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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

楚子航沉默着被路明非引着走向清霄观的后门，他挺意外的，忙活了一天，下午还直呼“累死了再也不想出外勤了”的人到了晚上居然精力充沛的拉着他要去看星星。当然不止如此，路明非甚至还搞了两盒仙女棒说是要拿来助兴。

夏夜天黑的晚，但观里的人作息规律睡得极早，还没到十点就没什么亮灯的了。但凭借着混血种的夜视能力，黑灯瞎火的摸到后门观景台简直是是轻而易举。更何况后门处还被挂了盏夜灯，也不知是为了方便谁。

月朗星稀，云层浅淡，确实是路明非嘴里看星星的好天气。

清霄观本就与一个小景区接壤，这观景台设置的也极为巧妙，站在此处城区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

“诶呦真热闹啊。”路明非指着那片灯光璀璨的区域，大有一副指点江山之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叫‘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对吧。”

楚子航看着没做声，他似乎很久都没这么放松下来看风景了，他的导师施耐德教授曾告诉过他，让他不要一直那么紧绷。可是自从当年那个雨夜之后，他就有一种预感，如果再不快一点那他将永远错过那个机会。

也不知怎的，在这种氛围下，他忽然就记起来一段不知名的小调。他知道路明非有个小习惯，路明非在自娱自乐的时候总习惯性的哼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调，有些是可考据的，但大多数都是即兴发挥，是没什么实际意义音调组合。可是同样的一个调子他不止一次听路明非哼过，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听到过。

楚子航下意识偏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那是在万家灯火之外所能抓住的唯一真实，他恍然惊觉，似乎只有在路明非身边他才能感受得到这片刻的松弛。

“师兄？在发呆吗？”路明非伸手在楚子航面前晃了晃，他可是找了个看星星的借口把楚子航带出来玩，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就发起呆来了。

“嗯。”楚子航拎起手上的袋子晃了晃，“要放烟花？”

“这是仙女棒啦师兄。”路明非接过袋子，三两下就把它挂在了护栏上，然后随意拆开一盒就往楚子航手里塞了两根，“师兄知道最常出现在恋爱番里的情节是什么吗？”

“我不怎么看动漫。”

路明非摇头晃脑，“那真可惜。是夏夜，烟花大会和一吻定情。”

“用仙女棒重现经典？”

“倒也不必说的如此直白。”路明非语塞，楚子航这话一股子调侃味，逗他真的就这么好玩吗，“真要重现经典的话，我建议去日本参加正经的烟花大会，最好带上妹子一块去，说不定还真能一吻定情呐。”

“你有想带的人吗？”楚子航问。

“没有，我又不认识几个妹子。”路明非摸出打火机，咔嚓两下就点燃了自己手里的仙女棒，看着炸开的花火他兴奋的挥舞了起来，“师兄倒是可以和苏茜会长一起去，我看你们郎才女貌的挺般配的。”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手里燃起又熄灭的仙女棒发出疑问，他不觉得去看烟花大会和苏茜有什么必然联系，“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去？”

“这种浪漫的事情当然要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去啊，再不济也要和可以发展的对象一起去，毕竟在那种浪漫的氛围下很容易就能擦出爱情的火花。”路明非嘟囔着又抽出一根点燃，“总不能咱俩一起去，然后看着烟花下那些小情侣卿卿我我，咱们只能来个握手言和说‘嘿好兄弟’，想想那场景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我会被那些小情侣的狗粮撑死的！”

“好，我记住了。”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免心生疑惑，师兄真的记住这种事情是要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做的吗？不然看起来怎么觉得他意有所指呢。

他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酝酿出个囫囵话，“师兄明天就要回家了吗？”

楚子航点头，“回家陪妈妈。”

“也对，的确不能在观里太久。”路明非说。他这么一算才意识到楚子航都在这里陪他住了一个多星期了。

“有机会可以来我家做客，我妈妈会很喜欢你的。”楚子航想起家里那个不着调的妈妈，是和路明非同样的脱线，他笃信路明非和他妈妈会很合得来。

路明非嘿嘿一笑，都说儿子肖母，师兄生的这样好看，那他妈妈也一定是个美人，“师兄的妈妈一定是个很好看的人吧。”

“嗯，妈妈很漂亮。”

很漂亮么……

路明非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在楼上的‘惊鸿一瞥’，脑子一热，他开口，“师兄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茶水间？”

“其实要更早一点。”路明非面不改色的把楚子航曾说过的话还给了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在楼上看风景，你在楼下喂猫。”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路明非难得文艺一次，曾看过的短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楚子航脸上带了笑，‘茶水间’的确是他忽悠路明非的，只是他没想到路明非居然记得那次称不上见面的见面。

那顶多算是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而已。他一直以为路明非不会记得。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但我潜意识就觉得师兄是个很温柔的人，上课时间都愿意跑出来喂猫。”路明非喋喋不休，“总之那个时候第一印象就是，好看，温柔还有……”这句话没说完，他就止住了话头。

“还有什么？”楚子航追问。

“还有贾宝玉。”路明非完全是自暴自弃了，他下午刚在楚子航面前丢过一次脸，现在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难以启齿。

“和红楼梦有什么关系吗？”楚子航到现在还时常捉摸不透路明非的想法，似乎路明非每次开口都能给他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惊喜。

“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说了什么来着。”路明非眼神幽怨，“他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可能是太合眼缘，当时这句话就在我的脑子里飘了过去。”

“我是林妹妹？”楚子航追问。

“不然师兄做宝玉我去做黛玉，咱俩刚好凑个什么木石姻缘。”路明非做西子捧心状，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这不好。宝玉黛玉是木石前盟，最后是宝玉宝钗凑了个金玉良缘。”楚子航否决了路明非‘木石姻缘’的提议，随后很自然的接上了贾宝玉的台词，“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宝玉宝钗只是凑了个金玉罢了，真深究起来那缘可一点都不良。左右不过是利益纠葛导致的一场你情我不愿的婚姻罢了。”路明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楚子航居然能按着他的思路接上台词，“师兄你到现在还记得红楼梦啊。”

“那赖头和尚也说过‘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不就是宝玉的梦醒了一切都不作数了。”楚子航顺着往下说，“因为我们曾被同一个钟爱红楼梦的语文老师教过。”

“啊？还有这事？”路明非撑着栏杆面露惊讶，“不会是那个姓李的女老师吧。”

“你也记得她？”

“我不仅记得她，我还知道她是忠实的宝黛党，她曾在上阅读课的时候给我们逐帧分析了‘金玉良缘是如何战胜木石前盟，又是如何毁掉宝玉、黛玉、宝钗三个人的一生’。”路明非扳着指头细数那个语文老师的‘桩桩恶行’，要不然他也不会记红楼梦记得那么清楚。

楚子航失笑，“她也和我们讲过。”

“我觉得她给每一届学生都讲过。”路明非点头附和。

“所以明非，作为小秘密的交换，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你，或者说我是什么时候记住你的吗？”楚子航指尖还捏着一根仙女棒，他想起来之前路明非拿他做遮掩，变出一簇火焰把那只符纸折成的纸鹤点燃了，他忽然也想试试。

“可以给我说吗！”路明非顿时来了兴致，之前诺诺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撬开楚子航的嘴，这次怎么突然转性自己愿意说了。

楚子航点头，“对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路明非缓慢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喉咙一阵干涩，他想喝水了，“师兄你这话说的，我都觉得有点暧昧了哈。”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门口。那时候你因着装问题被拦了下来，我差不多观摩了全程。”楚子航说。可能是惦念的久了，那段对路明非来说称不上体面的回忆在他这里格外清晰，若有机会回到那时，他会选择直截了当的过去捞路明非一把，“所以你眼里的第一次相见在我这里并不是。”

但其实他后来也有思考过，如果没有校门口的那次意外，他还会不会注意到路明非，答案是会的，吸引他的从来都是路明非的这个人，校门口的那次意外只不过是让他注意到路明非的时间节点提前罢了。

路明非听这话神色微变，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次在茶水间楚子航可以准确无误的叫出他的名字，原来是因着先前过于显眼的违纪行为让他印象深刻。不等他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就被楚子航指尖炸开的焰火吸引。

他眼中闪过片刻怔楞，片刻后又化为讶然。这是什么《关于言灵的实用性实践》吗？他怎么不清楚君焰还能这样用？校长知道了真的不会生气吗？

在路明非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楚子航冷淡的声线伴随着仙女棒燃烧的噼啪声和夏夜的虫鸣淌入他耳中。

“我很庆幸，路明非。”

“庆幸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记住我了。”

路明非抬头看他，楚子航没有带美瞳，他那双黄金瞳暴露在空气中，在仙女棒焰火的映衬下流淌着奇异的辉光。

路明非一下子就看呆了，只觉得月华之下，楚子航的眼睛灿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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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下，凉亭中。

一袭素衣的男人坐在那里，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一手执黑棋，一手执白棋，如果忽略掉棋盘上下的奇烂无比的棋，那生的就是一副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岁月静好模样。

听风声动，他侧耳仔细分辨了一下，下一瞬就抬头看着夜空中明暗不定的星星。

“呀，变星终于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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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正式开始龙二2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