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铮和崔嘉圳回到班级没多久，宋景扬和杨乃真也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趁乃真放书包的功夫，崔嘉圳直接开口问：“你刚才给我发微信说有事，怎么了？”

见他这么问，乃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嘿嘿笑了一声：“这不是寻思外头像仙境一样挺有意思的嘛，打算叫你出去陪我探个险什么的，后来才听说这雾霾不干净，就拉到了。”他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虽然没能说服崔嘉圳，不过以乃真的脑回路能干出这样奇葩的事情也正常，所以崔嘉圳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作罢。

只是柏言铮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他盯着杨乃真看了一会儿，直到后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摸摸头发：“你干嘛？”

“乃真，你有的时候会把我当成和你一样傻的人。”言铮忽然淡淡一笑，似乎是心照不宣地往前头宋景扬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又看回来平静地问： “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没有，咱们哥兄弟你还不知道吗？”杨乃真又摸摸鼻子，认真地说：“我不是那样人！”

柏言铮挑了挑眉，一笑而过。

再到课间的时候，宋景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后面，本以为他是要跟杨乃真说话，谁知道却对准了崔嘉圳温柔一笑：“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崔嘉圳瞪大了眼睛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怎么，我咖位太小请不动崔公子？”宋景扬微微挑眉，看起来很有股浪荡的劲儿。

“乃真还在这儿呢，他又没瘸。”崔嘉圳愣了好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杨乃真在背后惊恐地盯着他，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脸色有些怪异，有点不好看、更多的却是努力憋笑的异样感。不过他的表情被刚抬头的柏言铮敏锐地捕捉到了，后者先是默默一笑、然后怼了怼崔嘉圳的胳膊：“你不是没事吗？景扬叫你陪他去、你就去呗，顺便给我带一瓶橙汁回来。”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看书。

崔嘉圳不明就里，刚准备起来就被宋景扬抓着手往外拉：“对呗，怎么陪我逛个超市还需要跟别人请示啊？敢情你是机器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差点没把崔嘉圳吓飞，可他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意思直接把手抽出来，只能一边被拽走一边三顾一回头，只可惜柏言铮连眼睛都没抬，非常淡定地在默诵语文教材。

杨乃真死死盯着两个人握住的手，然后回头看了看柏言铮。

“你，你不管管？”他结巴了片刻，又说：“你男朋友和你弟弟！”

“你不是说没事儿想告诉我吗？”柏言铮这才抬头看着他微笑：“这回有吗？”

乃真立刻怪叫：“我靠，你都猜到了为什么不挑破啊！他妈的扬子刚才都牵了大圳的手了！”他直接冲出去，很快就消失不见，正赶上戚诚翰和管仁智从厕所回来，只觉得眼前一道风闪过，前者看着杨乃真的背影啧啧称奇：“该说不说乃真这个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牛逼啊，百米冠军选手啊！”

管仁智扫了他一眼，摇着头率先进去了。

操场上，崔嘉圳被宋景扬牵着只觉得非常烫手、微红着脸把手抽出来的同时还盯着宋景扬神色怪异：“景扬，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这两三米的能见度你还害羞了啊？”宋景扬插着兜往超市的方向慢慢走，回头看了崔嘉圳一眼，不由得笑了：“你放心，没人能看见咱们两个牵过手的。”

崔嘉圳只觉得自己脑袋上全都是问号，压着那股怪异的感觉跟在他身后。

“大圳，你跟范楚融分手之后就没想着再谈恋爱吗？”

景扬忽然没头脑问了这么一句，崔嘉圳脚步一顿：“啊...这都高三了，还是以学习为主吧。”

宋景扬轻轻一笑：“你是学神级别的，和我们比起来压力没有那么大，不应该浪费宝贵的青春、作为学校里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再找个女朋友应该是易如反掌吧？”他回头扫了一眼崔嘉圳：“我认识很多高二高三的女同学，不但长得漂亮、人品也保证比范楚融强，如果你放心我可以帮你们牵线搭桥啊。”

“不用了”崔嘉圳忍不住笑出来：“我真没这个打算。”

“或者说，你要是不限制性别的话...看我行吗？”

崔嘉圳当场石化。

宋景扬站定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始进行自我推销：“我的身高、长相、成绩和经济实力应该算是和你匹配吧？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真挺帅的，你也知道高中生总有悸动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你跟我在一起也行。”

本来还觉得很奇怪的崔嘉圳忽然就明白了：景扬知道了他和柏言铮的事情。

见他只是淡淡一笑不说话，景扬不由得得意。

敢瞒着他处对象，还不是被稳稳拿捏！

谁知道崔嘉圳不但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突然上前一步拉近了距离，认真地看着宋景扬轻声笑道：“其实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行。”

“啊？”这次石化的是宋景扬。

“不过还是有阻碍的，比如乃真那里我就不好交代，毕竟是兄弟我不能干这么不仁义的事情你说对吧？”崔嘉圳又靠近一步，低头打量一脸呆滞的宋景扬，然后挑了挑眉：“但这样好像很刺激，择日不如撞日.....”

还没等宋景扬反应过来，就听到几米之外的迷雾当中传来杨乃真的一声轻叫：“嘴下留人！”乃真的身影跟着声音就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他一把子扯过宋景扬警惕地盯着崔嘉圳：“我们不玩了不玩了！真不知道你和柏言铮谁更变态，别欺负我和扬子弱小的心灵了。”

“你得问问景扬过瘾没有？”崔嘉圳这才笑出来：“过家家也挺有意思的。”

“你还挺理直气壮的！试探你就承认得了呗还陪我演这一出？你跟我一样幼稚。”宋景扬撇撇嘴，无语地看着崔嘉圳：“哎，要不是之前我无意间在广场上听见你俩说话，这地下恋情得瞒到我进养老院啊？”他说到这儿才突然反应过来，震惊且狐疑地问：“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跟范楚融...怎么现在和柏言铮在一起了呢！是不是看我哥单纯好欺负拿他开玩笑啊，我告诉你这可不行，你去祸害别人离我们家远点...”

“扬子你别激动，越说越离谱了。”乃真见景扬上脾气了，立刻好言制止。

崔嘉圳倒是不意外，他站在原地很淡定地解释：“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我和小铮是真心喜欢才在一起的就可以了。”

宋景扬还是很怀疑：“这个东西也能变的？”

乃真赶紧点头：“能能能，我的祖宗你可别问那些细节了，他俩就是那个九天下来的混世魔王你惹不起，咱们悄悄的就当不知道好了。”

“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肯定支持。”景扬想了想，严肃地看着崔嘉圳：“大圳，我哥他经历过什么我不说你也清楚，所以我除了祝福以外、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这样我也会感谢你的。”

崔嘉圳点点头：“我知道。”

既然已经挑明，宋景扬也没必要继续纠结下去了，而是瞪着杨乃真道：“不是让你留在教室里打探我哥的情况吗？你跑出来干什么，真是吃饱了力气没处使我要你何用！”杨乃真很不服气：“你哥的功力太深厚了我根本招架不住，岿然不动的样子像泰山压顶似的！”

“再者说，你出来的太早了。”宋景扬又开起玩笑：“但凡晚个一两分钟，让我知道接下来的流程也行啊。”

“你干什么！”乃真直接横眉竖眼：“手都跟他牵了，还想怎么样？”

宋景扬无语地看着他：“我跟好朋友牵个手怎么了？人家两个是正主、你是什么身份你管我。”

“我......”杨乃真立刻败下阵来，咂咂嘴没有继续说话。

崔嘉圳识趣地后退一步，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去买东西吧，我先回教室了。”

他笑着离开，背后还听到杨乃真和宋景扬边走边嘀咕的声音。回了班级，柏言铮依然如杨乃真说的那样岿然不动在座位上学习，崔嘉圳只觉得刚才的事情很好笑，就坐在言铮身边打量他，片刻之后问道：“哎，你跟乃真说什么了？他在操场上把你形容的好像魔头。”

“你觉得对付乃真还需要语言吗？”言铮放下书好整以暇地看着崔嘉圳微笑：“早上问他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他告诉我没有，可表情早就出卖他了，本来我看在他保守秘密的份上不想戳穿他，谁知道宋景扬那小子跟我玩欲擒故纵、想上节表演课，那我作为表哥还是应该满足这点小兴趣吧？”他越说越开心，最后笑容都浓郁了很多：“景扬过来牵你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只不过是试探，可你背后没长眼睛、不知道乃真当时的表情有多么的精彩，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没说话。”

崔嘉圳笑着问：“那我俩走了之后呢？”

“之后...乃真问我：你弟弟和你男朋友牵手你不管啊？我问他：你这回有没有事情想和我说。”柏言铮挑了挑眉：“结果乃真当时就忍不住了，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后来你们在外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他冲出来直接把人扯到身后，跟我说了一句嘴下留情！”崔嘉圳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咱们陪景扬玩过家家也挺不人道、还说你是九天的魔头专门来克他们的。”

柏言铮只是笑，没说话。

崔嘉圳顿了顿，又凑到他眼前眨眨眼睛：“你就任由景扬拉着我走啊？他可是和我牵手了呢。”

柏言铮睨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就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样感吗？”崔嘉圳见他这么淡定，有点气馁：“那，如果是换做另外一个男的来牵我的手，你会不会生气？”这话又把柏言铮逗笑了。他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崔嘉圳然后说：“亲爱的，这个世界上喜欢女孩子的男生还是占绝大多数的，好朋友之间牵个手虽然听起来有点怪异，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到值得我生气嫉妒的事情啊。”

“噢。”崔嘉圳顿觉无趣，索然无味地点点头，然后坐正身子打开了数学习题册。

见他兴致怏怏，柏言铮观察了一会儿小声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乃真了呢？”

崔嘉圳挑挑眉，趁班里无人注意轻轻捏了一下柏言铮的脸，还是笑了：“像乃真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话可别说！”柏言铮忽然就诡异一笑：“乃真的魅力，可是很独特的。”

崔嘉圳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谁知道却是个三天后就应验的Flag。

西京市的这场雾霾足足持续了三天才降到了500以下。市政府发布了最高级别的预警，不但中小学以及大学幼儿园做了停课三天处理、一些非生产必需的行业也出于对市民的人身安全考虑而强制关闭了，第二天和第三天柏言铮两个就没有再去学校，而是点了书房的壁炉、两个小脑袋靠到一起在沙发上发呆，窝在家里安静地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等雾霾渐渐散去，忘川学生心里的雾霾又降临了。

因为复课当天，学年主任宋延东发布了年级大榜。

缺课了一些时日的柏言铮依然以688的总分傲视群雄高居榜首，其中语文英语双双拿到141的逆天成绩、总体甚至超过第二的陈晨14分；崔嘉圳排在学年第四，虽然670的总成绩不如柏言铮，但他却是文科班唯一一个数学满分，这让教数学的刘老师非常高兴，拉着他夸个不停。除了他们两个，22班依然水平稳定，尹明华、孙静仪也跻身学年前十，为班级保住了整体第一的位置。

宋景扬盯着自己的分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哀叹。戚诚翰领了卷子路过的时候见他在发呆，就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扬子你这不是进步了吗？怎么还郁郁寡欢的。”他指了指成绩单，上面写着英语132、语文128，到最后总分626，实际上也很不错：“你看，这语文英语不是很好？626考一流985也是囊中取物了吧，开心点。”

“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到底该怎么弥补啊？”景扬看了他一眼：“我跟柏言铮起码有25%的血缘相同吧？从小到大我这核桃没少吃、安神补脑液也是经常喝，最近又很努力，然后比一个半个月没上课的低了62分......你看这天差地别的结果，只能说让人非常无奈。”

戚诚翰失笑：“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你不是一向都很乐观吗？”

景扬看了一眼柏言铮轻轻叹气：“乐观归乐观，我羡慕也是真羡慕啊！”

“行了，你的成绩其实已经很好了！想想班里不如你的那些人，他们又该怎么办？”戚诚翰笑嘻嘻地：“比如我吧？想考复旦结果这次考试也就勉强过了610，这差距大不大？我都没上火你倒伤春悲秋起来了，快把这情绪甩出去，中午去食堂吃小火锅。”

见戚诚翰这么安慰自己，宋景扬也只能点点头。

到了晚上，乃真也听说了这件事，吃了饭之后就拉着他在班级后排聊天。乃真靠着墙坐双腿微岔、景扬就躺在他的大腿上仰视着他，只要杨乃真一低头两个人就能很自然地四目相接，这样的画面本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旁边路过的人看起来难免觉得有些...暧昧。

尹明华吃了饭从后门走进班级，第一眼就扫到了这边。

“I mean...its too much.”她惊奇地看着神色平静的宋景扬，然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谈恋爱都谈到班级里了，你这是搞特权！”

“去你的，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景扬无语。

乃真倒是很受用，撇撇嘴对尹明华报以一个无声的微笑。

“不就是一次考试吗？你再不开心可就有点凡尔赛了啊。”他低着头端详宋景扬，然后开导着让他乐观点：“你要是想考北大，那的确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行，不过咱的志向也没有那么远大、何必给自己太多压力呢？”

“你这话说得自己不羞愧吗？反正拿到北大特长招生名额的不是我。”宋景扬瞪了他一眼，然后说：“不管想去什么大学，人总要有点上进心吧？这成绩听着确实不算差，可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还得再进步一些才行。”

杨乃真笑眯眯地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这么有志气是好事，我支持！”

景扬撇嘴：“你的支持对我来说不是很值钱，收回去吧还是。”

两个人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说笑，没过多久宋霖霏忽然走过来，小声地对宋景扬说：“景扬，外面有人找你。”宋霖霏是杨乃真高一在16班的同学，后来一起到22班学文的一个漂亮小姑娘，平时和大家的关系也都还可以，只是她看上去总是有些柔弱、为人处事却有些难以捉摸的意味，所以包括方梓越在内的几个高个子女生并不算很喜欢她这种性格，只是景扬长袖善舞和谁关系都不差，因此还算说得上话。见她这么说，景扬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起身问道：“找我吗？”

宋霖霏点点头：“对，你跟我来。”她领着不明就里的宋景扬出了班级，右拐上了半层楼，此时已经是快上晚自习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几个上下楼的学生，加上没有灯光显得十分昏暗，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那里正等着一个男生。

“同学，是你找我？”宋景扬打量了他一下，等他转过来的时候才认出来。

是范世渤。

范世渤不是宋景扬任何时期的同学，但他对这个人隐约有点印象。初中的时候好像在隔壁班、高中又跟杨乃真和姜夏都在16班，平时也能见到他和乃真吃早饭或者一起出去之类的，看起来关系应该比普通同学要好一点，不过宋景扬知道他也是通过间接的方式，两个人并没有面对面说过话，只知道他长得高、白白净净还有些微胖，其他的一概不了解，因此他还是很礼貌地站在原地等范世渤开口。

“对，是我找你有事情想说。”范世渤一开口，声音有些细，还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颤抖感：“你应该认识我吧？16班范世渤，咱们一个初中的。”

宋景扬点点头：“嗯，你有事情就说吧。”

范世渤的神色开始纠结，手也不由自主的搅在一起。见他这个样子，宋霖霏赶紧打圆场：“景扬，他现在是有些激动、你不要害怕，等他平静一下。”

“没关系。”宋景扬心头的怪异感挥之不去，皱着眉说了这一句。

“嗯...嗯...就是，我找你是想和你说关于杨乃真的事情。”范世渤终于组织好了语言，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宋景扬：“你知道我和他初中就认识、高一还做过同学，所以关系还算是可以，前些日子他从北京回来，我和他一起吃早饭，他突然和我说”他顿了一顿，咽了咽之后才继续说：“他说自己也许对男生感兴趣，我当时就很激动，因为我喜欢杨乃真已经五年多了，本来我以为自己只能一直这么默默地喜欢，可他突然这么说，就好像在给我机会，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吃过早饭就向他表白了。”

宋景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他呆呆地看着范世渤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