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坐在车后座，抱着小提琴盒发呆。他马上要去福利院进行表演，就用这把小提琴。

已经好久没过去看看那些孩子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宋眠想着想着，目光就不自主跑前边去了，江凛在驾驶座上勤勤恳恳地当司机。

“咳咳咳！”

陆冕在旁忽然清了清嗓子，宋眠以为是他嗓子不舒服，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喝水？陆冕差点就翻白眼了，给他一个无语的表情，从包里变出本和笔，叫他做个简单的问诊。

“昨天去参加综艺回来有没有不适？”

宋眠说：“还好，可能是因为注意力被分散了，没有感觉不舒服。”

江凛听到这句话抬头，后视镜让这两个暗自腻歪的家伙四目相对，江凛没忍住勾起嘴角。

宋眠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悸。

江凛把视线摆正，他知道宋眠还在看，故意无声说了三个字。

他昨晚也说过。

下台之后，宋眠在保姆车上睡了一觉，到家的时候还很迷糊。江凛怕他在舞台上待了很久，因为反应滞后难受，就在宋眠回房间的时候，跟着进去了。

宋眠被他牵到床上坐着，呆呆看着江凛给花卷倒了点牛奶，打开窗户，再慢慢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江凛仰着头，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宋眠被这吻轻而易举地破开心房。他要江凛等着他，像个渣男一样吊着人家不给名分，所以他想问不敢问。但江凛亲了他，他就着不清不楚的委屈感问出了心里想的问题。

“你在游戏里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也会委屈。

他听到了江凛的笑，很淡，随后嘴又被堵住。

这次的吻适可而止，但也给足了甜头。江凛分开后问他：“你有没有不舒服？”

宋眠对江凛没有回答他这件事有些难过：“亲得有点晕。”

“那我下次注意？”

“不需要。”

江凛又笑了，把宋眠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摩挲，宋眠知道这是他不好意思的表现。

“我没有不愿意。”

他不擅长讲情话，他没有谈过恋爱，只能从网上去借鉴点经验。今天就算宋眠不问他，他大概也是要找时间说的。

“只是觉得场合不太正式。”

花卷凑到江凛腿边，看戏一样喵喵叫，两个人都不搭理它。眼神相接的瞬间，江凛说：“我爱你。”

“我愿意表达，只要你想听。”

江凛把宋眠拖下来接吻。

“很爱你，宋眠。”希望你也愿意爱我。

宋眠无意咬了咬唇，整个人呈游离态，不出意外被陆冕训了，说他问诊不专心。他立马坐直了身体，陆冕哀怨地蹬了眼他，然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叫他回答。

没什么大问题，宋眠得到了医生的鼓励，以及叫他继续保持，未来有痊愈的希望。

车子开到福利院附近，门卫接到电话给他们放行。穆瑶穿着浅色的碎花裙，朝他们招了招手，她身后还有几个面熟的孩子，扯着她嘴里嘟囔着什么。

宋眠一下车，男孩女孩们就朝他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喊他哥哥，问他前段时间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没有来？背上背着的是什么？

“是小提琴。”江凛站在他身后。

陆冕带着一兜子糖随手发给孩子们，跟着穆瑶组织好队伍，领他们进了准备好的教室。这次教室除了板凳以外几乎全清理了，宋眠不再有讲台作为遮挡物。

江凛抬脚向后排走去，被一个蘑菇头男孩子扯住了衣角，他垂头看了看，是之前拿到奥特曼的那个孩子。

蘑菇头说：“江凛哥，你去前边坐。”

旁边扎麻花辫的女生点头附和：“对呀对呀，江凛哥，你去前边坐吧。”

江凛思忖片刻，没有拒绝，蹲下来跟他们说了句谢谢，然后在孩子们的拥护下坐到了最前方，为了不影响到观感，他坐在了靠旁的凳子上。

宋眠拿琴的动作顿了顿，笑眯了眼：“你怎么坐这里？”

“我们让江凛哥坐过来的！”蘑菇头举高了手。

陆冕好奇，他怎么没有这个待遇？他笑了笑问：“为什么呀？”

“因为前阵子宋眠哥哥没有来，我们大家都有点想他，就缠着穆老师给我们放了Museum的出道演出视频。”

宋眠问：“这和让他坐前面有什么关系？”

“因为宋眠哥哥和江凛哥一看就是很好的朋友呀，好朋友就应该坐在前面给好朋友捧场！”

陆冕笑得头都要歪了。宋眠和江凛两个人全靠眼神和唇语交流。

——我们，很明显吗？

——明显些，不好吗？

“哥哥，你们怎么说悄悄话？！”

“说什么了？！”

“我们不能听吗？！”

穆瑶被逗得不行，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这群活宝安抚好。陆冕站在旁边，抱着胳膊准备观察了。

宋眠把小提琴架在肩上，看着活宝们一个个瞪着大眼睛，才想起来，还没给他们解释，今天没有点歌环节。

为难之际，江凛对着孩子们说：“今天宋眠哥哥练琴，我们体谅一下他，点歌环节我补给你们，好吗？”

宋眠哥哥，四个字从江凛嘴里念出来，落在宋眠耳朵里烧起火来。

“好啊。”

“江凛哥待会儿也给我们唱吗？”

江凛跟他们保证：“对，等宋眠哥哥下来，我就跟他交换，我上去唱。”

“欧耶～”

宋眠有些别扭的目光四处游走，在江凛看过来时不由自主对上去，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抖：“第一首，《卡门序曲》。”

他深呼一口气，闭上眼。

琴弓在他手中灵活运作，划过琴弦演绎早已烂熟于心的经典曲目。

陆冕边注意宋眠的情况，边用手机计时。

“第二首，《梁祝》。”

江凛一颗心迟迟落不下。

上一次宋眠小提琴演奏晕倒在他面前，始终让他后怕。

额角渗出汗珠，从面颊流下。宋眠睁开了眼，第一时间寻找江凛，也在这个瞬间，他看清了江凛眼中的担忧。曲已过半，他能感受到自己双腿的微颤，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早年的练习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

视野中心下移，聚焦在江凛的唇。

五个字，一字一顿。

——别勉强自己。

宋眠稍稍仰起头。他好像总在碰见江凛的时候变得很脆弱，六年前是，一句要再见，捏紧了他的心脏。现在依旧是，五个字，他的情绪被牵引，没有一刻延迟，直达心底，叫他酸得发麻。

曲毕。

陆冕准备好扶病人，江凛更快，上前一手扶住宋眠的腰，一手拉住往下滑落的小提琴。孩子们关切的声音把前排包围住，宋眠坐在台子上，勉强笑了下说没事。

穆瑶站在一旁，神色着急，但她还要同时抚平孩子们。

“有没有医务室？”陆冕问她。

穆瑶说：“有的，就在这层，出去往左走，第三间就是。”

陆冕把宋眠从江凛怀里接了过去，扶起宋眠往医务室走。宋眠满脸歉意地回眸，江凛动了动唇，叫他好好休息。

“江凛哥哥，宋眠哥哥怎么了啊？”

“不舒服吗？”

江凛留在这里帮穆瑶稳住孩子们的情绪，他拿着陆冕剩下来的糖，边发边回答他们的问题。

“宋眠哥哥生了病，他在努力治病呢。”

“治愈总要时间，我们等等他，让他休息会儿。”

麻花辫把糖还了回去：“那这个给宋眠哥哥吃吧，他要快点好起来。”

一个孩子这么做，就有很多孩子效仿。

穆瑶跟江凛说这边有她，让江凛过去陪宋眠。江凛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把糖还给了孩子：“不用，我会再给宋眠哥哥买糖，这些你们拿回去吃。”

孩子们又把糖收好，嘴上说着祝宋眠早日康复的话，在穆瑶的组织下回到座位上。

江凛跟穆瑶说：“那边有陆医生看着，况且，我答应这帮孩子了。”

答应了就要做到。

他很想过去陪宋眠，只是也不能让这些孩子失望，而且，陆冕刚给他发了微信，转达了宋眠的话，叫他不要担心，也不用过去。

“你们想听什么？现在可以点歌了。”

宋眠在陆冕的掺扶下躺到医务室的床上，陆冕包了块水果糖给他，叫他含着，累了就睡会儿。

“这是怎么了？”一道知性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女人看上去气质很好，头发盘起，新中式风格的穿搭，手里拎着个小号黑皮包，踩着双粗跟皮靴站在门口。

“不舒服吗？”她脸上带着忧虑。

仔细瞧瞧，她和江凛长得有几分相似。陆冕迟疑道：“您是？”

“我是夏有仪，江凛的母亲。”

夏有仪走近，俯身看了看宋眠，叹息道：“还是先休息吧。”

宋眠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木头。再听见对方说她是江凛母亲的那刻，他整个人都进入一级警备状态，说白了，紧张，非常紧张。

他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以这副病怏怏的姿态。

“您……”宋眠想要坐起来，被夏有仪劝了回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有仪从旁边拽了把椅子坐：“没什么，我只是想见见你，让江凛带你回来，他也不说个准话，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您想见我？”

陆冕看了他俩一眼，从医务室出去了。夏有仪笑得慈善，跟他说是的。

“宋眠，阿姨想跟你聊聊天。”

“不过，这些是等你现在休息好之后我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