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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蛛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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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呢?那把剑,有什么招惹了许千秋的地方吗?

郑之之眨了眨眼,等待许千秋同自己解释其中婉转心思。

许千秋看她神情专注,便知她在这事上迟钝懵懂,并非故意冒犯,这般也教人无奈极,只好耐心为她解惑。

“我与岁离离相处十数载,早已将她看做一胞同生的妹妹,她的荒城同我的余年,是被门主同时交到手中的,十分重要。”

郑之之点头,她自然明白这对许千秋和岁离离意义非凡。

岁离离与许千秋从小拜入九陵门下,郑之之从这几年中粗略了解过,许千秋是双亲俱亡的孩子,而岁离离更是从未见过家人。

若说许千秋对双亲还有些模糊不堪的印象,那么小师妹自襁褓中便被门主带上山,对俗世牵挂全在十五岁下山以后。十五岁之前的世界,只有九陵门与山脚下依山而居的彩衣镇。

高山深林,组成了岁离离对世界的第一次认知。

所以许千秋与岁离离才这样亲近。

许千秋道:“荒城就像另一个她,我不知是什么缘由让她换了剑,但她绝不会任由自己的荒城遗落在外。”

剑客宁死也不不会将自己的佩剑遗弃……一定是发生了让岁离离伤心的,永远无法挽回的事情,才让荒城去向流落不明。

“若我现在去见她,只会想将荒城找回来,让她开心一些。”

许千秋并不是在生岁离离的气,也不是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妹闹别扭。

他们这么多年都是一起过来的,怎么可能因为荒城这件事而产生误会呢。

他只是怕自己去了,忍不住在岁离离眼前掉眼泪。怕自己忍不住,要下山去找那些让小师妹流泪的家伙。

“郑之之,我不能下山。”

……什么?

“为什么不呢?”

郑之之双眸清澈而困惑,话语真挚得教人怔在原地。

若是想做,那么就去好了,难道门主那样散养徒弟的性子,竟会阻拦不许许千秋下山么?

那现在的江湖第一,就仍该是当初那位李故衣了,不是吗。

许千秋望进她澄澈眼底,摇摇头,平静地笑了,眸光温柔,像是怜惜一位不谙世事的年幼女孩了。

……可无论如何,比起郑之之,涉世未深的,应该是许千秋才对。

许千秋出声,“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郑之之茫然弧着笑颜,心中却是充盈满胀的不解,几乎要让她头晕目眩。

她听到许千秋的声音,被山林卷起的风裹挟,吹过耳侧,“我不被允许离开九陵门,最远能去到的地方,是山脚下的彩衣镇。”

“这一生,我都不能离开。”

许千秋的语调没有波澜,犹如这被束缚一生自由的要求并不是落在他身上。

“我的双亲做过许多错事,当年在江湖中恶名远扬,上了江湖编纂的群魔册,被武林正道追杀。”

“死前他们将我托付给共同的好友……就是师父。为了保下我,师父答应追杀我双亲的武林中人,这一生都不会将我放出彩衣镇。”

他对自己父母的印象,实在淡的只剩一团褪色的影子了。母亲的声音,父亲的面容,在许千秋的记忆中,已是听也听不得,看也看不清。

于是那年小师妹要下山,无知无觉的许千秋亦是要一同前去的。然而临走前,门主却忽然将他叫到自己面前。

“师父同我说明了双亲的过去,我的身世。又说离开与否,一切由我做决定。”

说这话时,他的师父没有情绪,只是还散漫读着手中书卷,似乎许千秋的抉择对他来说都将被全盘接受。

年少而无忧的许千秋骤然得知这一事,第一想法是,既然门主已经尽了他对武林的承诺和对故友之子看护的责任,许千秋就不该让他再为难了。

当年门主不过二十好几,年纪轻轻,少年有为,正是人一生中不可求的好年岁。

这样恣意张扬的年纪,反而却带着几个拖油瓶隐居山林,赋闲九陵门中,日日钓鱼浇花,领着几个个头还没自己腿高的小孩漫山游荡,督促他们健康长大。

许千秋若是还有点良心,就应该明白,自己绝不该在这件事上随心任性。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明明同小师妹有不相上下的武学底子,几年后却没有和小师妹一同扬名武林的原因啊。

郑之之恍然大悟。

双亲的祸患,却牵连了他们的孩子。

许千秋倒是不怎么为自己感伤,在无法下山这件事上好似满不在乎,看郑之之理解自己了,不在这件事上多说几句,反而话锋一转,可怜兮兮,“你刚才答应我了哦,之之,说好不会将我爬上这棵树的事情告诉师父的,对吧?”

虽然不知道许千秋同这棵树的孽缘为什么屡禁不止,不过门主说将人埋在地里,那就是真的将人同树埋在一起,言之凿凿“体悟剑心”,傍晚才让人去将他挖出来。

同理还有门主专门钓鱼的那条河溪,谁若是随意往里面撒饲料,就只好下去同鱼一起畅游半日了。

“许师兄,如果要我不告诉门主,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郑之之眨眼。

“怎么还加了条件。”许千秋半真半假抱怨起来,“好之之,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就一个。”郑之之坚持,眼中泛出期待。

许千秋看她毫不退让模样,觉得有趣又可爱,欣然应承,伸了个懒腰,“你说吧。”

“只要不过分,什么都行。”

郑之之早已想好了,只是神秘又严肃地比了个保密的手势,眉目无辜盈笑,嗓音温软。

“先欠着,过两日师兄就知道啦。”

直到再一次需要下山采买,郑之之强硬拒绝了许千秋陪同自己的意愿,无情将照看小师妹的任务挂在他身上。

“不可以逃,许师兄。”郑之之看他生无可恋的表情,轻轻柔柔对他微笑。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要替我好好看顾阿离呀。”

至于如何照看……让这对师兄妹纠结去好了,郑之之只负责将人送过去。

彩衣镇出了骇人听闻的大事。

天边才泛一点天光,镇民早起洗衣,三三两两结伴而去,遇见熟悉邻里便笑着招呼几声,一派安宁祥和。

直到有浣衣女子在江边看到一具浮尸飘来,脑中空白,张着嘴半晌,终于吓得尖声惊叫,差点扔了手中衣物。

郑之之这时正挑选完糕点,预备带一些回去给小师妹与几位师兄,又停驻在买卖果脯糖球的摊贩面前,细声细气让他挑几款口味合适的,一定要甜一些,万万不能口味新颖但古怪……上次许千秋一时兴起挑选的怎能被称作糖块,简直难以入口。

正要接过时,突兀划破空气的叫声教小贩一抖,手中递来装满饴糖的袋子差点翻在地上,幸而郑之之眼疾手快,才没让九陵门本就不富裕的财政越发雪上加霜。

那日听许千秋的回答,实在怜爱这位四师兄,于是待好不容易岁离离身体好转一些,郑之之在来镇上前又连哄带骗,让许千秋与岁离离好好相处,承诺自己会早些回去,给他们带甜口零嘴。

只是这一声尖叫将计划打乱,郑之之往袖中收好袋子,往江边去看是怎么回事。

镇民们已经围上许多,郑之之费尽心思才凭借娇小身材挤进内圈。

不知死去了多久河中浮尸身上已是处处青紫,却还有人样。被人捞上来一看,口鼻蛛丝连黏,如同一层纤细外衣,将浮尸包裹起来,仿佛轻薄的茧。

更为可怖的,是这具浮尸的胸腔已经被剖开,往里一望,五脏六腑所在的位置已经只有一片黏腻血肉,密密麻麻附着虫卵一样的白色物质,又像一颗颗莹白透亮的珍珠。

看到浮尸这样恐怖死状,众人脸色难看了起来,更有承受力较弱的人干呕起来,却只有郑之之轻声念出一道名称,“流钰蛛。”

她顿住了。

没有第二个人认出这是什么古怪的东西,更多人只是大惊,连说出大事了,叫人快快去请镇令。

彩衣镇的镇令平日作风清正廉洁,深得百姓爱戴,这样骇人大事一传,不出一刻,镇令便已经带着衙门中人急匆匆赶赴江边。

百姓见镇令来了,连忙七嘴八舌同他讲明前因后果。只见他微微惊愕蹙眉后,立即冷静地教人再往下探,查清受害人数,绝不错过一位冤死的无辜平民,同时又向下安抚众人情绪,让镇民暂时莫要围在这一处,话语诚挚镇定,也教众人信服地散去了。

郑之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打捞半日,江中浮尸悉数找到,在地上被一字排开,仵作点了人数,共十一具之多,皆是死状诡奇,令人脊背生寒。

这些人身上没有遭受折磨的痕迹,保存完好,连面容在一层又一层的蛛丝下也几乎没有毁坏。胸腔的创口像是被他们自己动手剖开的,仿佛心甘情愿为这些虫卵一样的东西作孵化温床。

郑之之看了这些浮尸模样,模模糊糊察觉到不对劲,脑中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色,清澈带笑的男声在耳边缥缈响起,亲昵与她讲述,将关于流钰蛛的一切娓娓道来,连同诡谲邪说一道,话语却流落在时间里,听不真切。

她摇摇头,将这些甩在脑后,只记清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冲镇令努力靠过去,轻喝一声,“镇令大人……还有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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