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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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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看着裴昀原本缓和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双眼失神望着窗外,随雷声发出急促的呼吸。

沈玥心一横,直接扑过去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她的动作仓促,一时情急大半个身子都压到裴昀身上。

她连忙调整姿势,单手撑在裴昀身侧,稳住平衡后缓缓说道:“陛下,我在这里。你若是心里不舒坦,可以同我说说话。”

裴昀望着眼前凑近的脸,忽然一把抱住沈玥。他的下巴搁在沈玥的肩头,双臂牢牢环抱她的身躯,像是即将溺水的人紧抓着一块浮木。

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深吸一口气,闻到沈玥身上泛着的香味。淡淡的清香钻入五脏六腑,裴昀的心情逐渐变得平静。

沈玥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陛下,我为您唱首小曲如何?”

裴昀微愣,双眸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他松开双臂,望着沈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玥清了清嗓子,声音轻柔:“层霄雨露回春,深宫草木齐芳。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咳咳……”沈玥唱着唱着,不曾想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沙哑。卡顿片刻后,终于控制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捂着喉咙,感觉嗓子有些发涩。咽下口水时,带着一股又痒又痛的感觉。

裴昀见她哑了嗓子,脸上泛着不自然的薄红,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好烫。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掌心,热气顺着肌肤的纹理攀爬至指尖。裴昀站起身来,已然忘记屋外的电闪雷鸣。那些过往的恐惧、伤痛,都被尽数抛在脑后。此时他的脑内只有一个念头。

他听见自己朝外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裴昀将沈玥打横抱起,猛地推开门,急迫地呼喊。陪侍的太监一惊,赶忙撒开腿跑去传达。没过多久,一名干瘦的老者背着药箱赶了过来。

他见着裴昀正要行礼,却见裴昀摆了摆手,急切地说道:“免礼,快给她看看!”

老者左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右手搭在沈玥的腕间。他眯了眯眼睛,又点点头,沉吟一声。看得裴昀好生着急。终于,他开口说道:“娘娘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高烧,应是着凉染了风寒。”

他拿起毛笔,开了份药方。在等待熬药的间隙,裴昀想将沈玥一路抱回丽景轩,却遭到了拒绝。沈玥虽然高烧不退,但尚留有一丝意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我是染了风寒,又不是断腿断手,自己能走。”

沈玥心想仅是先前那种程度,就能招来何芸的嫉恨。若是再大摇大摆任由裴昀抱回去,那何芸岂不是得恨毒了自己。

裴昀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强求。他扶着沈玥来到丽景轩,沈玥一口将药闷下,随后躺到榻上小憩。她刚盖好柔软的被褥,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她有些头昏脑胀间,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瑞雪跟着忙个不停,吩咐其他宫女用火炉煮热水,又紧接着准备干燥的衣物。她拿着衣裳进屋时,看见的便是沈玥的睡颜。

湿衣服断然不可能穿在身上,何况还是个染了风寒的病人。瑞雪为沈玥褪下外衫,更换干燥的衣裳,裴昀却感觉有些不自在。他颇为局促地移开视线,背着手佯装无事,溜达到屏风后面。

“啊!”瑞雪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裴昀连忙转身冲过去。

“娘娘的后背……”瑞雪捂着唇,小声说道。

沈玥的左肩后面竟是一团乌青,在白皙的后背上看来格外刺眼。裴昀轻轻用衣衫盖住沈玥的后背,拿来活血化瘀的膏药,皱着眉问瑞雪:“这是怎么弄的?”

“娘娘去凤栖池的路上,何昭容的步辇正好撞过来,应是那是留下的伤。”

裴昀皱起眉头,沉默不语。他望着沈玥紧闭的双眼,转头对瑞雪说:“你先退下吧,这里我来照看。”

他从木盆捞起脸帕,拧去多余的水。随后将其叠得方方正正,敷在沈玥的额头。沈玥双眉微蹙,无意识地轻声呢喃了一声。

沈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褊狭的空间,土砖砌成的墙壁,搭着茅草的屋顶。这是她才曾经的家,爹爹被征兵去了战场,娘亲为了维持生存,硬着头皮接手他留下的屠宰活计。瘦弱的身躯手起刀落,吃力地剖着满是腥臭的猪肉。

战事持续好几年,爹爹险少传来音讯。村里便有人说他早已死在外头,算是守了活寡,不如早些改嫁得好。那些人像闻着腥味的猫寻来,对着娘亲评头论足。咀嚼他人的不堪,来维系可悲的优越感。

同龄的小孩嬉笑打闹,笑得天真无邪。张二狗叫道:“没有爹的孩子!你爹死掉喽!”

其他小孩鹦鹉学舌:“死掉喽!死掉喽!”

“胡说,我爹一定会回来的。”沈玥流着眼泪嘶吼,没忍住挥舞起拳头,狠狠揍上他们的脸颊。沈星跟在后头,接连补了好几脚。娘亲忙得焦头烂额,拉着他俩挨家挨户去道歉。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给娘亲添麻烦了。

张二狗的大婶开了门,斜倪她一眼,冷哼道:“你家这女娃娃太彪悍,真不讨人喜欢。现在就知道打人,长大了不得闹翻天!”

“要我说,你家男人都不在了,活该过苦日子。”她横眉冷目,双手叉腰,两腿大咧咧岔开,视线停留在沈玥那只破了洞的草鞋上。

那目光好似针扎似的。沈玥低着头不吭声,屈腿别起脚后跟,单腿站立在原地,把破洞的鞋藏到另一只鞋的后头。

娘亲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歉。沈玥不想看到娘亲低三下四的模样。可娘亲说,乡村邻里之间莫要起争执,和和气气才能过安稳日子。

那时的沈玥感到困惑,如果她不跟别人争吵,是不是娘亲就能够过得更舒服些?

自那以后,沈玥逢人便笑脸相迎。她发现只要忍耐住别人的贬低,笑着说些讨巧的话,就可以从打谷子的大叔拾起割漏的麦穗,从买菜大娘那里捡走半烂的菜叶,从衣铺收集破碎的布料拼凑成被子。这样娘亲就可以少为生计发愁,多睡一会儿觉。

她学会了忍耐,她学会了顺从,她学着磨掉自己的棱角。她一味地讨好别人,下意识忽略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成为了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一个没有性格的人,一个迎合他人话语的人。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为了家人,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

后来娘亲病重垂危,她把值钱的物件尽数典当,才勉强买来治病的药。热乎乎的汤药熬得沸腾,她捧着碗沿数数,等啊等,等到药变成温热。

娘亲将一碗碗药灌入,从来不曾说过一句苦。娘亲总是笑着宽慰她,说病马上就会好。可是那些药并没有作用,母亲的身体就像铺在路边的豆角,被蒸干了水分,一点点瘪了下去。逐渐消瘦,最终消逝。

娘亲生病死了,爹爹活着回来了。娘亲的坟头长满青草,爹爹立战功封为校尉,从此阴阳两隔。

隔壁那个曾与父亲交好,总做赔本生意赵姓小贩,凭借一身胆识成了巨贾,带着儿子赵朗在京城购置了宅邸。而她也随父亲进了京。

因为相识多年,她跟赵朗定亲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青梅竹马一场,她自然在乎赵朗,却并不爱赵朗。

沈玥觉得,她的家人需要这一门亲事。爹爹不会守财,而她不会理财,弟弟又尚且年幼。为了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愿意忍耐一切。

因此,不管赵朗如何待她,朱珞茵如何讥讽她,这些都可以忍受。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她感觉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心里剜去一块大洞,迫切地想要找寻真正的自己。

沈玥昏昏沉沉梦见了好多事情,这些年的过往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依稀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时不时抚过自己的额头,放置湿润冰凉的巾帕。

她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无比沉重,纹丝不动。

她感觉自己好像迷路的孩子,在幽暗的石巷里走了很久很久。飘渺的雾气弥漫在四周,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她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畔喃喃低语:“额头还是有些烫……”

是谁?

沈玥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光线从睫毛底下的缝隙透进来。她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一双修长的手。

她不顾一切地握住那双手。

是啊,她想起来了。她想起埋在暗处压抑许久的感受,讨厌逆来顺受的自己,讨厌懦弱无能的自己,讨厌忍耐愤怒的自己。

她总是在无意识地模仿他人,因为在潜意识里她想像太后那样气势逼人,像秦婉那样落落大方。她找不到真正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陛下习惯隐藏自己,而她弄丢了自己。

“你做噩梦了?”裴昀问她。

沈玥回过神,松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她望向窗外,只见黑乎乎的天空。随后反应过来:“陛下,莫非你一直守在这里?”

裴昀手里还握着刚拧干的脸巾。他挺直腰板,振振有词地说道:“先前你陪我,现在我陪你。”

他说完又悄悄瞥了沈玥一眼,欲盖弥彰般解释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丢下你不管,实在是过意不去。”

沈玥笑了。

裴昀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沈玥明亮的双眸弯成月牙,笑得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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