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站着站着都快打瞌睡了，突然眼睛一瞟，从一顶华丽的湛蓝色马车里走下来一个人，熟悉的身影。

月牙“李理来了！”

陈总管一脚踢上去“喊什么，以前你们是朋友，但现在他是李家的公子。”

李理缓步走下马车，看到月牙的瞬间像是不注意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在衣袖宽大，别人只以为他是害羞。

然后他目不斜视就像不认识一样走到门口。

陈总管“李将军，李公子有请。”

李将军连头都没点高昂着，让后面的人放下礼物就往里面走去。

李理“母亲，我想去如厕。”

李将军有些不满的挥了挥手。

月牙“我来，李公子跟我来就好。”

月牙“请。”

真的是他，这个李理真的就是她认识的李理。

月牙“李公子，前面就是。”

“月圆！”入深安静处，李理张望周围突然一把握紧她的手臂。

月牙吓了一跳。

李理“你不理我了？”

月牙“李理？”

李理“我。是我！”看旁边来了人，将她拉到了角落里。

李理“你怎么在这！”

月牙“你忘了我娘是这里的总管。”

李理“是哦。”

月牙“恭喜。”

李理“不要恭喜我。”

月牙“怎么了？”

李理眼眸暗沉了下来，少了之前的明亮，多了愁绪。

“我不想嫁给大小姐。”

咯噔。好直接。

月牙“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你不怕我说出去？”

“你怎么会说出去呢？你肯定会帮我的呀。”

月牙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这应该是两家决定的吧。”

李理“是啊，他们今天把我装扮成这样，就是要大小姐挑我。”

月牙“李家和国公府不是不对付。”

“我也不太理解这些弯弯绕绕的。也许就是说的，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

月牙“倒也是。”

不管是真心联姻还是其他的缘由，他们都想促成这件事情。

月牙“你怎么打算的？”

李理“要不我在宴会上做出一些有失体统的事情？”

月牙“好主意。”

李理“你也觉得好！”

月牙“是要你觉得好。而且愿意付出代价。”

李理“丢点脸就丢点脸，名声差点就名声差点。”

李理“月圆，你不会嫌弃我吧？”

月牙“当然不会。”

李理眼里又有了光柔柔的春水一样“那就好，那就好。”

月牙还是挺赞同他的选择的。这两家看着也不像是能长久相处的样子，他若真的嫁进来就不只是宅斗了。

月牙“快去宴席上吧，到时候我也会看着能不能帮你点。”

李理“月圆，你真好。”

等月牙安慰完李理回到门口的时候，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后院的宴席也已开场。

国公被陛下昭进了宫里没有办法参加。主君也因身体不适没到场。

倒是侧君早早的过来，穿的高调喜庆，看上去他才像是大小姐的父亲一般愉悦。

此刻他坐在高台上和旁边的一位男子说着话。

“今日的宴席筹备的倒是挺热闹的，还很新奇。”

院子头顶上面装了一层纱帘，既遮挡了灼热的阳光，又被风吹着，似乎看到了风的形状，带着凉爽和惬意。

侧君“这回可不是我办的。是我们家总管的丫头，还有大小姐的侧君。”

“侧君？大小姐不是还没有纳人吗？”

“是还没有，但国公已经同意了，男子极为不错，之后应该就会请族里定下名分。”

很多人还不是很清楚，觉得可能是国公府那边的亲戚吧，不少世家也会从熟悉的家族里预先准备男子。

在说话的间隙，今日的主角大小姐终于出现，她的身上穿着那是选好的金线牡丹华服。华丽无比。

但她的神色却好像没有寿宴的欢愉，反而带着一丝戾气。

“大小姐来了，快快过来坐。”侧君站起身来笑着迎她过来。

大小姐冷冷瞥了她一眼，就坐到了下手的第一个位置上。

侧君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大小姐坐那里也是极好的，等会儿可以清楚地看到表演。”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场面稍微没那么尴尬。

大小姐粗粗扫了一眼。

李理的头低的差点埋到沙子里去。

而在这个时候苏南寅从门外缓缓走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去，虽然他身上只穿了一身简单的衣服，并没有因为要跳舞而装扮华丽。

大小姐的目光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不掩饰里面浓浓的情意。

李将军看在眼里，面露不悦。

“这是国公府新请的舞姬吗？倒是格外出众了。”

侧君“这位就是大小姐未来的侧君。”

“什么？”刚说完，其他客人又忍不住看了两眼，这品貌被看重也不奇怪，但。

“既然如此，怎么会出来表演呢？大小姐也不说？”

侧君拿着扇子的手轻轻松动“女子又怎会在意这些。”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复杂，是啊，女子凉薄。这种凉薄不是不在意，而是他们在乎的事情太多，那些男子内心的柔软，又有多少人能够感同身受呢。

李将军“那个就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果然是个狐媚的样子。”

“他很好。”李理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他也有些惊愕，为什么苏南寅也在这里。但听到别人都说他是大小姐的人，心里莫名的有一种欣喜。

李将军恨铁不成钢“我说了几回了，你现在是我的义子，进了将军府就把你以前那些人事都给我忘干净，小郡爷也就算了，国公府大小姐未来的主君，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我之后会和国公说，在你入门之前将那些不干不净的全都清理干净。”

李理吓了一跳。

李将军“他既然要跳舞，那你就去弹琴，必能将他压的抬不起头来。”

“——”李理“将军，他弹琴和跳舞都比我好很多。”

“你这没出息的。”

李理委屈低头。

这时候月牙突然从后面出现，他看到她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月牙暗示他别怕。

李理“母亲，大小姐已经有心爱之人了，不如算了吧。”

“这样的身份，国公是不会答应的，你不必放在心上，跳不过就算了，这些把戏不过是用来讨好女子的。如今你的身份已经用不着这些。”

月牙听着李将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贬低苏南寅，微微有些不爽。

其实她的心里也曾生出过一些可能大逆不道的念头。之前男尊女卑是规则，他们认真的遵守着规则，因为这是自古以来或者说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没有人想过违抗，也没有人认为不对。

可是她突然来到了这里，男女的地位完全颠倒的世界，可又怎么样呢？世界并没有坍塌？所以他们所说的那些规则，那些认为不可以改变的东西，又真的牢不可破吗。

到底什么算珍贵，什么又是卑微？那些卑微的就永远卑微吗。

脑子里有太多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已经太超越了时代，只是穿梭两个时空的月牙才能想象，而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意识或者意识到了，也被太多的东西锁住，只能臣服。

苏南寅在众人的视线下表演，无数眼神在他身上飘过刮去，探究好奇贪婪。但他只淡淡看月牙。

就算站在高堂之上被千万人簇拥，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有在她身前的男子。

那个男子突然变成了高门贵子，接下来可能会成为大小姐的贵妾，这些他机关算计的东西，他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可是他居然没有半点嫉妒连羡慕都寡淡。

偏偏，偏偏只是他们两个安静的站在那里，却让他的心里溢出难言的酸涩。

苏南寅不是个傻子，他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而他也只能臣服。

一舞落下。

大小姐看苏南寅“累了吧，快过来坐。”

苏南寅笑着走过去。

大小姐给他递上了酒水“口渴了吧。”

苏南寅接过酒杯却没有喝。目光一直淡淡在那个角落。

大小姐撇了一眼“别难受。那小子我没兴趣。就算他嫁进来了也不会更不敢对你做什么。”

苏南寅“大小姐打算娶他。”

“怎么？不想让我娶？”大小姐打趣。

苏南寅“不，他很合适。”

大小姐只以为他是在装坚强。她喜欢苏南寅。尤其是这段时间，她发现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深，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爱意。

等过了生辰，她必须要让母亲尽快安排婚事。让他早点入门，也算是给了一份地位的保障。

李理悄悄靠后“月圆，苏南寅真的会嫁给大小姐吗。”

月牙摇头“我不知道。”

李理“他们似乎很好。”

月牙“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你做你想做的。”

其实月牙想说若是今天的事情顺利的话，说不定他们两家的婚事就直接泡汤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定论。

月牙“你等会先找个地方安静呆着。”

李理“啊？怎么了？”

月牙“没什么。我想办法帮你劝劝国公府。”当然方法上面有些诡异。

李理眼睛亮闪闪“真的吗？”

月牙“尽力。”

李理回头忍不住想要抱一抱月牙，可还是忍住了，只是他伸出去的手却清晰的落在苏南寅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