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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儿家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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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出来,日头落下,冬日到来,冬日离去。当池塘里土蛙的咕哇声渐甚,当田间断续响起夜秧鸡唤幼苗的低鸣,当老旧松散的窗桅在夜间、清晨随早春咋起的风摆弋,发出清冷的吱呀声时,颍上人等来了又一个希望的季节。春天,总是能带给颍上人无限惊喜。田间淤满了清亮的河水,泥土被泡的丰腴,新一茬的秧苗已经沤上,一捆捆翠绿翠绿,等待着更加温暖的阳光的召唤。河道里细小的鱼苗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水花生向着水中央发出一节一节的嫩头,遮掩着身下不安分总想跳出来的小虾米。各家后院圈里拥挤着新逮来的猪猡;刚孵出的小鸡仔,一团团叽吆叽吆的吵闹着,随着老母鸡在稻床子、田间、菜地各处溜达。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颍上人,这将又会是富足而幸福的一年。

水萍也在这些日子变的快活起来。学校在新的学期正式通知复课了,并破天荒的召开了一场大张旗鼓的开学典礼。水萍偏静,但如今看着四处都乱哄哄吵嚷嚷的娃娃,竟感到无限生机。她每天上午两节,下午一节课,课后还来得及再去田里干些活。,她快乐的像只不知道累的小燕子,穿梭在课堂上,田间,家里。她眼里的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她甚至有时会恍惚觉得这是个有魔力的季节,她的老娘在这个季节,要慢慢好起来了;而她日夜惦念的那个人,也在这个季节,要身带红花,荣归故里了。

然而她盼的人并未出现,水老娘也在病痛中日愈加孱弱。从工新华那取来的药早已经吃完,水老娘每天嗷嗷喊叫,闹过劲了便瘫软昏睡会,醒来后仍旧磕床,撞墙的要寻死。水萍气力用尽,眼泪哭干,去市里医院试着求人来家里看病,但医生们一来不出诊,二来重病不收。实在没法她又想到了工新华,进乡里找到他,也说无能为力,只能再帮她向朋友讨要一瓶镇静的药。水萍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应了。但奇怪的是家里、族上就只见她一人跑上跑下忙活,别人各家仍过着平常日子,该笑便笑,该闹便闹,似乎并不关心,也并未觉晓将会有什么事,抑或,大家都知道,甚至是在耐心的等着什么。

和工新华约好取药的日子到了,水萍因为当天有课,便托了广英,广英自是无推辞的。那日早早起来洗了头,擦了半干,拿了镜子进了厨房。撵了她老娘出去,取了火钳,去灶洞里用火烧温了,对着镜子,捻了一缕青丝,轻轻绕在火钳上,搁一会取下来,便有小卷松松弹弹跳将出来,如此重复数次,那满头乌亮的直发便被大小卷占领了。再涂些头油,将那些没有规则的卷捋匀了,在耳髻处别个发卡,一个中国布尔什维克女孩的脸便出现在镜子里。耳听着堂屋供桌上的那口座钟,铛铛敲了七下,急急的换了衣服,交代了一声便出了门。

到了乡卫生所,恰逢工新华出去了,广英便倚在卫生所大铁门上等。

近午时分工新华才回来,他今日才去市里取了药,刚拐到卫生所的那条路上,远远地看见一个姑娘立在卫生所门口,看身高胖瘦不像水萍,也似乎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走近点,却看到姑娘冲着自己笑,忙低了头,想闷闷地溜过去。谁知一声脆响,倒吓了他一跳。

“工新华,干嘛,装不认识我哦?”

声音耳熟,一抬头,再仔细看这人,顿时又惊又喜。

“是你啊,怎么一点都不像了啊,头发怎么了?”

广英笑道:“好看吗?”

“好看,就是看惯了你随手一扎,突然这样,有些不习惯。”工新华有些不好意思。

“不习惯就慢慢习惯,好看就行。”

“好看,好看呢!”

“你觉得好看,那我今早就没白忙活”广英眨眨眼睛,泛蓝的眼白似要有汪汪泉水涌来。

工新华看着广英,心突然像秋千一样悠了一下,一股暖流涌上脑门,让他倏地晗了头。傻傻笑了两声后,沉默了下去。

这让广英又气又笑,便嘟了嘴埋怨道:“往日里那么熟络,这改了头发,好看了,怎的倒反不理我了呢”。

一句话说的工新华更加手足无措,只得将头又低下了些去。

广英见他愈发窘相,心下后悔不该这般逗他。便哼了哼嗓子,说明了来意。

工新华从口袋里拿出药瓶给了广英,又叮嘱了几句。突然一阵咕噜声,抬头看姑娘绯红个脸,顿觉更加可爱起来。便说:“时候不早了,吃了午饭再走吧”。

到了卫生所的食堂,工新华让广英找个位置坐了,自己去打饭。广英看着工新华拿着饭盒颠来颠去的跑,不由得就微笑起来。

少顷,工新华走过来坐下。打了两份菜,一份芹菜,一份豆泡粉丝。打开饭盒,他张罗广英快些趁热吃,见广英眯眼冲她笑,便问道:“笑什么呢”。

广英摆弄着饭勺:“笑你急性子,跑什么,哪里那么一会就饿死了么。”

工新华笑道:“习惯了,当医生的,还是急点好,你等的起别人等不起的。”

“也对”广英用饭勺挑了些饭放在嘴里,看工新华狼吞虎咽的吃着,觉得他可爱又可敬。

“那个……”

“嗯?”工新华抬头,看见广英欲言又止,“怎么了,不好吃?食堂的菜只能将就下吧。”

“不是不是”广英忙摆手。“就是,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看你,刚才还说我,怎么这会自己倒生疏起来,问吧。”

广英咽了口吐沫,慢慢的说道,“上次和水萍一起来,听到你劝慰她的那些话。。。感觉你看透了人生似的。。。”

工新华停了筷子。广英感觉自己冒失了,急说:“算了,不说这个,很抱歉,你不用理我的。”说完定定的看着工新华,生怕他皱眉。

终究他还是皱起了眉,这不是好兆头。按广英的经验,工新华多数时候是个积极,乐观的人,很少沮丧,很少压抑。但当一些事情到了他无法排解的地步,他就会皱眉头,但也只是皱皱眉头。

广英有些慌,想赶紧换个话题,大脑却一片空白,只得不停地夹菜往嘴里填。

工新华见姑娘那样,倒觉得自己失态,有些过意不去,忙开口道:“没事,不用多想。你说的没错。”

“我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的,你说的是对的。”工新华爽爽的笑了两声,叹了口气:“我13岁那年,有一天放学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很晚母亲才回来,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一进屋便搂住我哭。后来才知道那天她和我父亲被带走批斗去了。我家里成分不好,我想你也听说过。”

“听说过,可是外间的人,并不详知的。”

工新华苦笑了一下,“我的爷爷,旧年间是一位大军阀的秘书,贴身的那种,后来国民党战败,跑到了台湾,但我的奶奶和父亲却留在了大陆。我父亲一生只爱读书,并不懂什么政治,什么斗争,我的奶奶也并未告诉他太多有关我爷爷的事情。父亲解放后在市公所教书,刚开始一切还平静,政府公开表示接纳他们这类人,强调大家都是战争的受害者,并不会视他们为敌人,而是要团结。可那天上午,奶奶突然被拉去问话,下午便把父亲和母亲都带去了。后来那天只有母亲一个人回来,因要问的事情,都是她嫁给父亲之前的,所以排除了她的嫌疑。”

“我那时不谙事,只是见母亲痛哭,也觉发生了大事,哭过后母亲草草弄了些东西给我吃,便将我放到床上,看我睡去。我和母亲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四天。四天后的晚上,父亲终于回到了家。我却有些认不出他来了,蓬乱的头发竖着,脸色晖黑,面皮浮肿。平日里那个精干的老师像只剩了层皮一样松松垮垮的瘫在椅子上。我站在他跟前,看着他,没有喊他,他也没有叫我。只问了我一句,你在做什么,我便答,玩呢。”

工新华的眉头拎的更紧,整个人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栗,他用筷子在饭盒里不停地戳着,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因为第二天父亲仍要被带走问话,所以那晚母亲尽可能地做了几道好吃的菜。但父亲并没怎么吃,只不停地给我和母亲夹,然后看着我吃。吃着吃着父亲突然对我说:“华华,以后,学工吧,或者学理,别学文。我们这种人家,学文怎么都是错”。我那时并不明白父亲这话的意思,时隔多年,才知道他的用意。的确,像我们这种背景的家庭,还是离文学,政治,宣传越远越好吧。好在我喜好医学,选择了学医,治病救人,只要有本事,有仁道之心,不管敌人朋友,都可以是一条战线上的。只可惜,到后来,还是被这历史问题拖了后腿,有苦难言。”

“这是暂时的,我相信,以你,只要坚持,一定可以闯出这禁锢的。生活在变,人也在变,政策也总会变的。”广英也有些激动。

工新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姑娘,她的面颊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晕上绯红,温婉的卷发下,一双大眼睛透露着坚定。他内心一阵感激,一直以来,身边的人大多避他不及,怕沾惹上是非,只有这姑娘,一股正气,天地不怕,多次卫护他,帮助他,靠近他。他不是不懂,也不是无心,只是每每思及自身处境,对这份情谊本已无以为报,倘若再拖累了这姑娘,倒情何以堪。于是便狠心斩了这万千绕指柔,只当不知,只做不应。

他叹了一声,向后靠到了椅背上,仰起头,两眼空洞的望着斑驳的房顶。

“那晚吃完饭,我就睡下了。再醒过来时,屋里仍亮着灯,父亲站在窗前。我们家住的是市公所的宿舍楼,20平米左右一间大屋,有一个单窗透气用的。我看见母亲跪在地上,揪着父亲的衣襟,情绪激动地边哭边说着什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翻下床,哭泣着过去抱住母亲。父亲看见我起身,有些气愤,大声呵斥让我离开,母亲却没有呵斥我。我学着母亲,帮她一起死命的揪住父亲。我听见母亲哭诉: ‘孩子也不舍得,你看着我们娘俩的份上,你不能。’父亲抿了嘴,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他哭,我吓坏了。父亲蹲下身来,紧紧抱住我和母亲。哭了一会,他推起母亲对她说:‘他们不会放过我家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是无辜的,才会放过老娘,放过你们娘俩。’‘我不愿意再回去那里,接受什么询问,我在那个5平米小屋里丢了所有的东西,只剩了些苟延残喘的尊严,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留些东西给自己吧’。他说完失声痛哭,俯下身贴在冰冷的地上不停给母亲叩头。母亲看着趴在地上的父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之后她睁开眼,她抱起我,对我说了句话。”

“就是你和水萍说的那句?”

工新华点点头:“嗯,说完后,她抱着我转过身,将我用力窝在怀里。我听见父亲停了哭泣声,我听见窗户被打开,之后一切就安静了。不久楼下有人尖叫,又有人砰砰的拍门,母亲没有动,就一直抱着我,直到有人把门砸开。第二天,奶奶回来了,又过了几天,草草的办了丧事,母亲和奶奶就带我搬出了那个地方。”

“可是到底是问什么事情呢?”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了,也不敢问。只在外面听过些流言蜚语,当年红军一支部队秘密在挥手店驻扎。不知道谁人走漏了消息,被国名党发现了。红军遭到了突袭,但因为挥手店是革命老区,不能轻易失守,于是只能坚守不撤退,期间还增派过兵力。但最终国民党胜了,红军伤亡极其惨重。后来在向中央红军汇报的时候,将挥手店这个小村改成了挥州,否则,在那么小一片地伤亡那么多人,没法交代。解放后,编县志。据说在县政府,国民党留下的一份关于这场仗的行动文件里,有我爷爷的署名。于是便提我奶奶和父亲去问话,虽然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情,但没人相信。我父亲……”工新华顿了顿,“他为了保护这个家,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才……”

工新华摇了摇头,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广英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也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于是两人都埋头默默吃饭。

“哼,哼”广英被工新华的冷笑吓了一跳。

“怎么?”她小心问道。

“你知道当年审过我父亲的是谁么?”工新华放下筷子,双手捏成拳头撑在下巴。

广英摇了摇头。

“还记得上次你问过我工新农的事情么?”

“嗯,跟他有关?”广颖一愣“难道是?”

“对,是工新农的父亲,市里的工书记,我父亲的堂弟,算是吧”

这次换到广英皱起了眉头,“那个工书记,你们不是亲戚么?”

“那个年代,人人自危,越是亲戚,越要撇清了呢。他跟我父亲共一个老板子,哦,就是爷爷的爷爷,我们叫老板子。所以说有些亲戚关系却并不近。自从祖上分了家,他们那支就一直在农村,我爷爷这支去了城里,各自早已不大联络。后来解放了,工书记因念过私塾,学过书,便在他们村里当会计,后来因为土地工作做得好,便慢慢的调到市里。当时我家犯得这事,他为求自保,主动站出来划清界限,还被选进了审查小组,和另外三人一起负责堂审和记录。”

“你心里很恨他?”

“也没有,他不过是自保。父亲走后,他倒自觉有些愧疚,时不时接济我家,也很是照顾。头先几年是有些恨的,后来想开了。有年推荐上大学,他因自己家儿子都不合意,便推荐了我,倒挨了一鼻子灰,为此还气了一阵。”

广英留了个心,“他自己家儿子都不长进吗?工新农么?”

“他有两个儿,大儿工新农,家里排行老二,还有一个最小的也是儿子,叫工新涛。也不是不长进吧,就是官家孩子,吃不了太多苦。其实也是,有个爹什么都能安排好,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去外面读书去。”

工新华伏回身来,对广英说:“说到这,你是怎么知道工新农的?”

“庄上老书记给水萍介绍的,和工书记一起去过水萍家”。

“哦”工新华心里有些讶异,面上却表现的平静,“倒也是门好亲”。

“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听萍说他退伍回来在村里老家。工书记是一个人在市里当官,家人好像都在老家。老家很穷的一个地方,好像叫周庄。”

工新华笑起来,“我可知道,鄙人祖上也是那里。听我妈说是穷,因为地方小,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大队愿意收编,就成了独庄子。”

“那嫁过去岂不是……倘若男人好,尚还说的过去,偏生这个根本不熟知。”

“唉,不对呀”工新华突然加大音量,唬的广英一激灵。

“什么不对?”

“哦,听说工新农上班了的。好像是在供销部门,就在咱们这呢。”

“没听萍说起呢。”

“没错,我记得是他们供销社日杂门市部的人来吊水,随口聊天聊起了,说我的家门哥哥在他们部门,让过来看病才来的。”

“大概水萍还不知道吧,这个工新农,和你熟么?”

“见过几次却并不熟。早年没学医的时候,我也想入伍去部队闯闯,征兵时住宿舍,我和他碰巧是睡上下铺,后来他征上了,我因为成分问题刷下来了,便回去学医当了赤脚医生。工新农呢,我接触的,感觉人是不错的,正直,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脾气有时感觉比较大,人也比较倔。其他的,便不是十分明晓了。”

广英还有问题,可是看到工新华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块扁钟,已经快一点了。两人于是匆匆拔完饭,走将出去,道了声再见,便分开来。

日头偏西时广英回到了庄里,她直接去了学校找水萍,将药递给了她,并将工新华说过的话跟水萍说了一遍,本以为水萍会有兴趣,谁知水萍只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广英满腹疑问,可看水萍翻转着药瓶心不在焉的恍惚着,也就没多开口。等水萍下学后,两人便一起回去,至村口时散了,一路也无话。

水萍顺着田埂向家走去,远远地便听到家中有哀苦声,她想老娘病又上来了。急忙赶进家中,看见大弟正抱着老娘往后拖,水萍冲上去,帮着大弟拉老娘到了床上,水老娘大声哭喊着,“你们别拦了,让我安生去吧,受够罪了……”话到最后便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人也渐渐失了气力,绵在床上,只轻声哼着。水萍抖抖的拿了水,从瓶里倒出两粒药,顿了顿,又倒出一粒,一起喂水老娘吃了,不一会,水老娘眼皮翻了两下,昏睡过去。

“那是什么药?”水粮问她。

“老娘以前吃的药”

“好像比以前的有效果”。

“剂量加大了而已”。

“那怎么早不加,不然就不会那么……”水粮住了嘴,他看见大姐脸上有泪下来。

“其实不能加的,用多了会出人命的……”水萍呜咽到,她觉得自己就要垮掉。

水粮听了,愣了一愣,一会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退了出去。

水萍见老娘没有醒来的迹象,也悄悄出了屋门。

晚间吃完饭,疲惫了一天的人们各自洗洗睡了,一宿无话。

次日是个周日,一早起来,水粮已出门去。水萍做了早饭,将小弟,小妹妹收拾停当后,便进屋去看老娘。水老娘是早已醒了,见水萍进来指了指瓷缸,让她拿过去,将里面的水喝光了,又躺下去喘着大气。水萍见老娘仍然无力,精神却比往常有些好转,便轻问老娘要不要吃早饭,水老娘便点了点头。梳洗后,水萍捞来一大碗稀饭,又特意从菜坛里掏了两根咸豇豆细细的切了洒在稀饭上,那是上次老妈过来的时候带来的,知道水老娘爱吃特意给腌的。水萍用虾米勺一口口的喂着,水老娘竟一气喝了大半碗,可让水萍着实高兴。水老娘吃了东西,清醒了许多,便催促水萍吃饭去。

水萍就用那碗又添了些米汤,凑了满满一碗,端了坐在母亲床前,笑吟吟的边吃边陪老娘。

“萍儿,瘦了这许多”。

“还好呢,最近队里粮食紧张,过了这阵秋粮打下来了就好了”

“委屈你了阿”水老娘说着眼泪便下来:“要不是娘不中用,咋也不会让你受这些罪”。

“老娘又胡思乱想了,谁人不生病的”水萍咬住牙根,用力的挤出个笑容来。

水老娘见闺女眼睛弯弯的填满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着,嵌在白红的脸蛋上,一幅喜庆的模样,虽然仍放不下,心内却轻快了些,便托起身歪坐在床上,微笑着看水萍吃饭。

水萍见老娘精神竟是很不错,便问:“老娘想吃什么,我今天做去。上次老庄子那边栅鱼,栏了好多泥鳅腌了,中午炕几条你吃”。

“不想吃,嘴里苦的紧,就喝稀饭就好……”说着顿了一下“嗯,喝稀饭就好”。

水萍早看在眼里,她凑到老娘怀里,窝窝的半躺下,翻个身仰面搂着母亲:“老娘,想吃么就说,要多吃东西身体才能好起来呢” 。

水老娘仍是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

水萍佯装着撅起嘴来,“老娘不说我自己就得胡猜去了,到时候我费神,浪费钱还不称心,倒不如你给萍儿省了这许多的麻烦,告诉了我”。说着拽着水老娘的胳膊轻轻摆来摆去。

水老娘叹了口气“说了怕是给你为难哩”。

“不说哪里知道难不难”水萍笑道。

“还记得去年你爹有一次去乡里么,回来说碰见了那个什么工书记的儿,给带回来些稀罕玩意,黄黄的,圆的”水老娘边说边用手比划,脸微微泛着红,不知道由于乏了还是激动。

水萍听到工书记三个字,心往下一沉,怕母亲看出她的不安,赶忙低下头帮母亲掖被子,嘴里说到:“我还以为啥大事情办不来呢,那个啊,叫橘子,我明天没课,晚上去跟校长请个假,去趟乡里看看”。

“萍儿,娘也是随口说起,要是为难就别去算了。那东西不好弄到吧”

“去看看再说,兴许就不是个事情”水萍乐道:“娘你一辈子都怕给人添麻烦,你说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别惦在心里了,啊”说完起身,看老娘脸泛赤红,怕给累着,劝着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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