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各种视线,月牙却什么话也没说,依旧局促难安低着头疑惑落魄的站在一旁。
旁边说话的人已经继续反驳。
“肤浅。发现你们真的肤浅,我觉得这件事情和外面传言的一样,前后顺序都错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前后顺序都错了,展开说说?”
“我看这陈月圆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小姐给踢出了名额,所以才会去青楼里面,不然你想想她多久没去了,马上就要去学礼堂的档口,冒着这种险还是一大清早过去喝酒?”
“是啊,是啊,当时我就在楼下卖豆腐,这家伙真一大早过去的,在房间里呆着一个人呆呆的。后来才找了一个弹曲的,但是就弹了曲,啥也没干。你觉得这是去寻欢作乐?我看是心里太苦闷了吧。”
侧君听着这些言语笑了。看向月牙。
陈总管“侧君,要不要去清理掉,这种话太影响国公府了。”
“陈总管,你难道不知何谓流言?”侧君“这件事情前因后果我不太清楚,但是要不要查查,你看着办,毕竟牵涉到你的女儿。”
“不必了,她承受着国公的恩惠,自然要谨言慎行。”陈总管梗着脖子又要开始她那一番表忠心。
侧君连忙阻止“好了,该看的热闹也已经看完了,她带进来吧。”
月牙被他们请了进去,也可以说是被夹了进去。
这国公府长廊环绕,这回月牙刻意的停下脚步,慢慢的打量着可能要待一段时间的地方。
“真漂亮。”
侧君“若你喜欢可以经常过来。”
陈总管踢了她一脚,像是生怕她会回答一样。
月牙“——”
侧君“你在这里等等吧,大小姐提过让你来府伺候,但还是要问国公的想法,放心我会为你说好话的。”
侧君施施然离开。
陈总管又是一脚“这死丫头搞这么一出。”
月牙“娘,没事的。”
陈总管自然知道没事,甚至昨日她就想暗示她来这么做,但又不敢说的太明,没想到她真的出现。这丫头啥时候脑子这么好了?
“昨天打的还疼不疼啊?娘看看。”
陈管家拉过她的手,从袖子里掏出药膏,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伤痕,然后又塞给她一堆膏药。
“内服外用。记住,别偷懒。”
月牙看着满手的东西。她不少挨打。但这次明明是假的,她却收到了比以前伤痕累累还要多的关心。银宝,青提,苏南寅,还有娘?
“谢谢。”
“到底怎么了?没发烧吧?”
“没有。”月牙摇头。避开她的手。
陈总管:不会是打的太狠了吧?生气了?
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将他们两个叫了进去。
陈总管“你等会儿别听侧君的话,知道吗。”
月牙以为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真的要见国公。
国公,这座宅子的主人也是所有权力的来源。
月牙低着头顺着棕色的帷幔朝着内殿走去。一路上安静的不讲话,所有的侍者全都恭敬的站在一旁无声无息。
直到走到一张桌子前旁边垂下来的帘子遮盖了里面的景象
陈总管掀开一脚刚准备跪下。
“不必跪了。”
月牙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心口一震。
“你就是陈家的。”
月牙点头。
低沉的声音如钟击塔楼,这个人压迫的气息,让她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沈宅。
在那人的面前,她一直都是恐惧的。这些人这些宅子的主人他们看似好像完全与内宅脱离,但是一切都在他们掌控,只不过不在意,或者说也乐于看到他们为他而争夺。
“在外面的时候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月牙低头恭敬“要懂规矩。”
“你倒是挺懂规矩的,陈管家教的不错。”
“都是国公的恩惠。”
“我哪里来给她恩惠?”
陈总管“我——”
“让她说。”
月牙抿唇“万物皆有源,陈家依仗的一直是国公府。”
“呵,这些空话都是你娘教你的吧?”
月牙“没有,这是事实。”
陈月圆能一直活的滋润,能一直随心所欲,和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国公“你就是拿这些话来糊弄我的?”
整个屋子里的空气渐渐收紧,让人呼吸难受。
陈总管站在旁边局促不安。
月牙感受着那远远的从上方头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并没有求饶,也并没有畏惧。只是很安静的等待着。
侧君眼眸微挑“国公,你吓着这孩子了。”
国公“呵,我看她胆子不小。”
陈总管瞬间松了口气。
国公将笔搁下“你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到底想干什么。”
月牙斟酌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变脸一样。
“外面都在传言说我去青楼误了国公府的名声。所以我想着一定要挽回呀,今日就来请罪。”
“那你不觉得这样更惹人闲话,你若觉得污了名声就应该回去一死。”
这话说的并不是讽刺,而是极为平淡,仿佛就应该这么做。
陈总管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侧君却一直都是微笑着。
月牙又将头埋在底下倒是看不出,要是能看见的话,她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毫无所动。
国公见不回答,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敢?”
月牙抬起头,正视前方“不,国公说得对。我只是在想怎么样死的更快。”
说完她就直接站了起来就往外面跑。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月圆,陈总管已经吓得的全跳起来,而旁边的侧君此刻脸上也有一寸的疑惑。
月牙一路跑出了院子,二话没说就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那水池很深,溅起的水把跟过来侍者全都淋了个满头。
陈总管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吓得心都快停止了。
“月圆!”
“快来救救我女儿吧,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她不会游泳。”
国公在侧君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他的面容和大小姐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的冷冽。看着那已经消失的涟漪,冷色却没有立刻下令。
陈总管也顾不得了,直接就要往水里扑,但旁边的人马上把她拦住了。
“这水很深。”
侧君“国公她要是死在了这里。”
国公“不急。”
侧君不再开口。他知道这不是一场闹剧,而是在测试。
测试陈月圆的忠诚,以及陈总管的忠诚。
国公不发话那谁也不能动,也不敢动。
眼看着水面变得越来越平静,连波纹都要消失。陈总管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
侧君看着已经完全没有波动的水面。
“国公。”
国公挥了挥手。
一声令下,终于有人跳了下去,他们在水里游来游去摸索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喊声。
“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侍者将人拉了上来,月牙已经浑身惨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总管被旁边的人弄醒。此刻飞扑过去趴在她的身上,一下子哭了。
侧君让人找来了大夫。
陈总管“怎么样?怎么样!”
大夫拼命按住胸口将水给挤压了出来。
陈总管“怎么样。”
大夫看着月牙,皱了皱眉头“在水里太久了,呛了很多水,情况不是太好,还得看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去。”
不是假的,她真的是在寻死?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侧君看已经离开的国公,又看了看月牙。
她的确聪明。她若不自己寻死,那就只有真的死了。
侧君“陈总管,快将人待下去吧,大夫也跟着。”
主子发了话,其他人立刻手忙脚乱扶起月牙,送去院子。
“你是说那丫头跑到这里了,还跳河?”
大小姐吃着冰葡萄。
“是啊,听说现在人都还没有救回来。”
大小姐挑眉“真跳?”
之前陈月圆虽然也一口一个对国公府有多忠心,对大小姐有多忠心的,但一看就是油嘴滑舌,没想到还真是一个忠心耿耿,连命都不要的。
大小姐轻轻敲着桌面“上次的事情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没有人会相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一把。或者说,现在这情况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人总是存在一些侥幸心理的,觉得若是随便做一点也可以打消疑虑稍微收敛一点就能够排除嫌疑,是不会孤注一掷的。
但月牙不同。她很深刻知道没有侥幸。
刚才一见到国公,像是什么东西觉醒了一般,那是过去的惊醒。
她一下子就知道了,那人说的不是假的,她只要有一点怀疑就可以杀死她,她在意名声,却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不过是花些心思而已。她的命不值钱。
他们可以在朝堂尔虞我诈,可以和对手算计交锋,却绝不允许那些被他们视作蝼蚁的人产生任何悖逆。
如同最后那一晚的宴会,其实并不重要,她出不出现更不重要,但她偏偏穿了白衣,只是一抹白色,就是悖逆。不需要解释,没有旧情,她就被舍弃。
这样的地方就是一个吞噬人的魔窟。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答应堂官,一直犹豫的理由之一。她见识过这里的黑。所有的美好在这里都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