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完饭回去后颜贝回了学校准备接下来几门考试，期间季禾岑给自己发了两条信息，提醒他别忘记周二的事。

上一次把季禾岑从被子里强行拉起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大概季禾岑觉得他是个忘性大发的人。

学校的宿舍楼下常驻两只猫，一只奶牛一只玳瑁 ，现在一只坐在颜贝的腿上另一只蹲在他的脚边。

奶牛猫贪吃如果把罐头放地上的话，破抹布玳瑁就抢不到一点，所以颜贝一般都会把抹布抱到自己腿上先让它吃一半，再把剩下的放地上让奶牛猫吃剩下的。

颜贝反背着斜挎包，背包里装着罐头和猫条和一份自己拟的合同。

颜贝很乐意和这些毛孩子接触，刚去颜家的时候无所事事也无所适从，直到放学的路上看见了几只流浪猫在翻垃圾桶找吃的，颜贝猛的觉得自己和它们的境地也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它们还比自己更自由。

于是从中学起颜贝有余钱了就“自作多情”地给同在流浪的它们买些猫粮和罐头，大学里的小猫都被学生们善待着，颜贝也不需要分心去想着怎么让人别赶走它们，就自费给没绝育的几只都做了绝育，所以致远楼那几只猫至今还记恨着他，一见着他就钻回了草丛里。

新开的猫条也见了底，颜贝摸了摸抹布的背，轻轻拍了拍。

“下去吧。”

玳瑁像是听得懂颜贝的话一样，轻巧一跃下一秒就钻的无影无踪。

去把手洗干净后颜贝出了校门坐上了公交，周二来的比想象还要快。

工作日的下午，车不算拥挤，头靠在窗边偶尔会因为车辆的颠簸轻撞上去。坐公交也很好，颜贝也很喜欢坐公交，只要两块钱就可以从城市的这一端穿到那一端。

阳光投下点点光晕在他的脸上形成一小块阴影，亮闪闪的眼睛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房屋，哪里会是自己的家呢，以前的颜贝靠在车窗上想这个问题，车就这样沿着干道一直开到现在也没找到答案。

季禾岑到得早，在一家咖啡馆等颜贝，自己要了杯拿铁又给颜贝点了份草莓牛乳。

咖啡馆的冷气开的足，刚从外面36度热风里逃出来的颜贝刚踏入店内就感觉身上的暑气少了一半，舒服多了。

季禾岑也没在处理工作，单纯地玩手机，两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十几分钟颜贝才猛的想起来他的包里装了什么。

“对了，季禾岑我有事和你商量。”颜贝从自己的挎包里开始找自己做的那份合同。

季禾岑把目光投了过来，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

颜贝把纸反过来对着季禾岑的方向。

婚内协议。

季禾岑扫了几眼大致意思是不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不涉及婚内财产纠纷，条目挺细致，基本上想到的都写上去了。

“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我也不是专业的，但是先找法学的朋友帮我改过一遍了。”

“本来早就想给你的，有事耽误了，你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哦对了，我完全可以把结婚当成班上，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汇报工作定期发你一份述职报告。”颜贝看季禾岑一直在看那份合约，主动开口解释着。

“不好意思我不乱签合同，我先拿回去再看看。”季禾岑把那张纸收了起来，没回答他。

“哦，好的。”颜贝也不多想，毕竟人家是老板，谨慎点总没错。

颜闪和颜珺都到了坐在沙发上，应该是等得有点久了，颜闪靠在沙发上直打哈欠迷迷糊糊要睡着了。一个月没见，颜闪已经染了一头蓝绿色，比自己还要显眼。

看到季禾岑的那一刻突然清醒了过来，捧起手机侧过一点身体开始鬼鬼祟祟地打着字。

颜闪：你老公啊？长得挺帅的，本来还觉得委屈你了，一直不敢和你提起来，现在看你赚了啊。

颜贝：你老公，觉得帅我立马让给你。还有，为什么我不能是他老公？

颜闪：不行我接受二手男人。

颜贝：还给你挑上了。

颜珺咳了一声，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在手机上聊天把季禾岑完全晾在了一边，根本没人管他这个真的舆论风暴中心。

颜闪反应过来，收起了她咧着的笑，去给他倒了杯茶，颜珺也招待他坐下，反而轮到颜贝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哥，你知道为什么让我们回来吗。”

颜珺摇了摇头，他也是被李欣兰逼迫着回来的，颜闪更是在外地参加比赛抽着空赶回的首都。

李欣兰这个时候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季国发和站在他身后的“德缘”大师，说着是什么“德缘”不过是以前买牛肉的刘广福批了层皮。

这些年一种愈来愈强的感觉总充斥在季禾岑的心头，“德缘”和自己的遭遇甚至是母亲的离世脱不开关系。

嫌恶到一定程度后就练就了无视的技能。像是没看到季国发一样，季禾岑从沙发上起了身，往后一步站到了颜贝旁边。

“这孩子又瘦了，还是得多吃点啊。”季国发自来熟地捏了捏颜贝的胳膊评价着。

“没有，看错了，我还胖了两斤。”颜贝直接缩了一下身体，躲开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李欣兰把他们带到了二楼最里面那间屋子，这也是大半年来颜家三人第一次看到颜光强。

他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是李欣兰好不容易从高级病房里托人搬回来的。

原本吃的肥头大耳的颜光强此刻干枯瘦弱没有一点生气，只有身旁的一起时不时地闪烁跳动在证明着这是一个还有生命的人。

颜贝没什么情绪，颜珺和颜闪纵使对他有再多不满也毕竟是他们亲生父亲，看到这个样子还是不免伤心。

“开始吧大师”李欣兰提醒着德缘。

一时间德缘挥舞着手中的法器，口中的经文声高亢激昂，敲敲打打，符纸飞满了房间。

熟悉又抗拒的画面又重现，季禾岑转过身不去看他，一步步远离这场法事的中心。

最后一声钵响，德缘说结束了，符纸正好落在了颜光强的身上。

原本还装作严肃的季国发在最后一身钵响停止后立马嬉皮笑脸。

众人退出房间之后季国发拉住了颜贝。

“小贝，听说你成绩不错哦，我考考你啊，你会做小学三年级的题目不。”

颜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来考考我，你凭什么考我，你有教资吗就考我，虽然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挂着礼貌的笑。

“没有，成绩一般吧，不算很好。”颜贝也不算太谦虚，高考考上首都大学后为了赚生活费就没怎么对学习上心过，在学校只能算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在家里更是比不过一路保送的颜闪和海外名校留学回来的颜珺。

“那你看看这个会不会。”季国发掏出昨天拍的季斯铉的作业，颜贝看了一眼，虽然心里无语，还是告诉了他怎么写。

“哦哟，这还是得年轻人，昨天铉铉给我做我都做不出来。”季国发拍拍颜贝的肩膀还想要再套点近乎。“那你有没有时间给铉铉补补课，他现在学习紧张的。”

“他没空。”季禾岑拿起来颜贝扔在沙发上的挎包后塞给了他，和其他人已经道了别，示意颜贝快点走。

“他都没说你插什么嘴。”季国发面色明显不悦。“小贝不去的话那就小闪吧，听说她也是个大才女呢。”

颜贝原本还瘫在沙发上回消息，突然听到季国发的声音，不解地回过头来，把目光投向了颜贝，用口型说，他有病吧。

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要是这件事真的被推给了颜闪的话那自己一定有好果子吃，颜贝立马接茬。

“还是我去吧，她比较忙，没什么时间。”

听了颜贝的话之后季国发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点，语气稍微和善了一点，让家里的管家去安排这件事。

旁观了一切的季禾岑也没再说什么，表情冷淡地剜了季国发一眼，先一步离开了颜家。

“喂，等等我。”颜贝追着他的身影终于赶上了他的步伐。

季禾岑并不能缺席公司太久，把颜贝送回学校后就要回公司，在车上季禾岑也没说什么话，明明感觉一切都和平时的他并无二异，但颜贝总觉得车内的气压有点低。

“你不高兴了吗？”

颜贝低头捏了捏手指，又悄悄从视线里的余光去看季禾岑的表情。

一开始没有回答，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没有。”季禾岑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破绽，但颜贝还是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些绝对不是开心的情绪。

“是因为我答应了季国发吗？”

“是因为季斯铉那小孩。”像是被勾起什么回忆，季禾岑啧了一声。

“那就好，没事的，小学生的题目我还是做的出来的，我一直在教培给别人讲课，讲的很好呢。”

“你就是讲错了估计他也不知道，还有你也别讲太好了，回头天天使唤你，你就有好日子受了。”季禾岑听到颜贝语气里那股势在必得的自信轻笑了一声。

“到了。”

回到学校后颜贝把挎包里最后两个罐头分给了另外几只小猫后也受到了自己的“家教安排。”

颜贝三天后来到了季家，颜贝自诩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但是看到季宅还是不免咋舌，太浮夸，独栋别墅从外观看都是金碧辉煌的奢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走进里面那土不土洋不洋的装修风格看得颜贝都头晕，欧式水晶灯配红木家具，这搭配还真的很有季国发的个人色彩。

管家倒是很专业，从他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细致招待，把他一路带到了书房。

“小少爷在里面等你。”管家把门贴心地关好之后就退了出去。

颜贝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季禾岑“教育”的缘故，怎么听怎么觉得小少爷这个词语别扭，走进去看到“小少爷”的真容之后更是泛起恶寒。

此时的小少爷正躲在大大的书架后面偷玩手机，旁边放的零食袋子敞着口快撒了一半在地上，嘴上的碎屑都没擦干净，见来的不是管家立马把手机藏在了书架的书中间，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颜贝看了都佩服。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季斯铉摸不准颜贝的脾气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又在玩手机的事告诉妈妈。

“算是吧。”看来季国发压根没介绍过自己，颜贝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称谓。

“那你也不用教我了，你陪我打会游戏就行了，我可厉害了，你打游戏我爸就给你付工资，你要是打得好，我让他多给你一点。”

以往的老师有些会采纳季斯铉的建议，真的只陪他打游戏，但是通常在半个月左右发现成绩毫无长进甚至还后退的时候就会被他妈妈宋玉茹给勒令换掉，季斯铉想找个稳定点的游戏陪玩也不容易。

颜贝根本没理他，拉开书桌旁的一把椅子后就按照自己的习惯打算开始给他补课。

“你的书和上一次的考试试卷拿出来给我看看。”按照颜贝的习惯他需要先看看书了解一下学习进度和大致的教学内容，再看看试卷了解一下学生基本水平和掌握的情况。

季斯铉不为所动，赖在地上开始装聋，等了半天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颜贝手伸了好几次示意他赶快递过来，季斯铉就是一声不吭，还把藏在书柜里的手机抽了出来打算继续玩。

颜贝也不继续和他耗，走到他身边把他歪七扭八的书包从地上捡了起来，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书和几张已经残破不堪的试卷翻了出来开始看。

小学三年级数学考18分什么水平，颜贝翻着满面红叉的试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哪怕是刚从乡下学校转到首都，读的第一个学期完全没跟上都没考出过这么低的分数。

连着好几张试卷最高分也不过52，还是一张语文卷子，颜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间谍了。分数不能体现一个人的全部，但至少也能体现出大部分了。季斯铉不光成绩差而且态度也很不端正，不说他对自己的态度，他的书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卷的像一颗卷心菜，别说看看学习进度了，书上一丁点笔记都没有全都是乱涂乱画的墨点，字都快看不清，

试卷折成五折像是奏章一张展开才能看。

秉持着自己有教无类传道受业的精神颜贝还是把季斯铉从地上拉了起来，给他讲那张18分的卷子，从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知识讲起，颜贝都已经把知识点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季斯铉，就差从数数开始教起，季斯铉一直盯着试卷也不吭声，感觉听得很认真，颜贝给他又出了几道题目，一做，没一道对的。

简直快要气死，颜贝索性换了一门科目，给他讲英语却发现他连字母都背不全，实在无能为力了，再先进的教学方法，再优秀的教育理念放在季斯铉这里，真的只剩下对牛弹琴四个字，颜贝就坐在他旁边，他也可以安然自若地睡起觉来。

好在只睡了一会会，颜贝帮季斯铉把书包里的书和试卷资料按照学科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后又把他的书折角卷起来的部分展平，全部忙活完之后季斯铉也刚好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坐在地上帮他整理的颜贝。

“哥哥你怎么还不走。”

颜贝也彻底没了继续教他的耐心，索性开始和他东拉西扯。“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当然是首都大学。”季斯铉不假思索地看着颜贝说“我爸我妈还有其叔叔伯伯都说我以后可以上首都大学。”

颜贝看着季斯铉自信满满仿佛已经板上钉钉的样子强忍住才没笑，还首都大学呢，附属中学都进不去吧。用充满鼓励的语气真诚地看着季斯铉“那我很期待和你做校友。”

“哇，老师你就是首都大学的吗，好厉害。”季斯铉毕竟还是孩子在听到颜贝是首都大学之后多了几分崇拜，接着说到。“简直和我哥哥一样厉害。”

“哪个哥哥？”颜贝突然很好奇在这个小孩眼里季禾岑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当然是大哥哥季斯铭了，他特别好，即使忙也和我一起打游戏还从来不和爸爸说，这些零食还有我的手机都是他给我买的。”

颜贝不死心再问“那你二哥呢。”

“他是我最讨厌的人，也是最笨的人，爸妈都这么说，说他又蠢又笨还很贼，根本没有我聪明。”季斯铉听到季禾岑的名字脸立马扭起来，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而且他还骂我，老师你最好别在家里提他，妈妈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

季斯铉小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溺爱，几乎是他说一不二，季禾岑觉得这样迟早把人养废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责任心，不想让这个孩子被他们带垮，成了家里为数不多和季斯铉唱反调的人，季斯铉有一次欺负保姆和其他阿姨—让她们把自己的脸凑过来被自己打，他从电视里看到的。刚好被放学回来的季禾岑看到了，直接把季斯铉的手用力拍开又大声骂了他，然后季斯铉就哭着去找宋玉茹说季禾岑打他，从那之后，宋玉茹看季禾岑更加是不顺眼。

从季斯铉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颜贝不敢保证，但即便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有关家里其他成员对季禾岑的评价后还是有点坐不住，刚想开口反驳，又突然觉得没意思，季斯铉也不过就是个孩子，一言一行不过是从大人那学了个七七八八，真正容不下季禾岑的是季家其他几个。

颜贝虽然和李新兰相互厌恶但是和颜珺颜闪的关系都还不错，那个被称作是家的地方，没那么多讨厌自己的人，可是。

颜贝突然一刻也不想在这间房间里面呆了，起了身就往门外走去。

在楼梯的拐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季国发身边的那个德缘大师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应该就是季斯铉的母亲宋玉茹，两个人再说些什么，听不太清，颜贝往前走了一点才听到几句。

“老头怎么还把他搞回家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个给弄出去。”宋玉茹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回这里也正常，他也是个手里没什么东西的，没事的，季禾岑和他结婚刚好还断子绝孙了，季国发讨厌他也不一定讨厌自己的亲孙子啊，俗话还说隔代亲呢。”

季国发催不动季斯铭结婚，季斯铉又太小，自己都不一定看得到他结婚那天，看到原因季禾岑结婚甚至都愿意给他个台阶下让他回季才上班，要是真的搞个孙子出来指不定季国发都乐成什么样，毕竟他一直喜怒无常。

“你说的也是，那他们就不会离婚吗，两个男的结婚，季禾岑也愿意的。”宋玉茹语气稍微好了一点，没那么冲了。

“我和季国发说了，他两包结婚的，八字和旺他，让季禾岑找个男的结婚也是我想的，他不是在创业吗，要是敢在外面搞个私生子出来，出轨的丑闻就够他开不下去公司了，他不敢的。”

“你也够损的。”宋玉茹听完之后捂着嘴笑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开始往这走。

颜贝装作刚从书房出来和宋玉茹对视了一秒，笑着点了个头之后快步下了楼梯，离开了季家。

两个人真够贱的，走在路上颜贝都在想刚才他们的对话，不用说的这么明白颜贝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安排他们结婚，只是没想到他们可以这么记恨季禾岑，也不知道季禾岑知不知道，颜贝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

心里就像是一团乱麻，颜贝打开了手机，点进了季禾岑的聊天框，突然很想和他聊聊天。

颜贝：我见到季斯铉了，他。

颜贝：和你还挺不一样的。。。

季禾岑回的很快，消息发出后没多久就回复了。

季禾岑：不是你自己要去的？

颜贝：他智力上还有很大开拓空间。

颜贝：往好了想，至少你没有遗传到这么小众的基因。

季禾岑：是我基因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