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复方汤剂让我的胃里翻腾着一种强烈的灼烧的感觉，好像有把火从五脏肺腑烧到发尖，我觉得整个人好像被塞进了炼丹炉，下一秒就会滴滴答答地化掉。

好在我的身形没有变化多少，胖子反而瘦了一圈，原先的袍子在他身上变得松松垮垮的。黎簇稍微高了一些，变成了一个成年巫师的模样，但开口说话时的语调和语气还是有些违和。

去往九层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我们的是一扇黑色的门。

我拧上把手，深吸一口气，踏进门槛。胖子和黎簇紧随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极其黑暗的圆形屋子内，四处的墙壁上依次嵌着十二扇门，泛着蓝色的烛火在墙上冷冷地闪烁着，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和这些一模一样的门组成了对称的图案。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我操，奇门遁甲啊。”

“不对，”我说道，“这里有十二扇，和八门对不上。”

胖子说：“触类旁通懂不懂，先试试再说。”

刚要排盘，身后忽然轰隆一声。我们悚然回头，发现身后那扇门竟自己合上，接着，耳边传来了机括转动的咯吱声。眼前的蓝色烛火忽然开始转动，黎簇在一边大叫：“什么鬼？”

胖子惊道：“他妈的，这个墙在转！”

过了一会儿，墙面终于停了下来。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不好，”我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从哪扇门进来的？”

他们二人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都是一愣。

半响后黎簇说：“不记得，”他顿了顿，“我们不会出不去了吧？”

“呸呸呸，”胖子立刻说，“都别急，先等我摆个盘算算再说。”

“摆了也没用，”我忍不住道，“一会儿再转一下就懵圈了。”

“那总要知道先去哪个门吧？天真，以你的体质，咱们还是该算就算，别随便开一扇就出来个重量级的，胖爷我实在遭不住。”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蹲下来看他排盘。

黎簇十分好奇，也蹲下来问：“这是什么？”

“最外面这圈是天盘，排九宫；中间这盘排八门，开、休、生三吉门，死、惊、伤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地盘的八宫代表不同的方位，”我简短地解释道，“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没办法像在蜀山那么讲究。”

黎簇问道：“所以我们要去开休生这三个吉门？”

“差不多，”我道，“但是奇门遁甲这八门和这屋子里十二门对应不上，只能看大致方位。况且我们是找人，其实去生门和死门都可——”我意识到这样说不妥当，立刻止住了话头。

黎簇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

“你是怎么发现他失踪的？”我问黎簇。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是一张照片。我接过来一看，一股冷意瞬间从脊梁骨窜上天灵盖。照片上，一只猫头鹰死状惨烈。

“我爸在魔法部上班，每周都会给我寄信，就是用这只猫头鹰。”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上周我没有收到信，只送来了一张说我爸失踪了的纸条。过了几天，那只猫头鹰就变成照片上这样了。”

他收起照片：“看到纸条后我立刻想来伦敦，但苏万建议我找人确认再行动。这段时间我尝试给我爸通信，都没有成功。后来我就把这张照片给解语臣看，他和黑瞎子就说要帮我，我就来了魔法部。没想到也在这儿遇到了你们。”

我点了点头，这逻辑就通了。

小花和瞎子也肯定和我一样，想起了那次在禁林的遭遇。我的猫头鹰也遭受了同样的下场，很显然这中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此时的我忽然也同小花一样，有种不详的直觉。

肯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肯定有。

我陷入了一种焦灼的思考，胖子把我从中拉了出来——他摆好盘后向西北方向一指：“那扇。”

我问：“靠谱么？”

胖子自信十足：“包在我身上。”说着就朝着那扇黑漆漆的门走了进去。

我们紧随其后，他拽了一下门把手，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我凑过去看，胖子的肥手紧紧抓在门把手上，不肯放下来。

黎簇道：“不会是打不开吧？”

胖子一边暗暗用劲，一边说：“哪有，只是卡住了——”

我把他的手拍掉：“别逞能，我来试试。”于是我用力拧了下门把手，没想到也是纹丝不动。黎簇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们：“喂，你们的魔杖是摆设吗？”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黎簇就大步踏到门前：“让开，”他自信地举起魔杖，“阿拉霍洞开！”

一阵白光闪过。门锁依旧没动静。

胖子上前，从袖中捏出一张道符，凭空画了几道，朝空中一掷。那符纸上的咒顿时发出淡红色的微光，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他对黎簇道：“让你小子开开眼。”

胖子口中念念有词，符纸忽然从一张变成几十张，像树叶一般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接着一窝蜂地扑到了门锁上，层层叠叠地盖住了半扇门面。

黎簇目瞪口呆，胖子得意地看着门把手剧烈地摇晃起来，接着整扇门开始剧烈地来回抖动，发出骇人的咣咣响声。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门前后左右疯狂摇晃了一会儿，那一沓贴在门锁上的符纸突然炸开，碎掉的纸屑洒得飘飘扬扬，落了胖子一脑袋。

“他娘的，”胖子不可思议道，“这门是个硬茬啊？天真，把你的大白狗腿给我，老子要把这门劈开。”

“等下再试，我们先开另外一扇，”我说道，“别忘了我们只有一个时辰。”

于是三人后退一步，走向了下一扇。我用定位符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做了一个标记，避免墙壁转动后，我们再次失去方向。

107.

我们打开了第一扇门。

确切地说，我们不是走进去，而是被吸进去的。

我们被吸进门内，却好像在空中漂浮着。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靠声音辨别互相的位置。

漫无目的地飘了一阵，眼前突然出现了点点的光亮。

起初我只以为那些是小小的烛火，便奋力朝着它们游。但是它们的大小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我们的视野开阔了许多。

慢慢地，那些烛火变成了银河。

我无法描述这般景色给予我的震撼。在没有重力，离开地面的时候，被星空包围着，我屏息凝神，快要被美得窒息了。

“我想撒尿。”胖子突然说。

瞬间没了意境，我悻悻回头，听见黎簇在不远处怒气冲冲地控诉胖子。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等出去再说。”

“荧光闪烁。”我轻声道，找回进门时的入口。

出门后，圆形大厅的墙壁又开始轰隆隆地旋转。

胖子吹了声口哨：“来吧，下一扇。”

我忽然觉得脖子痒得厉害，就抬手挠了一下。没想到那块皮竟松垮到让我直接拎了起来。“我靠，”我说道，“复方汤剂要失效了。”

说着我便看胖子。果然，他像发酵的面包般变大了一圈。

这就意味着，半个小时要过去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加快了探索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