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老板笑盈盈的眼睛在对上关桥阴沉的脸时终于睁开了，“哪位点的猪脑花？”
关桥：“拿走。”
“别别别别呀！”徐风蹭一下站起来，“你不吃我吃，我最爱吃猪脑花了！”
关桥咬牙切齿：“……滚！”
徐风满眼只剩下色香诱人的猪脑花，没跟他斗嘴：“我去旁边空桌吃，行了吧？一份脑花把你吓成这样，绝了。”
“你知道个屁。”关桥没好气地说。
但徐风已经饿疯了，压根没空接他的话，好不容易抽空抬起头，还是对老板喊的：“这脑花不错，再给我来一份，快点啊！”
关桥对“脑花”这玩意儿，已经不仅仅是抵触了，所有的食物他基本来者不拒，除了猪脑花。
甚至应激到听到“脑花”这两个字都要疯的程度。
李微雨努力回想，也想不出他到底在哪里留下的心理阴影，干脆专心啃起了兔头。
“明天端午哎。”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关桥出声道：“我请你们吃火锅。”
“我有约了。”李微雨摇摇头，“不去。”
关桥诧异：“约了谁？你又没朋友。”
李微雨差点没忍住把兔头砸他脸上，“关桥你皮痒了是不是？！”
“谁让你今天诈我。”
“下午的仇记到现在，记性可以啊桥桥。”李微雨揶揄道：“明天见了你妈，我一定好好夸你。”
关桥瞪了他一眼，问陆叶舟：“你呢？陪我一块儿吃吧，我明天不想回家。”
“我……”陆叶舟手机震了两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原本温和的脸上僵了一瞬。
而观察力惊人的李微雨此时又拿了个兔头啃起来，根本没有看他。
如果她看到了，她一定能察觉出此人是个极度危险份子。
那一瞬间，陆叶舟眼神阴鸷，充满杀气。
但也只是一瞬即逝，便恢复如常。
关桥在烧烤盘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串牛肉，就听见陆叶舟婉拒：“我也有约了，不好意思。”
“行吧。”关桥哼哧哼哧嚼着牛肉，“原来是我没有朋友。”
徐风冲他挥挥手：“我有空啊哥！”
关桥冷酷无情地说：“离我远点。”
吃完两份猪脑的徐风回来坐下，同时伸手拿了串鱿鱼，“姐，刚饿疯了没来得及谢你，谢谢啊。”
李微雨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谢。”
徐风把鱿鱼串撸干净，竹签一扔，竖起大拇指嘿嘿一笑：“姐，你是真人不露相，看着挺正经，居然也敢往赌场里混。”
关桥哟呵一声，捧哏似的：“说谁不正经呢？”
“不是。”徐风赔着笑脸：“我意思是，姐姐有种。”
“是啊，有种得很。”关桥下午被套话，积怨还没消，说话阴阳怪气：“人还没去呢就惦记着报警，你这么有正义感你怎么不……”
话比脑子跑得快，关桥说了一半脑子才堪堪追了上来，忽然顿住，赶紧把剩下没出口的咽了回去。
他虽然把话止住了，但是旁边还坐了个徐风，没什么眼力见地追问：“你怎么不当警察啊？”
关桥这下都顾不上积怨了，手肘快速捅了徐风一下，“别问了，再问就烦了。”
徐风完全没理解。
李微雨无所谓地耸肩：“我当不了警察。”
“为什么？”徐风好奇地问。
陆叶舟也看过来。
李微雨舔了舔唇，把兔头残骸扔进垃圾碟，然后摘下手套，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公职人员不能有其他盈利性收入啊，当警察会阻碍我致富，而我自由的灵魂更喜欢搞钱。”
“嗯……”徐风没上过学，但不妨碍他用自己的认知去理解：“我知道了，警察配不上你。”
关桥直接把鸡腿怼他嘴里，面目有些许狰狞：“吃吃吃，多吃点儿，瞧你这发育不良的小身板。”
李微雨看他俩直乐，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又忍不住调侃道：“我哪有什么正义感啊，都是装出来骗你们的。”
夜市吵闹杂乱，老板和店员来回上菜点单，关桥忙着往徐风嘴里塞东西，企图用食物堵住他管不住的嘴，没注意到李微雨含混地说了什么，倒是陆叶舟，眉眼极轻地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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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飘今天下了个早班。
刚过半夜十二点，对于夜场工作者来说，确实算得上“早班”了。
不过，是用被灌酒换来的。
今晚的客人格外喜欢灌女孩子喝酒，消费上去了，女孩子们各个都醉得不省人事，被带去酒店的，躺在沙发上没人管的，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的……
夏飘用仅存的意识找到欧阳嘉，把今天的收入塞到他的口袋，整个人就倒在他怀里了。
欧阳嘉摸着鼓鼓囊囊的裤袋，骂骂咧咧：“怎么喝成这样。”
骂了几句，见夏飘死鱼一样没反应，一只手架着她，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拍了拍，“喂！喂醒醒！”
还是没反应。
欧阳嘉翻白眼加叹气，无奈地摇摇头，跟领班的打了声招呼：“我先把她送回去，晚点去找你。”
领班三十来岁，嘴里叼着根烟，奚落的眼神看着抱成一团的俩人：“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腻歪？”
“没办法。”欧阳嘉说：“摇钱树，不能扔。”
欧阳嘉打了辆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武馆外头。
他从裤袋里抽了张一百元递给司机，一边把夏飘拖出来，一边等着找零。
司机动作很利落，欧阳嘉接了零钱，听见夏飘喃喃着“渴”，不耐烦地说：“到家了到家了。”
夏飘醉得厉害，身体软绵绵又沉甸甸地，意识早奔到另一个空间去了，无法配合。
欧阳嘉赶着去找领班，觉得夏飘实在太拖后腿，干脆直接把人背起来，“别乱动，摔下去我可不管。”
走了几步，夏飘仿佛被夜风吹醒了些，迷离的眼皮半掀，“……嘉哥？”
“哎，我在。”欧阳嘉应了声，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语调却温柔不少，“还很难受吗？马上到家了，乖乖的，我给你泡蜂蜜水，明早起来会舒服些。”
“唔……嘉哥……”夏飘贴着他的后背，双手环着他，虽然醉酒导致头昏脑胀意识模糊，但是有喜欢的人一直在身边照顾，安全感很足，“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
欧阳嘉：“当然了。”
夏飘：“你会……带我……回家……”
欧阳嘉没再接话，因为感觉到夏飘的脑袋砸在他的后背上，不用看就知道又睡过去了，说什么她也听不见。
他也懒得说。
睡着了正好，省得伺候了，明天回来就说伺候了她一晚上，理直气壮要补偿。
欧阳嘉匆匆忙忙把人放下，大夏天的晚上，窗户关着，空调电扇都顾不上打开，房门“砰”地一关，脚下生风。
刚下到一楼，脚边突然蹿出一条黑影。
“我艹！”欧阳嘉吓了一跳，以为是只硕大的老鼠，定盯一看才发现，方才从他脚后跟蹿出来的是只体量娇小的小黑猫。
这黑猫他认识。
附近本来没有流浪猫，大概三个月前，这只小黑猫不知怎么引起李微雨的注意，被投喂过几次以后，就赖上了，混了脸熟以后，还在李微雨那儿混了个名儿，叫“钱钱”。
听听，多俗的人才给起这么个名字。
有了名字的钱钱不再把自己当外猫，呼朋唤友，越来越多的流浪猫过来觅食，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附近的草丛承载了猫族繁衍的重任。
因为猫族繁衍运动大都在晚上进行，而没有“繁衍运动搭子”的猫到了晚上愈加烦躁，孤独地叫唤，于是遭到居民投诉，为肃清噪声来源，甚至惊动了动物保护组织……
那几天李微雨不在家，好像去外地办什么事儿去了，欧阳嘉不太清楚，不过等李微雨回来以后，猫都被清得差不多了，抓的抓，逃的逃。
可惜的是，他还以为能看到李微雨伤心难过，没想到她竟然跟没事人心的，可见平时喂猫也只是做做样子，没那么有爱心嘛。
话说回来，这只小黑猫当时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居然逃过一劫，没几天又自己跑回来了。
跑回来那天，欧阳嘉也在，他看到这只猫躲在草丛里，“喵呜”一下蹿到李微雨面前，李微雨只怔了一瞬，就淡定地把吃了一半的牛肉饼扔给它。
也没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变态啊。
欧阳嘉当时就下了定论：这个女人冷血无情，指不定有什么精神疾病。
“钱钱。”欧阳嘉轻轻叫唤。
小黑猫停了下来，经过李微雨的调.教，它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名字。
欧阳嘉见似乎在等他投喂，不禁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顿时恶向胆边生，也不急着走了。
钱钱感觉到不妙，眼睛微眯了一瞬，警惕地扭了下屁股，调整两条后腿的角度。
“别怕呀，过来。”欧阳嘉露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这儿有好吃的。”
接近钱钱的时候面色一变，凶残地抬起右脚猛踢过去——
小黑猫反应很快，在他动作刚起范儿时已经跃到旁边，“嗖”地一下钻进花坛草堆，转眼没影了。
“小畜生，跑得还挺快。”
踢空了的欧阳嘉咒骂着，一抬眼，顿住了。
李微雨站在前方的路灯下，那灯光从头顶直直打下来，一点儿美感也没有，阴森森地盯着他。
欧阳嘉心虚，尴尬地发出笑声，“欸，回来啦？”
对面半天没声儿，但他感觉得到气压很低，便急着要走：“我约了朋友，先走了哈。”
走了几步，正要经过李微雨身边时，被她伸出来的一条腿拦住了。
李微雨偏头看他，面无表情地恐吓，“我只要看到钱钱有一点儿伤，不管是不是你干的，都会落到你身上，听懂了么。”
“啊哈哈，我、我怎么可能伤它，它可是微姐你亲自、亲自喂的呢。”欧阳嘉讪笑道：“我真有事儿，真约了朋友，朋友等我呢。”
“滚吧。”
欧阳嘉：“好嘞！”
他一面笑着，一面大步流星到快速奔跑，一面在心里骂着：真是晦气！猫晦气，人也晦气，得跑快点儿别让这晦气跟上来，他今晚可是要翻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