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和照片都收好，拿起手机拨通了许夏的电话，没什么特别事，就是无端想找她聊两句。
往事如烟，再纠结也终会消散，此时此刻才最重要。
电话响了好几声许夏才接。
“喂，兰兰，怎么啦？”
我听她像做贼一样用着气声，便笑了起来，“你在偷东西吗？怎么这样说话？”
许夏没有解释，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晚点再和给说。”然后就挂了我电话？
我心有疑惑又有点哭笑不得，真的出差做贼去了？
过了快半小时她才回电话给我。
“兰兰，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这次说话正常了。
我装很严肃地问“你到底去哪出差了？”
许夏沉默了几秒，我假严肃变成了真严肃，追问道“不方便说？”
她这样不说话，我心里有点怕，不会又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我…在绿城。”她终于说道。
我松了口气，说就行，就怕她又变成闷葫芦，这才想到罗旭也在绿城，便问，“你不会是怕提到绿城我会想起罗旭，才这么紧张兮兮的吧？”我笑了起来，“许夏，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没那么脆弱，放心，我已经打算离婚了。”
“真的？”许夏像是很惊讶。
“嗯，等你回北京我们商量一下，可能要请你帮我找个律师，还要回趟家。算了，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吧。”我说。
“我…我马上买机票，明天一早的，中午就能到你那！不说了，我先去订机票。”
电话又挂了。
这是干什么？我一头雾水。
第二天我就没去店里。到了中午，她果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提着个行李袋，一进门看到我傻笑了一下，都不像平时那个冷淡样。
我问她吃饭没有，才知道她连早饭都没吃，忙煮了两包车仔面，我们一人一碗。本来还想着去找家餐厅吃午饭，边吃边聊的。
吃面的时候，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我笑道“怎么啦？什么事这么纠结？你这趟出差不会真做了什么坏事吧？
“你先吃完。”许夏说完，三口两口把面塞嘴里。等我吃完，她又把锅碗洗了，这才拉着我坐到沙发上。
“兰兰，我和你说件事，你听了不要太激动。”许夏说。
我收了笑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是什么，你直说。”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我发了七八张照片。一个女人、一个2、3岁男孩，还有罗旭带着那男孩玩，以及罗旭抱着小孩和这女人一起进单元门。
我脑中瞬间有个猜测，炸得我一阵眩晕。
“这女人和孩子，你认识吗？”许夏问。
我沉下心来仔细看了几眼。女人确实有点眼熟，但孩子没见过，只是那相貌，我觉得我不用猜了。
“我这次去绿城不是去出差，就是为了罗旭。那天咩咩和我说了你们的事，我觉得他对你留在北京的态度有点奇怪，而且这几年你们一直分开住，他也没要求你去看过他，这有点不正常。”许夏说。
我刚刚被照片炸懵了，现在才回过神来，瞪着她说“你…去跟踪他们？你疯啦！要是被罗旭发现你拍他们，说不定恼羞成怒要打你。”
许夏冷笑一声，沉下脸说“那我就和他打一架，最好一堆人围观，闹到派出所去，看看是谁丢脸。”
我拍了她一下，“进派出所很光荣是吧？”
不过罗旭没打电话来，应该是没被发现，我也就放心了。低下头继续翻看着照片。
有点惊讶于自己现在的心情，我竟然对罗旭这次的事除了震惊外没半点愤怒。现在的我就像个吃瓜群众，心里想的是“哇！那个罗旭又在外面勾搭女人，这次连孩子都有了！”
而且，心底似乎还有股隐密的欣喜，想着罗旭这次不想离也得离了。
“兰兰？”许夏看我不说话，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许夏，你把情况再仔细说说。”我很冷静地问。
许夏看了我一眼，过了几秒才把她到绿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遍。
许夏到了绿城后，先找到罗旭的铺，她问过咩咩店名，一查能查到。她在几家店蹲了两天，发现只有去其中一家罗旭不开车，便跟着罗旭找到他住的小区，还意外看到他去小区托儿所接孩子，在小区里又蹲了两天后，终于发现了另一个接小孩的女人。
听到许夏说这女人在罗旭冻品店的隔壁开了家小奶茶店，我才想起她是谁。
那是罗旭开第一家店后的暑假，他让我带咩咩去看他，顺便看他开的店。我在店里帮忙上货，隔壁新开奶茶店的女老板还送了几杯奶茶过来，说是让我们尝尝。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也确实是那次以后罗旭就再没要求过让我们去看他。
我心里冷笑，至少这次不是什么乱七八遭的女人，是不是也因为这样，他才搞出了孩子。
许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有点不好意思地递给我，“昨天你打电话时，我就是在偷这个。你要不要去做个亲子鉴定，虽然长得像，但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我看着袋子里那几根头发，心里又好笑又心酸，想像着许夏偷偷跟在小孩后面薅头发的样子，笑骂道“你也不怕被他们发现！被人误会是人贩子要打你怎么办？”
许夏难得面露窘色地解释，说是看那女人带孩子在小区儿童乐园玩，就和她说了几句话，夸孩子可爱，然后装着摸头扯了几根头发。
说完她又急忙补充道“我不是觉得真可爱！就是哄那女人的。”
我看她一脸避嫌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和她说我还没到和一个孩子计较的地步，谁有错、谁又无辜我很清楚。
许夏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事干得挺心虚的，后来买了把小水枪送他，他还挺开心。”
“你…你真是！心虚你还去薅！”我看她那老实巴拉的样子，觉得她高冷形象在我心中彻底崩了盘。
“你生气吗？”许夏小心翼翼地问。
我装着一脸严肃说“我生气！你明明可以叫我一起去做这些事，我还能帮你打下掩护。”
许夏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又突然收了笑容叹口气说“其实我问的是罗旭这事，你不生气吗？我看你反应很平淡。”
我沉默了一会儿，笑着看向她“许夏，我和你说实话吧，这事要发生在十年前，我可能会崩溃。但刚刚你说完，我除了震惊就只剩下窃喜，这么好的离婚理由送上门，我高兴都来不及。”
许夏看着我，像是不信我会这么说。我站起来，去房间拿来几张纸回来，递给她，“十一年前第一次，九年前第二次，第一个是她找的我，第二个是我找的她。和她们的对话记录、罗旭发给我的解释，还有罗旭的转帐记录，都在这。加上这一次你的发现，罗旭想不离，法官应该也不会同意吧？”
许夏很震惊地看着我。
我笑道“不用吃惊，女人不是不狠，很多时候只是没到那地步。”
“这不是狠，就应该这样。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整理这些，毕竟…”
“毕竟我这十年都没提离婚，怎么会突然这么绝决地想要离，对吧？你想说这句。”我看许夏说得艰难，干脆帮她一口气说完。
许夏梗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这十年你当我是对他还存期望也好，或者是我抱着个破烂婚姻不想松手也好，都过去了。我下周回凤城和爸妈说离婚的事，顺便和罗旭摊牌，他要同意好聚好散，他不同意你就帮我找律师。”
我拿起那几张纸在许夏脸上拍了拍，笑着说“许总，别愣神了，打起精神来给我卖命。”
许夏笑了起来“遵命！”
“亲子鉴定就算了，万一给罗旭知道是你偷的头发，说不定借此攻击你。”我把那装头发的塑料袋丢垃圾桶。
“不验也没事，到时他若真不想离，我们再问律师怎么确认孩子的事。”许夏说。
想了想，我又叮嘱道“咩咩那你先不要说，多了个弟弟这种事，她可能一时难接受。”
许夏点点头，转而又说“以后她也会知道的。”
这我清楚，我和罗旭真要离了，那孩子估计也能见光了。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了，你有认识可以做离婚协议的人吗？“我突然想到。
“我公司没有法务，但平时有个外委的律师，我和他挺熟，应该可以帮忙。”许夏说。
我点点头，“我们虽然没什么产业，但是房子、车子还有商铺收益这些要做分割。”
“这事就交给我吧，你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就行，我找他拟。”许夏说。
“嗯，不着急，我下周才回去，这两天先把铺子的事安排好。”
“你订高铁还是飞机？帮我一起订了吧。”许夏说。
“你和我一起回去？你公司不管了啊，刚因为给我做私家侦探旷工一周，又走？”我笑着打趣。
“我公司有人顶着，我要陪着你才放心，再说也要去看看张老师他们。”她回答道。
我想想也是，上次奶奶过世，她和我爸妈都匆匆忙忙，也没好好聊几句。
我打开手机订了我和她两张高铁票。
她一起回去，我心里也踏实点。万一真要和罗旭撕破脸，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许夏在身边我会安心很多。
我们回到凤城那天，先去了我和罗旭买的那套房子。
几个月没人住，里面有点霉味。南方的天气就算是秋天也不算干燥，不通风就容易起霉。我和许夏一进屋就楼上楼下开窗散味。
一楼花园爸爸每天会来浇水，我之前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死是没有死，但有些疯长厉害，有些因为干湿循环不好已经蔫了。
“知道你养花，没想到是养这么多，也确实养得不错。”许夏站在花园门口感叹道。
“当时买这个房子就是看中这个花园。”我边说边在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园艺剪，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神气地说“也就是你那养什么死什么的水平才觉得现在这样子不错，等我修剪下，你就知道什么是高手了。”
许夏看我在花园里忙，就在边上的秋千坐下，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我弄好修剪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看！是不是精神多了，”我喊了她一声。
她看过来，眼神扫了一圈，像是认同地点点头。
我看她有点萎靡的样子，把园艺剪一丢，走到她身边坐下，问“怎么啦？”
她抬起头看向我，“兰兰，你觉得我北京的房子是不是太小了？我要不要换个大点的，房间多一点，院子也要再大点。”
“你一人住那么大房子干嘛？就算是以后你结婚生孩子，三四个人住也足够啦。”
“我没想过结婚，我只是看你好像挺喜欢大房子的，你和咩咩不是以后要搬去我那吗？房子大点你们也住得舒服点。”许夏说。
“你的房子当然是你住得舒服最重要啊！家里人不多的情况下房子真不需要太大。当初是罗旭看这地段便宜非要买个连排，我觉得院子不错就同意了，后来房子清洁一回我后悔一次。现在要我选，我宁愿买你家那种，而且你那套也不小了，那可是北京啊！你那一套能在凤城买两套我这房。”我分析道。
“那……那就先不换？”许夏看着我问。
“换什么! 现在都说楼市低迷，你还不如多存点钱养个孩子，我看你和咩咩相处不错，而且我听说现在单身生孩子也能入户，你要不想结婚，可以试管要个孩子，懂吧？”我对她眨了眨眼。
许夏低下头，“我不想生。”
“又不想结婚，又不想生，你真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啊？”我没好气道。
“这不还有你和咩咩吗？”许夏抬头看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听她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许夏要真的一直独身，那我还要叮嘱咩咩多养一老。
我笑道“那你继续和咩咩搞好关系，等我们老了就一起去养老院，让她必须每周来看我们，别让我们被护工虐待了。”
“我从见她第一面，就当她女儿看的。”许夏看着我说。
“算你有眼光。”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