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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渐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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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萍生了个女儿,她有点失望,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工新农却很高兴,只要在家便捧着孩子,欣喜的看着这新生命。水萍记得怀孕时工新农说过想要个女儿,但她始终觉得那不过是工新农为了宽慰她。有一天她表现出了无限的郁闷与不开心。她对工新农说那些亲戚家门的人,肯定都在背后议论,嘲笑她不会生。她说不想将来因为她,让工家被人说是绝户。乡下背后说起人来,流言纷纷狠的很。工新农却笑话她,说破四旧都好久了,她还是老思想。男孩女孩在他们家都一样,他不介意,他父亲工书记是老革命老党员,更不会介意。他还说国家马上要大力开展计划生育,控制人口数量,未来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男女将会更加平等,男孩女孩都是宝贝。

彼时水萍和孩子早已搬到了青城乡街道上。

工家的老房子是解放前建的草房,正中堂屋大门朝西,南北各有一间偏屋。北屋住着工书记,他已经离退休在家,屋里另有一张床,是给工新农的小弟弟工新兵准备的。南屋住着水萍和孩子,还有一张床,工新农小妹妹放假回来睡。屋后头往东边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土砖砌的一米高的院墙,上面铺着稻草。厨房在院子里,仍旧土砖砌的大锅灶。柴火堆在厨房院墙外边,用石棉瓦盖着,上面再铺一层塑料雨布。厨房对面院角上有个大鸡笼,是工新农两个舅舅来暖屋时砌的。院子中间用红砖铺了一条路,一直伸到最东边院门,出了院门右手边砌了个厕所。院子里工书记种了一棵桂花树,两棵矮松,两株月季,想来是想单位大院的样子。工新农并不经常在家住,大多数时候只在家吃饭,晚饭后便回单位集体宿舍休息。

水萍显然还不太习惯和工书记在一个屋檐下,她觉得有诸多不方便,而且大多数时候她会紧张,觉得他是大干部而不是家人。她渐渐知道工书记和她父亲是不一样的。他生活简单,为人冷静,却也让人觉得异常冷漠,甚至偶尔近于苛刻。工新农和工新兵和他并不亲近,二妹妹从来没来过。倒是小妹妹,或是偶尔城里回来的大姐和他倒还能说笑几句,他也在她们面前才显出些许和蔼可亲的样子。他有自己得生活习惯。每天很早起,因而也要求家人都早起。一次水萍因为夜里孩子闹几乎没睡,白日里想陪孩子多睡一会,便听见他在后门拍着脸盆喊:“日头晒屁股喽”。他每天自己煮饭,放多少米,放多少水有严格的标准。一次泡好了米,临时工新农叫水萍带孩子出去吃饭。待水萍回来时,发现他把泡好的米又捞了出来,铺在筛子上,太阳底下晒着。他会自己用坛子腌咸菜,鹅卵石压着,好坏别人都不要动,吃的时候也是自己掏。家里早先还总有人登门,有的求办事的,有的却并不是,他却一概见不得人带着东西,有一次劝说别人拿回去,那人不听,竟拎着东西便扔出门去了,久而久之,来往的除了些长久亲戚,竟也没什么人了。

孩子快四个月的时候,水萍正式去供销社收购门市部上班了,考虑到她曾经是数学老师,便让她做了会计的活。工作并不复杂,日常收购农村人送上来卖的东西,比如红麻、油菜籽等,然后按季度把收上来的东西盘点,再调送到上级单位。因为是会计,管账是必不可少的,每天需要简单清算,每月来一次大的结算,每季度按要求向上级报账。水萍本身伶俐,再加上工新农开小灶教她,所以工作上手很快。她也会处人,单位里外关系也都处理的融洽。大多数时候上班并不是很忙,水萍便把孩子带着。中午回去工书记看会孩子她做饭。吃过午饭带着孩子在家里午睡一会,下午再去一下供销社,到四点下班。回家再忙了晚饭,吃过之后各自洗洗睡了。偶尔忙的时候接老太上来照看一阵,但老太还是喜欢乡里的日子,因而也过不了多久。日子就这样每天忙忙碌碌的重复,水萍虽然有时觉得不太方便,但好在工新农只要不出差,便回家来吃饭,倒也还踏实。

一日里,水粮上街上来买化肥,顺便来看孩子。说起家里,水萍留心问了句王杏待他们可好。水粮“嗤”了一下鼻子。

“什么好不好的,她不过是每日做两餐饭。还惹得人前人后看着讨厌。姑爷也从来没想让她家住。弟弟妹妹如今渐渐大了,多少能自己照顾自己。且如今我在家,家里我会照看,大姐你安心。”

“你如今还是在大队里帮忙呢?队里有说怎么安排你么”

“还只是帮忙,嗨,暂时先有口饭吃就够。”

水萍看他欲言又止的,“有事情要和大姐说?”

“光武哥就快回来了。”

“我不知道哦”,水萍淡淡的回答。

“他要去固镇乡当人武部主任,管十几个大队的人呢”。

“那是好事”,水萍看了看水粮:“你可以跟着他么?谋份正经的事情做。”

水粮摇摇头:“我对那没兴趣”。他顿了顿:“我只想挣大钱。”

“哪里就那么好挣,总得从小事踏踏实实做起才行”。

“在部队的时候,我俩经常在一起谈心,想到过退伍后。我俩都看上了一个事情。部队里每隔几年要淘汰一批运输车。那车军用不行了,但是民用拉人拉货一点问题没有,比普通货车不知道好多少。就是一般不好弄,得有关系,还得花钱打点才能买到。”

“他帮你弄到了?”水萍打断他。

水粮抓抓额头:“大姐,能不能别这么精。光武哥不是回地方提干了么,他在连队里立过好几次一等功,但从来不居功,人也谦厚,领导也赏识,要不是他自己执意要回地方,留在部队也能继续升。但他要回来,开口说了这个事情,上上下下也愿意给这个面子,才打点下来。你不知道,部队上,比地方复杂多了,里子面子都得顾及,我是知道这个事情有多不容易。”

水萍笑了:“你等我下。”

她从单位一路小跑到家。工书记和住在家对面那位退休的小学校长在街边下棋,并没有看到她。她打开屋里书柜上的锁,取出一个缠着好几圈橡皮筋的铁盒子,那是工新农上次开会回来给她带的高级饼干,她吃完了,不舍得扔掉盒子,便留下来存钱用。那里面有她结婚时各方给的礼金,以及工新农给她而她没花的钱。

取了钱,水萍又赶回到门市部:“姐也没多少,都在这了。你看看还差多少?”

水粮低着头接过,没数,便说够了。

“你数数看”。

“不用了,摸着都够了。”水粮又抓抓脑门:“大姐,对不起。等车一到,挣到钱第一个还你和姐夫。”

“你姐夫暂时不知道,我回头会和他说的。安心办你的事情。万一不够咱们再想办法。结婚时姑爷还给我陪嫁了一些洋钱。。。”

“姐,那个,咱不动。这些够了的。”

眼看日头快正午,水粮说忙着回去便走了。水萍也抱孩子准备回家做饭,忽看着孩子袖口露出来什么,她抽出来一看,是一张卷起来的十块钱。她摇摇头,笑了,她的大弟呀!

这边水粮拿了钱,回到家放了化肥,便去了水三子家。两人把各处筹到的钱清点了一遍,和预想的差不多。他们拉了一个单子,上面记下都赊了谁、多少帐,按几分利、借多久。心里有个数,回头还钱好算。

又过了个把月,某天一个清晨,颖上村的原野还沐浴在曙光之中时,大路上一辆灰绿色的军车暄着泥巴,径直开到水萍家门前。车在场院停好,车上下来个人。水粮早已经起来,在门口拿着水舀子漱口。看到来车,连忙迎上去。

“光武哥,你咋就到了。队里还到处打听你啥时候到,要给你办个接风宴。”

水粮没等占光武回话,围着车转了一圈才又来到占光武面前。

“这是那车?哎呀,比我想的还要好许多。这样的,好多活都能跑。”他赤红着脸,双手拉着车门,脚一蹬,上了驾驶座,屁股左右扭扭,脚左右蹬蹬。

“是这个,和我原来在队里搞的一样”,水粮挺了挺身子,正坐在驾驶座上。

他坐了稍许,占光武便叫他下来。

“回头才试,先干正事。之前让你回来先找盖漆的地方找到了么?”

“早看好了,别的乡的,在大路边上,经常给来来往往跑货的补漆,啥样的车都见过。”

“人认识吗?”

“不认识”。

“好,趁着这会路上还没什么人,去把这个事办了。”

“好!”

“你自己去就好!”占光武交代。

水粮回屋放了水舀子,换了双鞋便上了车。

他发动了车子,才又想起来:“光武哥,大队说要给你接风”。

“就是不喜欢这些,才赶在文件到之前回来。正式通知怕还得三四天才到。”

“那个钱,我凑了,不知道够不够,等我弄完车回来。。。”

占光武摆了摆手:“没多少钱,我都收拾完了,回头慢慢算吧。你先把车子搞好,搞好后先不要开回村里,找个可靠的地方放段时间。我在家呆几天,下周去固镇乡街道报到。过了这周,以后你要找我就去那边乡政府。”

他仰起头看着水粮,笑到:“先把这辆搞好,过段时间有个退伍的战友过来看我,还会带一辆。”

他拍拍驾驶舱门:“快去快回,安全第一!”

水粮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赶时间,便开着车走了。车子盖了漆后,他将车开到水萍那,工新农找了个临时空下来的化肥仓,将车先存下。

另一辆车大约在一个半月后到的,水粮依样盖了漆,依旧先开到青城乡供销社存上。忙完这些,便带送车来的战友去固镇乡政府找占光武。吃饭的时候,占光武告诉水粮他已经在固镇乡看好了一处房子,屋后面有一大块空地,紧挨着一个水塘。他准备买了那房子,以后可以把车停在那。乡政府给他配的有宿舍,有活跑的时候水粮如果来不及回家可以住在他宿舍。

吃完饭,他们一起把战友送上回乡的车,之后便在路边等车,送水粮回家。

“光武哥,我嘴拙不知道说什么。总之我一定会好好干,尽快把钱都还上。”

“都是小事情,你好好干,尽快在街上立足,把家人也接上来,日子也好过些。弟弟妹妹大了,后面想办法解决了商品粮户口,街上怎么也方便点。”

“光武哥”,水粮抓抓头皮:“你为我们想这么多是因为我姐吗?可是她已经。。。”

“不是因为你姐,别道听途说的。”占光武低头点了l根烟,吐了一口:“我和你姐是同学,关系确实很不错。但我和你,我们一起出来,一起在部队那些年,经历了那么多,是过了命的兄弟。后面也还要一起继续往上走。我一个人在这乡里举目无亲,没人能帮我,我帮你也是希望你好起来,将来我们相互也能有个照应。你精明又仗义,我心里把你当自家亲兄弟,我们以后一起好好奔,即便没后台,也能能奔出个样来。”

他说完,把手里的烟递给水粮。

水粮想起了在部队的时候,没有烟抽,他们也是这样分着吸。他接过来,猛吸了两口,然后还给占光武。占光武接了又吸了一口,之后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他拍拍水粮,指指车来了。水粮上了车,扭头看着占光武站在路边,身影越来越小。他站着靠在车门边,身体随着车辆摆动着。他转过头,看着车辆前方,大玻璃让视野很开阔,他心里也渐渐敞亮起来。

水粮的跑车生意做的很顺。按他后来经常和人说的,他是赶上了好时候。

但刚开始跑时,并没什么生意。那时候各大单位拉货进货都是统一安排,不允许找私人货车。所以日常水粮只能接一些零散的小活,张家盖房子拉两车沙,李家娶媳妇拉三大件等等。到手的钱最后还不够买油的。后来突然有一天占光武告诉他,说国家政策要变了,要鼓励他这样的私人经营。要盘活市场,让需求流转起来,让单位个人都有钱赚。慢慢的,占光武开始给他介绍一些活,工新农有时也找他。开始多是各单位自己的车队拉不完的货,让水粮他们帮忙收个尾。水粮却每次都不含糊,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随叫随到,每次都把活收的干净利落。他又会来事,一来二去的和各单位管运输调度的干事都混了脸熟。慢慢的,人家有需要就直接找他。再后来政策落地,大多数单位都不再单独保留车队,有运输业务自行找车队承包。水粮他们有了前期攒下的口碑和人脉,自然的就接了不少。再加之乡里地方小,渐渐的人大多都知道他是固镇乡人武部部长兄弟,又是青城乡供销社二把手的大舅哥,所以十里八乡的也都对他高看一点,照应更多。

生意做的顺手,也挣了钱。水粮一早就把占光武和水萍的钱还清,他想算二分利给他们,两人都没要。他攒了钱,就近着占光武买的房子附近,也看了一间屋。屋子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了,所以卖的便宜。他买了,又推倒了自己找人重新盖。屋前两间大瓦房,当门面房,屋后两层小楼,下面两间房自己住一间,留给姑爷一间;上面一间留给两个弟弟,一间留给小妹妹。中间一个小院,又盖个厨房。屋后也有一大片空地,日常便把车停在那里。

水粮渐渐的在固镇乡站稳了脚跟。因为活越来越多,他又盘了一辆普通的货车。二弟弟初中毕业了,不想继续念书,便跟了水粮跑车。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水粮琢磨着拉货没日没夜太辛苦,他留意到每次从固镇乡拉货到兀安县,要经过三个乡的街道,固镇,青城,余集;还有十几个村,路上总有很多人拦货车求搭路。他于是花了两周时间日日站在公路边,数过往固镇乡去兀安县的车。他打听过,固镇乡街道上没有人跑客运大车,当地人想去县城只能等从别地来的客车经过时搭车。然而从别地来的大车多是跑长途的,不是直接到兀安城就是直接到省城,一来中途不愿意停,二来到固镇乡时人已经坐的满满当当,想搭车也没地了。他跟水萍也问过,青城乡街道暂时也没人跑客运,至于离兀安县城最近的余集,即便有人跑,也拉不了固镇,青城的活。更何况余集离县城实在太近,单跑根本不划算,因而也多是其他方向的车经过余集,捎带些人。

水粮盘算好后,找占光武说他想跑从固镇到兀安县的客运。占光武当即觉得这是个好门路,只是觉得放了目前好不容易打好的局面有点可惜。水粮于是说,拉货的活仍旧要留着,人脉不能丢,让水三子和二弟弟打理。将最后盘进的车卖了,再添钱买辆中型客车先拉着试试。事情办的很快,客车也很快跑起来了,每天固镇-兀安一趟来回,如水粮估计的,趟趟爆满。有人甚至提前几天跟水粮说好留座位。各单位有时候有个事情会找他包车,他会做人,只收够油钱,因而渐渐的单位有人因公外出也会找他坐车。生意稳定下来,越做越好,占光武又托人给水粮介绍了固镇乡供销社一个女售货员,个子不高,长的中等,微胖身材,但人是个直性子,心肠也不错。父亲是固镇乡政府的,虽然只是管后勤账目的会计,水粮也觉得自己高攀了。

几年间水粮日子过的风生水起,那边水萍也安定许多。弟弟妹妹渐渐大了,不需要她时刻牵肠挂肚。大弟弟出息了,她也不用再往家里贴补。大宝渐渐大了,她也多点时间可以外出。每次工新农去兀安县开会她都会央着一起去,然后去看广英,给她送钱和日用东西。广英也争气,两年半的时间顺利入了兀安医专的自考本科。她早已从工新华家的房子搬出来,住到了医专宿舍。水萍去看她,她告诉水萍以后不用接济她了,她开始在病房实习,虽然作为医生却干着打杂的活,但每月有补助,省着点足够她日常生活了。水萍心疼她,便说她现在日子宽裕些,让广英不要委屈自己,因而每次去还是留钱。她看着广英瘦下午了许多,人也比以往沉默安静的多,只眼睛还是很精神,透着那股不服输的劲。水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工新华的事情,那个人在广英考入医专前就已经远去了北京。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联系过,她不敢问。广英倒是自己说起来了。她说她的本科只用两年,两年后她可以考研究生,她也要去北京。她说工新华刚到北京时给她来过一封信,说他已经离开兀安县,还说在北京一切安好。他用的是他所在的医院的信封,有那个医院的地址。广英说这是工新华给她的信息,希望她去找他。她说这话的时候,疲惫的眼睛仍盈盈笑意,水萍不忍心告诉她,“你们没法在一起了”,这句话,她说不出。

转眼隆冬来临。新年伊始元旦,水粮在老家迎娶了那位固镇乡供销社的售货员。

婚礼办的很风光,水粮爱热闹爱面子,来者都是客,热热闹闹的闹了三天。水萍尤其的高兴,她的大弟弟大婚,工新农正式成为青城乡供销社代理主任,而她自己,又怀孕了。

她在婚礼上没有看到王杏,按说这种场合王杏不会愿意错过。她猜想大约是水粮不愿意她过来。水萍想总归当年王杏照顾过一段时间她家,于是便看水粮得空时问了一句。水粮只说:“她病了,有一阵了。”便转头又喝酒去了。

水萍虽然心里不喜王杏,但觉得还是想去看一下。她抽空从宴席上悄悄退下来,正准备去,被工新农看见。工新农不愿意,觉得水萍怀着孕怕冲着,但拧不过水萍,便说陪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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