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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了，你在别的事情上糊涂，在这件事情上从未答应过我。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那个家伙对你真的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愿意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让你连底线也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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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和楚子航正在潜流中挣扎。

“路明非，氧气阀门开到最大，我们有足够的氧气支持我们浮出水面。”楚子航提醒。

“替我开一下，我腾不出手。”路明非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符箓，他出发前给楚子航塞了不少驱邪护身类的符箓，但水下环境可他供驱使的符箓种类着实有限，他手里的是一张御水符。

激活状态下的符箓一般不会随意被外力破坏，即使身在水下亦是如此，这是路明非最为庆幸的一点。

“江海湖溪，任驱我意……”路明非念诵咒文，蓝色的流光自他掌心闪过，符箓融于水之中。

“师兄抓住我！”路明非冲着楚子航伸手，御水符驱使的水在他周身凝聚了一股莫名的推力，“这张符箓的持续时间大概只有十分钟。”

这座青铜城里的数百万吨水正在从不同的入口向下方流动，狂泻而下。水流的力量推动城市运转，但是这运转看起来是要毁灭它自己，这座庞大而精密的城市仿佛有着生命，此刻它发出了临死的哀嚎。

路明非死死抓着楚子航的手，现在他身上担着的可不止自己一条命。

水底有无数通道，就像是工业时代的化工厂，一道道造型怪异的阀门开合，管道扭接又断开，把水流引向完全不同的地方，巨大的水轮被推动着高速转动。他们无可选择，只得钻进了最近的通道，只差几秒钟，后面一扇青铜巨门关闭，几乎把他们拦腰截断，同时巨大的水压像是要把他们压扁，通道内开始灌水。

“叶胜他们运气真好！”路明非冷静下来，不断的掐算自己和生门的方位，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算卦是一个极其耗费脑力的事情。

管道如蛛网一般蔓延，这是一个灌满了水的迷宫。他们无法一直走所谓“正下方的路”，在这座不断运转的城里，没有什么道路是固定不变的。叶胜和亚纪走过的路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存在，垂直往下只是上一次的巧合。

腰上传来一股力道，楚子航环上了他的腰，“算出方位告诉我，我带你出去。”

路明非没有拒绝，掐算生门耗费的精力远比他想象中的大，让他在掐算的同时还能在水里保持快速的移动，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们是在逃命不是在春游，那逃命的时间都是从阎王爷手里一点一点抢出来的。

他被楚子航带着全速向前。经过的每条通道每个空间都在变化中，巨大的青铜机件互相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厚重的闸门、高耸的青铜壁、巨大的齿轮、粗大的转轴在他们身边运转，他们就像是被投入一台巨大机械的两尾小鱼苗。

“前面直行。”

“等一分钟，走右边。”

“快点，前面通道还有二十秒消失。”

“前面左拐！”

路明非掐算的手就没停过，他不敢停，但凡出一点问题，他和楚子航都得交代在这里。

“到底了，三十秒时间找出口！”

四面都是青铜墙壁，这是一个四方形的空间，注满了水，他们进入这里的通道已经被封闭，墙壁轰隆隆地震动着。

“那里。”楚子航指着不远处。

“叶胜？！”顺着灯光看去，路明非愕然。

他们正下方的青铜壁上，一张狰狞的面孔浮凸出来。活灵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青铜牙齿，咬着一个人的手臂。那人已经成了一具骷髅，卡塞尔学院特制的潜水服套在骷髅上，在水中轻轻飘动。射灯照进他的面罩里，两只漆黑的眼洞。

脖子上的铭牌刻着他的名字——叶胜，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助理专员，编号08203118。

他们找到了叶胜，叶胜曾到达这里，却没能离开。

“他是用自己的血开的门？”路明非问。

“命令活灵，需要纯度极高的龙族血统，如果血统的纯度不够……也可以牺牲大量血液，后果是，失血而死。”楚子航说，“这种开启龙族秘宫的方法曾经有过记录，在学院的操作手册中是禁止的。”

两人一起游近叶胜的尸骨。

“他把氧气瓶给了酒德亚纪，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啊。”叶胜背后，原本氧气瓶的位置，是一个长形的匣子，用索带捆紧了缠在身上。路明非伸手敲了敲，那东西发出低沉的金属鸣响，“这是什么。”

“应该是和黄铜罐一起找到的，但是亚纪一个人没法带走。不管怎么样，带上吧。”楚子航从叶胜身上解下匣子，捆在了自己身上，“我来背。”

“时间不够了，已经没有‘钥匙’的血了，用我的血开门。”楚子航抽出□□，“如果我和叶胜一样失血而死，那就只能麻烦你带着匣子和我的氧气瓶出去了。”

“你开什么玩笑。”路明非一把夺过□□，“我是‘S’级，血统这方面我的赢面绝对比你大。”

“给我！”楚子航伸出手。

“不可能，我说过我不想看你出事。”路明非扯出止血绷带缠住自己手腕，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了一刀。

看着鲜血在水中晕染开来，路明非把手狠狠地拍在活灵的脸上，仿佛抽了他一个嘴巴。

“什么变态龙族，净整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

路明非看着冲他扑过来的楚子航一脸惊恐，不是吧我只是献了点血，师兄你不至于摆出一副要砍了我的样子吧。

下一秒，他跌入楚子航怀中。等等，用跌这个词似乎不太合适。

下一秒，楚子航压着他通过了活灵张开的通道口。

没等路明非做出什么反应，青铜城彻底闭合的轰鸣声夹杂着震荡的余波向他袭来，他这才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就差一点，他和楚子航就要栽在这个地方给龙王陪葬了。

“我就说嘛，单论血统，师兄你肯定比不过我的。”

楚子航把路明非从自己怀里捞出来，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扯出一节止血绷带给他缠上，“伤口不深，在水下有感染的风险，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说，我的好师兄，没有下次了。”

楚子航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替他调小了氧气阀门，拽着他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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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事事都在计划之外啊。”曼施坦因忽然来了句感慨。

“格雷森掌舵，古纳亚尔监视声呐，熊谷木直确保轮机舱燃油，帕西诺检查鱼雷舱，风暴鱼雷发射准备。”曼施坦因有条不紊的下令，“零，你负责鱼雷的发射，我和恺撒会为你指引方位。”

船身猛地一震，底舱传来一声闷响。曼施坦因的脸色忽然变了，那声闷响来自鱼雷舱。

“鱼雷舱被击穿！弹头被毁！”大副的吼声从耳机中传来。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闷响。

“第三水密舱进水！”这一回是轮机长大喊，“有人受伤！”

“是龙王！他从水下攻击底舱！”

第三声闷响接踵而来，船身开始倾侧。

“第二水密舱进水！燃油管道泄露！”

“起火了，后舱起火！灭火！快灭火！”

曼施坦因和恺撒对视了一眼。摩尼亚赫号一共有六个水密舱，如今已经有两个泄漏，如果再有两个泄漏，这艘船就将失去浮力下沉。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恺撒发觉事情有些不对，“检查声呐！”他对二副古纳亚尔喊。

“不用了，在那里。”零低声说，手指舷窗外。

所有人看向那边的时候，都傻了，一个全身铁灰色的赤裸男人正从舷窗外经过，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让人有种见鬼的感觉。经过前舱的时候，他随手把一个东西扔了进来，古纳亚尔立刻认了出来。

“声呐发射机！”那是他们遗失的声呐发射机。

“见鬼了！”凯撒说。

铁灰色的人奔跑起来，浑身火焰般的光芒流动，他在船头以一个完美的鱼跃入水。

“看水里。”曼施坦因开口。

从船头看去，那个明亮的影子正在江中潜游，他距离摩尼亚赫号越来越远。

一个庞然大物正浮出水面，浑身漆黑的鳞片张开，猛地一震，向着天空长嘶。每个人都看得见那个龙形在水上舒展，如同古人刻在岩壁上的图腾。

明亮的人影向着巨龙游去，巨龙弯曲修长的脖子，他抓住巨龙的铁面，被带离水面，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骑乘在龙颈上，面对着他们，无声地微笑起来。

“我们判断失误了，龙王诺顿并没有选择重新茧化，他选择了和龙侍融合。”曼施坦因沉声道。

船上的人沉默的见证了一切。

龙王诺顿，沉寂千年之后，再次以君王的姿态凌驾世界。

摩尼亚赫号的吃水已经很深了，三个水密舱泄漏之后，水位线距离甲板只有不到半米。恺撒闭上眼睛，听见水底那个高速游动的阴影紧紧地跟着他们。他们支持不了多久了，再有一个水密舱破裂，他们就会沉没，弃船也不可行，谁会跳进有龙游弋的水里？

“鱼雷还在舱内是吗？”恺撒忽然问道。

“是的，但是炼金弹头部已经被摧毁。”大副结结巴巴地说。

“死马当活马医，立刻安装常规弹头，只当做冷兵器来用足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听恺撒的。”曼施坦因下令，“恺撒，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这种状态下我的‘蛇’不能很好的为你指引方位，血统原因他们不敢太过靠近龙王诺顿。”

“没关系，只要有声音，我的‘镰鼬’足够了。”恺撒表现的很淡然，“在我下令的时候，零你就发射。”

“没问题，但是鱼雷需要在极近的距离发射才不会被龙王躲掉，距离大概一百米。”

“好，一百米，我为你争取一百米。”恺撒抄起了那支装填完毕的□□M82A1狙击步枪，走上甲板，眺望着水面。

通过狙击枪不断的精确龙王的位置，近点，再近点。

“发射！”恺撒扯下手帕高举向空中，对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吼叫。

零猛地拉下发射闸，这一刻，恺撒已经被光焰吞没了。摩尼亚赫号仿佛一艘正在航向太阳的太空船，眼前的光亮遮挡了一切。

命中目标！带着目标继续前进！巨大的动能，数百年人类积累的所谓“科学”的极致，任何生物都无法阻挡。夭矫的龙形被带得飞向空中，长尾在剧痛中狂摆。风暴鱼雷和龙王一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在两百米外再次入水，缓缓地沉了下去。

音爆仿佛永无休止。恺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到了鲜血，他疲惫的坐在船舷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挪动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过来坐下，和他并肩。零正在失血，刚才的发射中，一块从仪表台上飞起的玻璃刺中了她的小腹，看起来没医生她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