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会永远记住他。

◆55.

青蓝的“烈焰”在岩刺间横扫，后方的金色闪光穷追不舍。

这个洞穴中部的形状宛若最淳朴的木陀螺，上宽下窄，为了更好地控制和雷公怪的距离，Kalo几乎是贴着洞穴最上方高速移动……但空间仍然十分有限，加之雷公怪的电击半径不短，纵使Kalo身法再敏捷，稍有不慎仍会进入他的攻击范围。

该死……居然在这种地形遇到这么棘手的家伙……Kalo皱眉。

前面似乎快到尽头了，他猛地触底反弹，堪堪擦过紧追不舍的金色身影，雷公怪果然没有放过这一瞬间，雷电几乎要抓住灰色军服的衣角，可惜青蓝的火焰暴起，战神家的儿子通过短暂地燃烧生命，险险逃过这一击。

雷公怪望着前方逐渐缩小的青蓝光点，不由得为这样你追我赶的戏码感到无趣。

“刀疤脸，你也该发挥点作用了吧？”雷公怪仰头催促道。

洞穴里很安静，因此雷公怪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荡气回肠。Kalo捕捉到“刀疤脸”这个关键词，心下一惊。

刀疤？莫非……是我和Arcas之前在隧道里遇见的那个人？Kalo不由得联想到之前那群黑衣刀客。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雷公怪放缓了速度，并没有着急追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震沉闷的巨响——那声音是从头顶的岩石中传过来的！

什么装置被发动，他清楚地听见水流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来的声音！

头顶传来一阵凉意，之后是全身。Kalo伸手去挡，不出所料是几滴液体——洞顶在往下渗水！

这感觉糟透了，他一头栽进了雷公怪的主场，水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再持续下去的话，他和雷公怪的距离拉的再远也没用了，单是水汽导电都够他吃一壶的……毕竟这见鬼的山洞滴落的指定不可能是纯水，很快整个空间都会成为雷电的媒介，雷公怪根本不需要追上他们任何人，只需原地放一个技能，在场的所有人就全部完蛋！

难以理解……教官们竟然那么心大地派他们几个在校生处理这种级别的烂摊子？知道军校允许一定的死亡率，但也不是这种团灭的玩法吧？

「趁现在带上离出口最近的室友撤离、破坏水源，或者赶在水淹了这里之前解决雷公怪么……」

第一个选项最稳妥，但那意味着放弃这里包括Caesar在内的其他同胞；第二个选项风险极大，且靠他一人几乎不可能完成；至于最后一个选项，那无异于自杀。

少年军人短暂地悬浮在空中，青蓝的双眸晦暗不明。

他转向出口的方向，却听见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以及凄厉到让人牙酸的惨叫。

■

剧痛引出的痛呼在不断滴水的阴森洞穴里显得尤为凄惨骇人。

和先前攻击红炎助推器时用的子弹不同，这次的子弹口径几乎是寻常子弹的两倍，且在射入Valeri体内的瞬间发生爆炸，直接从内部炸断他的腕部骨骼。右手还残留了一点组织和小臂藕断丝连，左手则当场飞出三四米，“吧唧”一声刚好挂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遍地都是莹蓝的能源液，纵横沟壑的岩石赋予这莹蓝层次分明的空间感，美丽到失真的色彩是童话中才能出现的荧火池塘。抛开来源不谈，如果仅仅把它当作景点宣传，想必能招来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辞。

至于这能源液的主人，Valeri，铺天盖地的疼痛压过了所有其他感受，他瘫软倒地，几乎要昏死过去。周围的景物不仅失焦还蒙了层毛玻璃，天旋地转。

一瞬间似乎有个小女孩背着双手朝他无奈地耸耸肩，然而待Valeri集中精力想看清那小女孩的脸时，那小女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Valeri仰面朝天盯着洞顶，一边超负荷地调动着能量以疗伤，一边努力抑制四肢的抽搐。剧烈的疼痛和能量的流失使他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脸颊旁的岩石骤然炸开，碎石险些钻进他的耳朵——不，分明是有子弹刚刚擦过他的脸！

「谁？」

“等……”Valeri惊愕地瞪大双眼，惊惧之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腾地坐起身。

“砰！”

又是一发子弹。

这次瞄准的……是他的能源核！

这发子弹的威力显然远不如之前打碎他腕骨的那两发，弹壳在击穿外壳前就失去动力砸落在地，仅仅在Valeri的胸口留下一个细不可察的小坑。

Valeri循着弹道望去，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上。

此时埃米卡·若特早已摘下防毒面具，Valeri得以窥见那张略显幼态的脸。他自己本身是有弟弟妹妹的人，放在平时很容易对这类长相的后辈生出好感……但此刻这张脸沾满血污，嵌于其上的双瞳闪耀着某种热切到近乎疯狂的期待，着实让他打了个寒颤：埃米卡的表情并不算狰狞，可一旦直视他的眼睛，就觉得仿佛有魔鬼要从那里爬出来。

“嘿！我的手已经脱离战戟了！”Valeri强颜欢笑，举起光溜溜的双臂朝埃米卡示意——尽管他的伤势让这番话听起来有点像地狱笑话。

然而后者置若罔闻，甚至连表情都懒得换。准星死死锁定Valeri的胸口，似乎随时可能扣动扳机。

「艹！搞什么啊？」

地底喧闹无比，尤其是Valeri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震耳欲聋。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两分钟前还在肝胆相照的队友忽然就摆起一副要虐（隔开）杀自己的架势，他只知道生物的本能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Valeri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然而无论他向哪个方向移动，枪口始终牢牢指向他的胸口。

「怎么会这样？」

「搞什么啊！」

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现在他刚被断去双手，根本没办法反击啊！

“我……我错了！我之前不该什么都不了解就跟着传你的谣言！”Valeri疯狂寻找着话题，企图再多拖延点时间。

所幸在他喊出这句话之后，他的队友终于有了回应——Valeri看到埃米卡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诶，你误会了，我没有为那些事生气……”

Valeri刚要松一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上膛的声音。

“我只是想让Alexei前辈你感受生命的可贵而已。”

“哈？”Valeri傻眼，“我一直都很惜命啊！”

“嗯……确实是这样，也正是因为这点‘我才会选中你’。”埃米卡若有所指，“不过，凡事都要有衡量的标尺吧。你的意志还没达到我需要的标准，所以需要前辈你再努力一点……”

“等等！你到底再说什么啊？”Valeri满头雾水。

埃米卡不再回应，只是一本正经地模仿着某人发病时的语气，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睛、太阳穴、能源核、生歹直器、脚腕，Alexei前辈你想要先从哪里被贯（隔开）穿？”

“迄今为止，你的能量还足够复原伤口……”

“事后我会负责帮Alexei前辈你找医生的。”

“你不怕回去后我告发你吗？”承受不了这样的压迫感，Valeri脱口而出威胁的话语。

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如果前辈你还回得去？”

果然，埃米卡轻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

恐惧在这瞬间飙到巅峰，Valeri仿佛被谁扼住咽喉。肺部的氧气瞬间被抽走，小腹传来一股热流。

剧痛并未如期而至，不速之客是刚才朦胧之中短暂瞥见的小女孩。

埃米卡并没有扣动扳机，而是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攥住胸口，宝蓝色的能源液不断从他的口鼻涌出，他整个人仿佛要被揉碎在星空里。

「是辐射！」

Valeri立刻想起他们刚进来这里的情景，埃米卡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辐射，而且辅助兵体弱早衰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之前还有点同情这家伙，现在简直是老天保佑啊！

埃米卡当前的“尊容”用“凄惨可怖”来形容毫不夸张，紫褐色长发的小女孩却毫不在意地捧起埃米卡努力扬起的脸。

“好久不见，小埃米，你活到16岁了啊……”

凋零轻轻拭去埃米卡眼睛四周的污迹，宛若老友叙旧一般。

“不同的生命对这个世界的运行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自然也有不同的权重。小埃米的权重占比很大哦，我发自内心地为你骄傲——不过，这对你而言或许不是好消息。”

“延长你的生命需要很大的‘代价’，‘这次的你’，又想用什么交换呢？”凋零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瘫倒在地的Valeri。

Valeri被这小女孩的目光盯得背后发毛，也正是此时，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女孩有着和埃米卡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Valeri的好奇心居然短暂地战胜了恐惧，他没听懂埃米卡和这个妖异的小魔女在说什么，似乎是一场交易。现在是埃米卡出价的场合，他很好奇埃米卡能给出什么价码。

能源液还在不断涌出，埃米卡多少被呛得有点口齿不清，加上他和埃米卡的距离不短，Valeri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出个大概。

■

“我……时的……记……”

“还有……的未来……”

■

时间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待时间再度流转时，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埃米卡居然奇迹一般站了起来，甚至连能源液溢出的恐怖症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衣服都恢复到几分钟前的状态。就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倒流了一般！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Valeri的认知范围。

刚才停止的时间里，埃米卡和那个小魔女一样的人物一定有过某种交谈——Valeri虽然这样想着，但他已经放弃理解一切了。

看样子“恢复健康”的埃米卡也没打算放过他。他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紧接着迅速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这麻药的剂量是不是超标了？」

Valeri自暴自弃地想着。

在眼睑不受控制地合上之前，他只来得及看到之前那个“人畜无害的辅助兵小弟弟”一手扛上枪，一手指尖捏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朝这边走来。

「妈（隔开）的，他带了枪。」

Valeri想，看来今天他和Caesar是必须死在这里了……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埃米卡的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带杀意，甚至更像闪烁着某种羞涩与诀别。

仿佛踌躇数载，终于鼓起勇气、抛下一切、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去见一位老友。

■

又是两声枪响，听起来是朝着还困在“茧”里的Caesar开的。

Valeri觉得自己刚刚就不该有“埃米卡不想杀（隔开）人”的错觉。

「该死，这狗（隔开）日的难道还是想杀了所有人灭口吗？」

Valeri迫切想跳起来拧断埃米卡的脖子，然而此时麻药已经完全阻断他对每块肌肉的控制，只剩眼球还能滴溜滴溜转动。

视野一片黑暗，Valeri只能靠听觉来判断这个世界。

剥落与掉落的声音。看来那家伙似乎在尝试把Caesar拉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到此为止了啊……如果还能再多活几年就好了。”

Valeri听见埃米卡喃喃道。

之后是单脚后撤、衣料摩擦的声音……那家伙蹲了下来，在地上放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的重量很轻很轻，不是枪……那么只能是在指尖里捏着的淡紫色花朵了。

「为什么？在杀了我们之前先献花么？」Valeri又开始好奇了。

但之后足足有一分多钟，Valeri再未听到埃米卡发出除了呼吸之外的其他声音——他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原地。

“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Valeri听到埃米卡如是说。

这个声音是从上方传下来的，Valeri猜

麻药的效果愈发强烈，在Valeri的意识彻底断绝之前，只知道埃米卡把自己扛了起来，不知道要去哪里。

「Caesar、Kalo……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知道他们的下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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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推荐BGM:《弦外知音》-鬼卞、银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