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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火焰舔舐向了他的身体。
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火焰炸裂的噼啪声，惊恐的叫喊声，愤怒的嘶吼声，还有着其他的声音，那一声声近乎于哥哥的呢喃，是在叫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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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对龙族有偏见。”
“怎么会呢，无论是龙类还是人类，都是这个世界的孩子，世界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我自然也不会。”梅耶尔维持着一贯的语气，他似乎对所有的东西都抱有同等的兴趣。
“那我们呢？”他问。
梅耶尔没有回答，他说：“小玄初啊，那些关于你们的、关于我的、以及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知道的。”
梦境戛然而止。
路明非迷迷糊糊的从桌子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师兄现在什么时候了。”
自从他和路鸣泽进行了那个古怪的交易之后，他越来越频繁的梦到这些东西，但大多时候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对话，或者是一些看似正常的生活，对于这些他已经习以为常。
依照着梦中的对话，这兄弟两人身世成谜，虽然他们拥有人类的躯体，但却有着象征龙类的金色眼睛。看梅耶尔的态度他们又似乎并不属于其中之一，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存在，难不成是什么半人半龙的小龙人？还是说那个时候就已经有混血种了？
可历史课上也说过，混血种是自黑王死去后才诞生的，而梦中的时期，黑王统治着世界。
“快到你和许凌约定的时间了。”楚子航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
至于他们二人为何会在一起，那可就有的话说了。
自从路明非知道考试的最终成绩大概率决定了他能否拿到那笔巨额的校长奖学金，加之考试没有选择题即使是小六爻面对这些也无能为力的情况后，迫不得已，为了奖学金的路明非只能逼迫自己成为拉磨的驴。
正好楚子航那边借着养伤的名头得了许多的空闲时间，路明非求人补课就求到了他师兄头上。
事实证明这是个好选择，楚子航对他的辅导可谓是尽心尽力，即使路明非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像是臭水沟里那顽固不化的石头，也阻挡不了楚子航想给他打磨成璞玉的心。
换句话来解释就是，路明非觉得学习这东西还是应该交给适合它的人来。而他，大概不属于此类。
至于楚子航嘴里的许凌，那就又得费点口舌叙述一下了。
路明非是在找楚子航补习的时候被许凌拦下来的。
他被拦下来的时候甚至都有点不知所措，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走在路上居然会被一个女孩拦下来，但这并不是什么狗血言情剧的开场。
许凌的一句“路大师路道长救我狗命”让路明非愣在当场。
接着一番交流，路明非搞清楚了状况，他并没有刻意宣扬自己有点什么算命看相驱邪抓鬼的本事，所以对于这个突然上门的顾客路明非先是惊讶后是欢迎。
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
但因着他卡点出门，再晚一会就要错过和楚子航约定的时间，也只能草草的和许凌约好时间地点。
然而在许凌加他好友的时候，他又得知了一个让他道心破碎的消息。
许凌是在芬格尔那里花了五百块钱得知了路明非的近期行踪，所以她第一次来堵路明非就给人逮住了。
路明非石化在当场。
五百，五百！为了这区区五百块钱芬格尔把他家底都给卖干净了！
路明非在心里把狗贼芬格尔从头到脚骂了百八十回。
再怎么着也得事先通知他一声，起码也要做到五五分账。
但许凌也似乎看出来路明非对这五百的执着，直接拍板决定晚上请他吃饭，顺便还能在餐厅一条龙把事情办完。惹的路明非直呼好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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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原因全在他。路明非默默啃着手里的鸡腿不敢出声，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如果不是他随口一问，楚子航也不会真的跟来，那现在的氛围也不至于这么奇怪。
自他带着楚子航来到和许凌约定好的位置，他就觉得气氛怪怪的，许凌见到他们两个一起来，那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幸福的表情堪称诡异，看的路明非心里直犯怵。
他顶着压力啃完最后一口鸡腿，接过楚子航递来的纸巾擦掉手上的油渍。
“小本生意，算卦看相二百不讲价，抓鬼驱邪价格另算，现金还是转账啊。”
“转账！”
“得嘞，老板大气。”路明非收到了许凌的转账，比料想的收的还多，果然卡塞尔除了他全员富家子弟，“说说吧，怎么个事。”
许凌摆正了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的青铜计划我也有参加，但我是医疗组的成员，所以你们可能没什么印象。自那次计划回来之后，我就夜夜做噩梦，白天也经常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我奶奶比较相信这些玄学的东西，但美国这地界你也知道……我看论坛上都说你是道士，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上你的。”
“具体做的什么噩梦。”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跟我说话，但是我听不清楚。”许凌思索着开口。
“那你在任务途中有没有遇到什么比较特殊的情况。”在路明非的视角里，许凌身边有着一团胶质状的‘灵’，他不是那种不规则的形状，可能是诞生时间过长，不仅开了灵智，还形成了自己固定的躯体，不过还不太会说人话，只知道围着许凌飘过来飘过去。
“有的，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段时间比较混乱，然后我似乎就被什么东西砸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龙王已经被解决掉了。”
“有生辰八字吗？”
“有的有的。”
看了许凌的八字后，路明非叹气，“你把人家的一部分带走了，他迫不得已跟着你漂洋过海，只是想问你要回他的那部分身体而已。”
“什么身体？”许凌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可不是什么变态啊你们不要乱想。”
“你呢，命格不太好，有点偏阴，按照常理来说易招邪祟。”
“这个我知道，我小时候奶奶找人给我算过，算命的也是这么说的。”许凌点头，“可是我长这么大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除了这一次。”
“因为你是混血种，邪祟不易近身。而这次是因为你在巧合之下沾上了因果。”路明非解释，“万物有灵，所以诞生精怪，而本无型者，则谓之灵，灵受法则制约，得之机缘者，可通人性谓人言。”
“听不懂。”许凌一脸茫然，“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让成精吗？”
路明非沉默，他扭头看着楚子航，“师兄你听懂了吗？”
“听懂大概，说的是灵的形成。”
“看，这就叫天赋型选手，你跟着学学啊。”路明非指着楚子航就说，脸上雀跃的表情就跟捡到宝一样。
“虽然我不介意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但是我还是想先把我的事情解决了。”许凌一脸诚恳。
“那我这么直白跟你说，你把那灵当成什么什么看不见的妖怪或者鬼魂都行。咱们去执行青铜计划，那个时候龙王在场，这只灵因为龙王的影响比较害怕，然后就跟逃命似的四处乱窜，刚好你八字较阴，那时候又受了惊吓，导致神魂不稳，他一下子和你的灵魂撞在一起，把你撞晕了，再加上那天晚上是中国农历新年，正值太岁交替，万物混沌之时，他的一部分和你的灵魂纠缠在了一起，自此因果成立。他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跟你回了卡塞尔，但是他又想拿回自己的身体，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影响你。”路明非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许凌懵懂的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拿回自己的身体？”
“或许不止如此，他还想让你把他送回去，他说他在这里有点水土不服。”
“他都没有身体居然还会水土不服？！”许凌吃惊。
路明非干笑两声，“毕竟这都是意外，他也是受害者，就原谅他吧。”
“所以这该怎么解决。”
“简单，我给你两张符箓，这张回去冲水喝了，这张晚上睡觉压枕头下面，然后你还需要在床头放点东西，比如说珍珠贝壳或者水里捞出来的石头，剩下的那只灵自己会解决。”路明非在口袋里摸了两张符箓拍在桌子上。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麻烦的是你需要找个时间把你准备的那个物件送回中国，也不需要太隆重，你去长江把东西丢进去就好。”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给那只灵准备的暂时居所，他不想待在卡塞尔，是你把人家带过来的，总得需要把人送回去。”
看事情解决，路明非忙不迭地就想把人打发走，他冲许凌伸出手，“符箓二十五一张，清霄观出品童叟无欺。这是办事之外的附加价格。”
无视了许凌的白眼，目送她离开之后，路明非对着楚子航换上一副笑脸，“真是麻烦师兄等我这么久，这些钱刚好可以下次请师兄吃饭。”
“不麻烦。”楚子航像是感觉不妥，又补充道，“你说的那些都很有意思。”
“诶，师兄你居然这么觉得吗？之前有人总说我神神叨叨呢。”
“高中那些人吗？”楚子航问。
“师兄你居然知道吗？我还以为师兄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是不会过多关注这种小事的。”
“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那一阵子你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就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人再提了。”
“那是因为我觉得太麻烦了，就变成每天固定三卦，先到先得，只图赚个零花钱，其他的就能拒则拒。”
这么说着，两人并肩走出餐厅，晚饭后先送路明非回宿舍是他们两个早已经养成的习惯。
饭后的卡塞尔还是挺热闹的，校园里散步的以情侣居多，但楚子航和路明非早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混迹在其中分外显眼，起初路明非还会觉得不自在，时间长了就已经麻木了，他们想看就任他们看，反正自己也不会掉块肉。
他的视线乱瞟着，看着周围的人，猜测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那个女生会拿胳膊捅旁边的同伴。
这个男生会把手里喝完的饮料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但是准头不够没有扔进去。
远处的那个女生下楼梯险些踩空，旁边的人会拉住他。
……
每一次猜测都完全正确。
路明非长叹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为何会百发百中，但比起猜测还是用预感这个词语形容比较准确。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若要形容，那便是念随心动，他只要想便能知道。
是他预测到了这些人的下一步行动，是他对某些事物的感知能力被加强了。
甚至于是他给许凌的那两张符箓，也是他在出门的时候预感到自己会需要，所以才带上的。
路明非不知道是福是祸，但依据他的道士身份来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算卦卜问本就是窥探天机，而天道对此的容忍度是有限的，若是超出限度，则反噬于占卜者，因此才有以钱财来断因果的做法，为的便是削减占卜对自身的反噬。
他不太理解自己这是个什么情况，总不能是天道给他开了后门。
路明非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之前他还不是这样的，这种情况还是在和路鸣泽交易后才出现的。
又是路鸣泽。
路明非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总觉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睡觉被那古怪的梦境折磨就算了，醒着的时候还在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雷劈。
“路明非，你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楚子航看着连叹两口气的路明非，忍不住询问。
“我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雷劈死。”路明非随口一答。
“被雷劈？”
“嗯嗯，但比起被雷劈我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夭寿。”路明非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我觉得现在我每天都是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楚子航沉默了，他思索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得拍了拍路明非肩膀以示安抚。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的确猜不透路明非稀奇古怪的想法。
等路明非回到宿舍，他终于有时间得以细数这段时间自己的变化。
把时间向前推移，自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路鸣泽起，路鸣泽近乎穿插在了他这些年经历的所有时光中。
每一次他的出现都昭示了一些事情的开始或者结束。
先是古怪的梦境，接着是那个所谓的交易，之后是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这些事情皆因路鸣泽而起，其中的因果显而易见。
他倏地想起路鸣泽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究竟忘掉了什么呢。
他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路明非忽然觉得很疲惫，所以他麻利地跑去卫生间洗漱，准备睡一个美美的觉，以弥补路鸣泽和学习给他带来的伤害。
他冲洗掉了脸上残留的泡沫，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面的镜子，只一眼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撑着洗手池台面，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还是自己的那张脸，可他看起来总觉得奇怪，甚至隐约透露着陌生的感觉。
这真的是他的脸吗？路明非不免怀疑。
他抬手按向镜子，透过镜中自己的眼睛，路明非总觉得他似乎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而镜子里的自己也在打量着他。
路明非觉得毛骨悚然。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就好像镜中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套着他皮囊的陌生人，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镜中，火焰舔舐向了他的身体。
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火焰炸裂的噼啪声，惊恐的叫喊声，愤怒的嘶吼声，还有着其他的声音，那一声声近乎于哥哥的呢喃，是在叫谁呢？
路明非猛地后退两步。
“砰。”
没有完全闭合的门被人暴力推开。
来人扯着他的大嗓门就喊：“路明非你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照什么镜子，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臭美。”
“我靠！芬狗你吓我一跳！”路明非从那种诡异感中挣脱而出。
他再次看向镜子，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那诡异的声音和画面也都消失殆尽，似乎一切都回归正轨。
他扯下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头也不回的走出卫生间，“芬狗你慢慢洗，我先睡了。”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不来盘星际吗？”
“不了，今天好累。”
卫生间的门大敞着，路明非找好角度看着在洗手池前忙碌的芬格尔。
“无生”解封，他仔细的盯着那块镜子看了又看，什么都没有，房间里也很干净，不是镜鬼作祟。
想来也是，不会有鬼敢这么嚣张地做弄到他头上。
可那些声音、镜中的景象、以及那种诡异感，又该如何解释。
路明非正准备收回视线，但他又忽然发现了芬格尔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有什么丝丝缕缕的，像雾气一样的东西缠绕在他身上。
若说是身上不太恰当，缠绕在他灵魂之上倒是更加合适。
路明非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一种阴邪的法子，用特殊的方法给活人的灵魂打上标记，在某些地区是配阴婚常用的手法。
芬格尔这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正准备细细观察，再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看到的东西都是他的幻觉。
路明非揉了揉眉心，他真的有被那些梦境折磨到，他现在都开始疑神疑鬼了，那再过段时间还得了，他莫不是会被直接逼疯。
卫身间里芬格尔的哼歌声传来。
路明非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罢了，还是当自己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