喽!”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猛地抱住谢琴,然后握住傅昌的肩膀打量,眼里满是赞叹,“几月不见外甥,舅舅我甚是想念你啊。”
一只鞋嗖地砸在谢贤的背上,谢泉山被下人搀扶着单脚蹦跶出来,指着谢贤道:“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让着你爹!”
谢贤憨笑着,拿起地上的鞋跑过去给谢泉山穿上。
“爹啊,既然姐带着外甥回来,那家里的铺子我可不管了。”
“哼,知道你就爱插科打诨,遛街逗鸟,我也不为难你,耍去吧。”
“嘿嘿!”
瞧着和以前一样闹腾的家人,谢琴乐得不行,搀着谢泉山进屋里头。下人们连忙把做好的热乎饭菜端上来,添上最好的碗筷。
谢泉山看清楚谢琴脸上的巴掌印,头发都气竖起来,“皇亲国戚都敢打,明天我就叫人把他那茅草屋给拆了!”
“我也不亏,面子里子让他们都丢干净。至于那些破铜烂铁,我们谢家还瞧不上。”
“姐,您风采不减当年。”
“那可不。”
“那当年是得多凶残,啊!”
傅昌捂住大腿,在谢琴的衍生威胁下闭上自己多余的嘴。
乌云覆盖天空,低得好似要掉下来把皇城掩埋。潮湿空气中的燕子湿了羽衣,贴着地面勉强飞行。
安眠药的副作用让傅余同窗边喂熟了的麻雀,无论怎么被人戳着圆滚滚的身体都不挪地。
绒好从窗户外探出脑袋,确认里头没人才站起身道:“侧妃不开心吗?”
“我只是不想动。”
“那侧妃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住处呢?”
傅余看着满眼期待的绒好,问:“你有什么绝活?”
提到这绒好可骄傲了,抬头时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把乌云捅开。
“我会做菜、雕花、刺绣、缝衣,空闲时还给库房算过账,妃子描过眉,收了不少好处。听说侧妃有铺子,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给您算钱。”
傅余心道他嫌弃,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外头做生意要能说会道,他们瞧你是姑娘家,肯定会占你便宜。”主要是你太单纯,容易被骗。
绒好还以为傅余怕她被欺负才不让她干活,懵懵懂懂地点头后又想起来什么,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圣旨,将它在傅余面前展开。
傅余看着上面的字感到疑惑,随即是震惊。
他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绒好,但绒好还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发现某人已在发疯边缘。
“何总管刚才来王府颁旨,不过王爷以您身体不适替您接下了。您现在可是正妃,齐王府唯二的主人,云苼有史以来第一个男王妃!”
虽然外面的人见不得人好,可她是真的为傅余开心。王爷一定很在意他,才会给他最好的东西。
傅余的大脑从早上醒来时的卡顿到现在直接宕机。
【怎么就升职了呢,我要被迫营业了?】
111:【可以这么理解。】
111看着面板上的百分之五,同傅余一样在心里默默流泪。
“王妃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你是不是没出过宫,我给你钱,你找通宝去外头溜达一圈。”
傅余说罢给绒好塞了一袋钱,鞋子随便一套就出去逮三伏,“苏裴人呢?”
三伏指着远处的屋顶,一个豆大的人差点和屋顶融在一起,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傅余确定不能凭自己上去后果断地让三伏搬来张梯子,一股脑爬上去才,慢吞吞移到苏裴旁边。
苏裴伸手帮他站稳坐下,转头去看皇宫和它身后的风景,“只是给你该有的位置,其他事不需要你操心。”
“就凭云苼第一个男王妃的名头我就有得受。我还没难过呢,你怎么先难过上了?”
“是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
“那你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苏裴瞥了眼不停摇头的111,内心没有动摇。傅余触碰到他秘密的那一晚,就已经失去了躲在角落安逸一生的权力。
他伸手抓住傅余肩膀上的111,用食指捂住它的脸,“作为交换,你要跟我讲你的。”
今天脑子过于迟钝的傅余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掉入苏裴设置的陷阱,沉浸在吃瓜的喜悦中疯狂点头。
心口微不可察的刺痛好似错觉,苏裴抿紧嘴唇,对今天异常迟钝的傅余感到厌烦。他不该答应得那么快,明明是个贪财的家伙,怎么就不知道捞一点好处。
“二十六年前······”
二十六年前,云苼有一位最年轻的将军,人人道他战无不胜。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媒婆都把将军府的门槛蹋烂,他偏偏对太子一见倾心,但老将军很快发现他们偷偷传送的书信。那时但凡有点闲钱的烂人都将男人当作消遣,他们认为男宠是比伶人和乞丐更要下等的贱民。老将军因此害怕被人唾弃,连夜将小将军送回军营。
年轻气盛的两人不服,就算拼一口气也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但两人能见上最后一面竟然是因为小将军受了伤,只能归家休养。
太子心心念念他的少年将军,长跪殿外只为皇帝能让他们成亲。皇帝当然不愿意,但云苼需要最优秀的新帝,所以他骗了他。
“等一下!”傅余慌忙阻止苏裴往下说,“人有三急,下次继续。”
他转头去找梯子,但唯一能让他上下房顶的工具早已被元七和三伏扛走,而他恰好把通宝和绒好支走。
他沉下脸,瞧见远处的福顺,为了求证朝他招手。
福顺看了眼,纠结过后还是选择离开。他是唐焕的部下,永远把唐焕的吩咐放在第一位,其次是苏裴。
傅余的脸上再没有往常的嬉皮笑脸,抓住苏裴的衣领满脸寒霜地盯着他,咬牙道:“你故意的。就算我说过会保守秘密,你也要将我放在弃子的位置。”
苏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也仅是因为看着他,傅余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把他按在瓦片上。
掉落的瓦片摔在地上,听见动静的侍卫全部聚集过来,在看见傅余掐住苏裴时齐齐将弓箭对准他。三伏、元七以及福顺一时竟忘了动作,在他们眼里傅余就是一个能屈能伸的财迷,胆小且天真。
傅余自嘲地笑出声,“看来你早有准备。”
“我没让他们这么做。”他只为试探傅余的底线,了解他真正的目的。现在销毁他这颗棋子未免太早。
“我才不在乎”傅余大喊着,“所有人都在骗我!就算我像个傻子一样听话懂事,有再多的钱,你们到最后也会撕破脸,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既然在哪里都是这样还不如直接去死,正好你可以给我陪葬。”
苏裴蹙眉道:“所以你要的是感情?”
“哈,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背叛我的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傅余嗤笑,眼底却是痛苦挣扎着。他最初是想要一份没有隐瞒的感情,可次次的失望让他这种期望太过可笑,不切实际。现在他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敢确定了。
傅余说着就将簪子抵在苏裴的脖子上,打算划破他的动脉。
111从苏裴手上挣脱,抱住傅余的手叫嚷:【负面情绪到达不可控值时你是会休克的!】
“那你就可以去找个新宿主了!”
苏裴双手握住傅余的手,用力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气道:“你真的想杀了本王?”
一支箭忽然从两人面前飞过,苏裴再想解释傅余也懒得听了,用身体的重量把他带下屋顶。
111抓住傅余的后领努力飞起来,【112、715!】
【来啦!】
【我去!】
112和715接受帮助请求,连忙托起苏裴和傅余,让他们能平安降落。
“殿下!”
苏裴抱住怀里紧闭双眼脸色惨白的人,阴沉地呵斥众人:“谁让你们过来的!”
“殿下赎罪”
“殿下赎罪”
苏裴不去理会他们,转头看向躲在廊道偷看的杨鸿安道:“还不过来,需要本王求你吗!”
杨鸿安从震惊中回神,跑过去给傅余把脉,又神经紧绷着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但傅余毫无反应。
111不满地踩在苏裴肩膀上,踹他的脸。
【没用的,都怪你触碰他的底线。他的情况也不比你好多少,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112气愤地说:【系统选择的宿主都是情绪状况不稳定的“失败者”,负面情绪到达顶点时是会被所属世界抛弃的主要人员。】
715不是第一天认识苏裴,只能说两人在一起早晚要疯一个,【休克是世界的保护措施,无法外力解除。你最好祈祷他可以在七天内醒过来。】
杨鸿安已经满头大汗,天上的惊雷更是让他险些扎错穴位。
“停下吧。”
杨鸿安气极,“什么停下!人都被你逼成这样了,你以为世上有第二个神医能把他救活吗!我当皇家也能出情种,结果一个踌躇不前,一个冷血无情,不愧是专杀可怜人的高墙养出来的贵人。唐明玉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倒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