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这条河边上被发现的。想起了什么吗？”王玄感问。

小雪摇头。除了伤害她什么都不记得。

“那时你已经死了，灵浮于肉身旁，眼睁睁看着恶行——你没看见伤害者的样子？”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脸上被盖了东西。做完后他们便拿走了。】

“盖了什么东西？布？还是衣服？”

【不知道……】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日头升高。

夏日燥热不休。

鬼不可见阳光，但当他们骑在白如尔脖子上时便可以通过吸收她的阳气抵挡日光的伤害。白如尔曾想过要不要打太阳伞？试过，如果只骑了一只鬼，打伞的她像个马戏团的小丑。有一次她肩上骑了十一只鬼，层层叠叠，高十几米。

打伞？她需要一间高二十米的移动凉亭。

还是让灵魂吸收她的阳气方便简单。

王玄感打开太阳伞。“小雪你先躲进来，你再骑在她脖子上她会不舒服。”

白如尔：“倒也没什么。习惯了。”

小雪：【对，倒也没什么，她习惯了。】

王玄感微微一笑，掌心出现佛咒。

小雪麻溜钻入太阳伞。

“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你带上她的灵魂也没用。阳气有限，你要多注意自己。”他对白如尔解释道。

白如尔只轻轻点头。

沿河一带有民居，也有大大小小的酒吧，是酒鬼最喜欢的地方。两人沿河寻找。开了几家小酒馆，可他们戒备很重，即便是警方，也不能随随便便调查监控。

“说警察，警察便到了。”

是陈晨晨。

他一副体育生打扮，青春阳光。和搭档说了一声，跑来和两人打招呼。

警方正在这一带取证。

小雪被抛尸的前三个小时有一伙醉醺醺的机车混混游荡来这一带打坏了十几个监控。

“碰巧”砸坏的监控都是对着抛尸地。

警方根据口供连夜将所有黄毛混混重新抓回警局挨个审问。

“好消息，确定有人提议这样干。坏消息，都喝大了，不知道是谁提议的。”

“提议的那个便是唯一清醒的。”王玄感说出白如尔查出的“盖着东西”的事。

“厉害。还是得靠灵魂自己说啊！痕迹调查根本没查出这个。不管盖的是什么，一定不重。重的东西会留下很清楚的尸斑，很轻的东西算能留在痕迹、也可能混在各种伤口中也看不出。”

陈晨晨转向白如尔，比出大拇指，鞠躬。

“我有一个请求。”警方查看了那一晚的视频，黄毛们聚集的酒吧包间人来人往，他们中许多甚至互不相识，查不出一开始的提议者是谁。

“如尔女神，你说那间KTV里会不会有个小灵魂什么的——女神，快看，就她！”陈晨晨一脸懊丧。

白如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远处是一对便衣警察，男帅女可爱，女警秦筱白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如陈晨晨所言刚过最低身高，和队长楚连云站在一起便是最萌身高差。

秦筱白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

但——看过无数鬼魂和人类的白如尔也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人类的气息。

她没有直言。

查不出人言，那就查鬼语。

但黄毛们“议事”的KTV距离这里坐车半个小时。

白如尔决定还是先查那两个强.奸犯。

王玄感包了一间位于四楼的茶馆，事发地房屋低矮，四楼已是最高，重要的是四面都是窗户，视野通透，可以将案发地和监控被人为损坏地的周边环境看得一清二楚。

离开太阳伞的小雪在王玄感身边游荡，絮絮叨叨说她已经做好面对高考的充分准备，暑假除了完成学校的课程，还看中了几个课外辅导班。

“不是说不允许课外补课了？”

【有需求，就有供应。】

“政治课上得挺好。”王玄感笑笑。面前摆着一张白纸，纸旁放着一瓶跑腿小哥送来的他平日喝的矿泉水，对茶馆的茶与饮料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提笔，写道：高二女生，小溪边，被放光血（血腥玛丽传说？），遮脸，捡尸？两个男犯。

他抱臂，陷入思考。

白如尔在窗边观察。现在是正午，灵魂本不敢露面。但或许因为这里有太多酒吧，人喝醉了酒，灵魂也吸够了酒香浑浑噩噩睡了去，竟有不少灵魂顺着阴凉处走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寻到一处长久的阴凉后便悄然睡去，等待夜幕的降临。

她拿着太阳伞下楼，找到灵魂藏身的阴凉处。

“要不要我帮你？”

她帮他们寻找长久的阴凉处栖身等待夜幕降临。他们也会帮她。拿出手机伪装接电话，白如尔在路人的目光中与灵魂泰然自若的对话。

“问到了什么？”王玄感姗姗来迟。

灵魂的记忆有限。生前的事记得很少，死后四处游荡，反而记得些新奇事。

抛尸的是七座商务车。两个西装革履的人下车时扶着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走下河堤，回来时只带了衣服。现在是夏季、也曾下好几场透雨，但今年河水涨得不算高。

抛尸车走后有两个醉醺醺的男人下了河堤，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张白纸。上来时他手中依旧拿着那张白纸。白纸被做成了纸飞机飞了出去。

后不久便下了雨。

王玄感眉头紧皱，他走到灵魂所说的那两个男人走出的小巷的位置朝外看。

“看不见。”

那条巷子的任何一个角落朝外看，从他们玩耍的酒吧窗户朝外看，都看不见抛尸地！小巷对面便有通向河边的楼梯，两人就算喝酒喝醉了去河边撒尿也应该从那条楼梯走下去。

而不是绕路去另一道距离尸体更近的楼梯。

白如尔立刻明白：“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他们或者是帮凶，或者是目击者。”

“不止如此。真相藏在两人手中那张用来折纸飞机的白纸上。”

王玄感一开始推断是酒鬼捡尸，所以才不小心将女尸认成了喝醉的女人。

“小雪说她什么都没看见。陈晨晨说尸检时没发现有东西覆盖后形成的尸斑，推断那东西一定很轻——他们带白纸是为了遮挡女人的目光。”

白如尔点头，却又立刻摇头。

诡异。

两个男人很容易就控制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女人。如果害怕女性中途醒来认出自己，他们会选择领带或是别的布条捆住女性头部，遮住目光。

白纸能遮住什么？

她声音微微打颤：“所以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小雪已经死了。”

加害者在加害的过程中全程清醒。

他们知道自己在奸.尸。

可如果知道女人死了，为什么要用纸盖住女人的脸再实施侵犯？

王玄感：“遮挡鬼的目光。实施性.侵的加害者相信神鬼之说。”

“哈、那为什么不直接挖眼？”白如尔反问。

“害怕尸体出现残缺。不是怕刑侦技术，就是怕神鬼。”他拨通电话：“陈晨晨，是我，两个死者的八字是多少？……一个八字属金，一个八字属土？”

见白如尔好奇，他解释道：“凶手两次抛尸都在水边。如果受害者的八字属火，抛尸在水边似乎合情合理，毕竟水能克火。凶手很奇怪，说他不信玄学，他甚至会在死者脸上盖纸。说他信玄学，似乎抛尸地的选择只是为了清理痕迹。两次抛尸都下了雨，凶手应该算准的时间。太奇怪了，常理根本解释不了……难道真的是血腥玛丽？”

白如尔依旧摇头。

一定不是。

血腥玛丽那样强大而可怕的灵魂，就算她感觉不到，来自阴司的鬼差也不会没有任何动静。

“一般遇见这种情况，我们的推断就是‘两个凶手’。”电话那端，陈晨晨说。“白如尔同学，你看，我说的对吧，你的确能查到很多我们查不到的。所以我再一次邀请你加入我们。”

白如尔没有回答。

当晚王玄感开了一间酒店套房供她和小雪居住。

小雪飘在空中环视周围，只确定自己生前都不曾来过这里，她家管得严。

“你回去看过父母吗？”

【没去。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每天都在读书，每天都是读书……连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我想死了就好了，等我考上大学我就自杀……】

白如尔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姐姐，你父母呢？】

白如尔咬了一口面包，在口中囫囵两圈，艰难下咽。剩下的面包在手中捏成了团。

【我懂了。】雪儿没有咄咄相逼。

“你不想读书却报辅导班？”

【我要花他们的钱考个最好的学校。我每每想着马上就要高考，高考后我就可以自杀，我就很开心啊。】

“那你为什么要抓那两个男人？”王玄感出现在身后，问。

【我想谈恋爱啊，但他们不许，他们说早恋的女孩脏，我现在更脏了……我好恨，我想干干净净的自杀啊……】

“胡说了、”王玄感轻声说：“女孩子干不干净，不是身体说了算。”

忽然有人重重敲门。

警察临检。

“有人举报这一间宾馆存在不道德交易。”

“我们只是大学同学。”

小警察一番盘问，眉头越皱越紧：“你们不同系，连对方在哪个班都说不清楚。所以你们深更半夜在距离学校坐公交车要将近一个半小时的酒店房间里讨论写论文？”

“……我说我们两个是进来抓鬼的，你们信吗？”白如尔问。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部分地方口味有点儿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