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飞彩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答应帮宝生永梦签那份无聊透顶的担保书，以申请森原一留在CR的资格，但前提是，宝生永梦必须调整好他的状态。

这些时日，宝生永梦已经从儿科转入外科跟在他身边做实习，只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镜飞彩从院长口中得知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休息，晚上就呆在CR，守在森原一和九条贵利矢的病房里哪也不去，仿佛在那里呆的越久那两个人就能越早醒过来一样。

多亏了CR有双人病房，不然按他那个势头Poppy都怀疑他会上半夜守一个人，下半夜去守另一个。

“真是没救。”镜飞彩听了Poppy的话冷漠地给出评价。

但果然，这副消沉模样的实习医看着比之前天真无知的傻小子样更不顺眼，他默默地想。所以那两个人，到底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卫生省已经准备好发布会向大众公开游戏病的存在，以免谣言和恐慌越传越盛。

不过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被森原一失控的力量波及到重伤，Genm居然很久没再出现搅局，以至于CR的日子有些平静过头。

Poppy无聊之下有事没事就往森原一和九条贵利矢的病房跑，给他们讲琐碎的日常，比如镜飞彩成功做了一次手术，宝生永梦转进外科涨了工资，院长又发现一家好吃的蛋糕店……诸如此类。

由于她是Bugster，不需要像人类那样保护身体有规律的作息，其实每天晚上有她在就够了，奈何宝生永梦非要留下。

“为什么不想回家呢？”她问他。

对方沉默很久才回答：“可能是不想一个人吧。”

在森原一出现之前，在下班的路上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看天边的月亮是什么形状，就这样一路望着天回到家。

可她来之后，他渐渐不再看月亮。

有时候和她一起回，他的注意力在她身上，有时候是他晚回，他便会在路上想她在家做什么。

总之，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走到家附近的路口停下脚步时，昏黄的路灯在头顶撒下朦胧的光，他突然就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于是莫名地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他从一开始感到两个人住尴尬奇怪，到后来觉得理所当然，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

Poppy听他说完这些时，看见他嘴角还挂着一点淡淡的笑，在那张因为睡眠不好显得有点苍白憔悴的脸上，已经算是很温柔的神情了。

虽然永梦再三强调他和森原酱只是朋友，但这种程度，真的没超过朋友的范畴吗？

她不由得开口提醒：“或许，你已经把森原酱当作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他眨眨眼，慢慢敛起笑：“是吗？”

是不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至少对她来说，森原酱就像她的亲姐妹一样。其实当初第一次见就对她有好感，所以才那么痛快地允许她和永梦一同进入CR。现在想来，做了个相当正确的决定呢。

待宝生永梦遵守镜飞彩的条件离开，粉头发的少女再次闭上眼十指相扣作许愿状：“拜托，保佑他们早点醒过来吧……”

-

只开了一盏灯的病房里，不知几时坐起来的绿发姑娘捂着半张脸，陷入长久的沉思。

就是说，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和琉璃川争论她单枪匹马杀到南川差点把天罗院总部连根拔起这一野蛮行为的合理性，下一秒她就一个激灵没了意识，然后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静默了半晌，当她久违地感应到身体里的两个本命精元，才终于明白过来——

噢，她好像和琉璃川口中那个素未谋面的自己的灵魂互换了。

这应该是个坏消息，但更坏的消息是她好像没有接收到另一个她的记忆，那她怎么办，要一切重新来过吗？

森原一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瞥了眼隔壁床上没有苏醒迹象的陌生男人，果断离开，在走廊里四处闲逛。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她逛了一圈也没见到有第二个人，于是再度走到设有密码锁的门前，停住脚步，抬起手思考要不要直接把门轰开。

当她下定决心蓄力到一半，严丝合缝的门却突然开了，没来得及掩去眸里升腾而起的绿色，她便和门外一身白大褂的男人对视上。

四目相对，神色各异。

她反应极快地翻手压下成型的能量球，下一秒却猝不及防被对面那家伙用力地拥入怀里，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这是……什么情况？

扑面而来的气息里夹杂着洗衣液的清新味道，令她有些愣神，随即清楚地听见靠在她颈侧的人充满庆幸地呢喃着：“太好了……”

“……”

森原一皱起眉，没等她动手，这人便似乎自己意识到不妥主动退开了，白净清秀的娃娃脸上挂着仓皇的笑：“抱歉，我只是……”

“你是谁？”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看见对方脸上的笑明显僵住了。

“那、那是什么意思？”

他怔然地盯了她一会儿，有些无措地扯起笑容：“喂，什么我是谁……你刚醒就开这种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森原一打断他，瞥了眼他胸前的工牌，补充道，“至少现在，我真的不认识你。”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对方的表情从愕然一点点变成了不可置信。

“难不成……你失忆了吗……”

-

森原一发誓，如果能倒回二十分钟之前，她绝对会直接走掉，而不是在那个娃娃脸的医生恳切的请求下松口同意和他谈一谈。

同意谈一谈的结果就是，她被围攻了。

“你们是怎样，审讯犯人吗？”她无语地扫了眼围着她站成一圈眉头紧锁的五个人。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Poppy瘪着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怎么可以这样啊……”

“难道是因为力量失控刺激了大脑吗？”镜飞彩说。

他的话引起了森原一的注意：“力量失控？”

Poppy立刻调出那天新闻和网络上的影像资料，有好几个视角的画面，但都是隔的很远拍的天空，乌云笼罩下隐约有巨大的龙卷风形成。

森原一看完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只是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只是这样是什么意思？”院长代大家问出了心声。

“这也算失控吗？比我平时——”她歪了下头，耿直发言，“弱了不少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啊，可能对你们来说，确实比较难以接受。”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真正实力，到什么地步？”花家大我努力压下震惊。

她想了想：“可以统治世界吧。”

看到五个人的眼神无一例外开始陷入呆滞，森原一笑了声：“怎么，之前的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宝生永梦最先回过神来：“可是，如果你这么强的话，为什么还会受伤呢？”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否认，随即又明白过来，“啊，如果你是说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确实会，可能是因为空间乱流或者时空撕扯力之类的。”

“不，还有一次，好像是因为被人绑架，你回来的时候一副很痛苦的模样，还吐血了……”

“什么？！”森原一不可思议地站起身。

难道这个世界的她，不是在隐藏实力，而是真的变弱了吗？

关于分裂成两个人这件事她倒是和琉璃川讨论过，她只知道本命精元在另一个自己身上，但并不清楚……等等！说起来——

森原一缓缓扫视过每个人的脸，才意识到一个恼人的事实。

她的“探测”失效了？！

“森原酱，”看到她阴沉的表情，Poppy小心翼翼地叫她，“你还好吗？”

“嗯？”森原一敛了神色，无波无澜地看她一眼，“好得很。”

她真的好得很……该死。

“那么，”她调整好心态，重新转回之前的话题，“能具体说说我失控的事吗？”

她怀疑所谓的灵魂互换是因为这次失控，毕竟她在神川什么都没干就莫名其妙被换过来了。

“比如，是什么原因？”她问。

众人齐齐沉默了，虽然他们前不久还讨论过这个问题，但这个……要怎么说？

宝生永梦有些沉不住气：“那个，原因暂时还不确定，等你恢复记忆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直视上她的眼睛：“我觉得，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森原一失语，她感到心累。

当然了，只有她自己清楚，可她现在没办法和另一个她交流。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无精打采地摆摆手，“告辞。”

“等等！”众人瞪着她不约而同地把她叫住。

“……怎么了？”

镜飞彩皱眉：“你的记忆还没找回来，这是打算去哪？”

森原一无奈：“不用找了。”

她压根没拥有过那些记忆，除非和另一个自己融合，否则不可能找回来。

“不用找……是什么意思？”Poppy愣愣地看着她。

“啊，”她实话实说，“就是没必要。”

注意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森原一也意识到这句话对不知情的人来说有点残酷，她叹了口气拉开凳子在桌子边坐下。

她嫌说出真相太麻烦，所以默认自己是失忆，但眼下的情况……森原一眼神飘散，正考虑要怎么解释，不经意便注意到摊在桌上的白纸黑字，一眼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目光一点点顺着内容凝住，片刻后嗤笑出声。

行，不用解释了。

宝生永梦看见她的神色变化，知道她是误会了，忙站出来道：“那个不是……”

“不用跟我说，我不在乎，”森原一站起来无所谓地摇头，“所以你们也别在乎之前怎么样，过去和现在还是别混为一谈的好。”

“这是什么话，就算你想不起来了，难道之前的所有你都要丢掉吗？”花家大我忍不住开口。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那很重要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好像不欠你们什么吧，既然两不相欠，何必呢？”

“还有这个，”她顺手抓起桌上那份担保书，语气透着嘲讽，“无论是哪种结果，不都是想控制住我吗？是，我的力量对你们的世界来说确实是很大的威胁和隐患……但真是该死，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被别人控制。”

宝生永梦急得站到她面前：“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为了得到卫生省的批准所以……”

“我就问一句，”森原一打断他，态度咄咄逼人，“你们是不是想要我留在这哪也不去？”

他张了张嘴，嗫嚅道：“只是暂时……”

“够了，”她一把将担保书拍到他胸前，彻底失去耐心，“说到底我凭什么要和你们维持之前的关系？就因为那些所谓的过去，我对你们真的够客气了。”

还要她怎样，她不信如果是另一个她真的会愿意留下，是有多深的感情连人身自由都不要了留在这？真的，无法理解。

“我不会留下，”森原一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语气平静，“你们也别管我去哪。”

眼看着她绕开他就要离开，宝生永梦心慌意乱下意识叫她的名字：“森原一……”

她顿住脚步，低头看了眼他半伸出来的手，感到可笑：“你还想拦我。”

“要和我成为敌人吗？”她漠然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一点都不介意。”

最终还是擦身而过。

只是众人不知道，在森原一暴力地用法术轰开CR的大门之后，就消了一半的气，等走到户外晒到暖洋洋的太阳时，她已经开始感到心情舒畅了。

她向来如此，有火当场发，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于是冷静下来后也常常会发现一些问题。

她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和他们闹掰吗？

森原一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以后她和另一个自己融合，记忆肯定也会融合，那最后别扭的还是她自己。

一个她和他们交好，一个她和他们断交。

这是要怎样，精神分裂吗？

……

但话又说回来，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说出口的话也没有撤回的道理，她也不想撤回。

事已至此，要不就算了，有什么麻烦留给以后的她操心。她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是，该去哪落脚。

只是森原一万万没想到，这个问题当天晚上就有人主动找她解决。

西装革履的男人态度彬彬有礼，跟她说可以尽他所能提供钱、房子等一切她需要的东西，避免她在这个世界行动不便的情况。

她愣了下便明白大概率这位也是她之前认识的人，不过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眼前之人必有所图，于是意兴阑珊地问他想要得到什么。

然而男人只说了简短的一句：“别帮他们。”

“他们？”她迷惑。

对方从容不迫地笑了笑：“自然是，你今天见过的那些医生。”

一瞬间脑海里滑过无数种可能。

但森原一还是感到意外和不解：“就只是……不帮他们吗？”

“对，”男人嘴角的笑容扩大，“所以，森原小姐意下如何呢？”

天台的阵阵微风中，他伸出手征求她的意见。

“真是罕见的条件，”森原一探寻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扯起意味不明的笑，“有意思……”

她没再犹豫，干脆地拍了下他伸在半空的手，算是交易达成的击掌。

“成交。”

有一点我要解释一下，同样是来到陌生的世界，1.0虽然也活得比较松弛但行事还是比较谨慎，但2.0完完全全就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1.0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就来了这个世界，因为有太多不确定，其实压力蛮大的

而2.0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挚友有很大概率平安无事，所以即便被换过去有点怨言在心态也很好

可以说2.0这一趟就是过来玩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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