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佩司这次跑过来见夕琉璃是担心她此时的身心状况,在以前夕琉璃精神崩溃的情况可出现过不少。
但当真正见了面,司佩司又觉得夕琉璃现在的精神面貌比过去好得太多了,至少没有像曾经那样发出一些疯言颠语,仅存一点压抑的落寞。
果然,忘记过去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夕琉璃意识到司佩司此行带着关心“精神病人”的目的,撇嘴不爽:“我以前是什么很疯的人吗?朝玲珑这么认为,你也这么认为。”
司佩司眼睛向上眺,手指轻点脸颊像是在回忆:“嗯……要是硬说的话也称不上多疯,无非就是病发时被疯人院的护士强制拖走,绑在担架上关进病房里,不能见光啦,不能有声响啦,更不能有人影,否则就要哐哐撞石墙,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轮流看管——但这些病情跟真正的疯魔灵异相比,还是很正常的心理……妈咪?”
夕琉璃陷入了迷之沉默。
那些都是她以前会干的事?
难怪朝玲珑会在她出勤前跟她说“别发‘羊癫疯’”,原来是有先例。
没等她们继续深聊下去,有人敲门打破这份宁静:“夕琉璃女士在吗?野兽派管理人找你。”
毕斯特?
半夜找人,怕不是又要批我一顿,夕琉璃暗想道。
她敷衍回应了一声,转头将司佩司从地上拽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我还有事,你自个去见吉恩森罢。”
“你要去哪儿?”
“受罪听人念经,怎么?你也想跟着去?”夕琉璃自问自答,没等她表态就率先拒绝,“我看算了吧,我把你带到她面前这不是二比一,纯纯施压嘛,说不准她以为我公然挑衅呢。”
“放心我去去就回,死不了的。”夕琉璃稍微交代一下注意事项,防止司佩司在画廊里面闹事,随后她让其他工作人员带司佩司去看吉恩森,她随即见毕斯特。
等着夕琉璃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口,司佩司才肯跟着其他画廊成员走。
医疗实验室一如画廊其他区域,是冷清空洞的白,除了精密仪器设备和工作人员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
无聊透顶的氛围,这是司佩司的第一感受。
因为是夕琉璃的口信,所以向实验室传达信息的时候是说“夕琉璃要见吉恩森”。
这种情况周围的工作人员早已司空见惯,听完头也不会抬一下,而带路人也在传达完消息后离开,让司佩司一人在实验室门口稍作停留。
没等多久,实验室内飞蹦出一只小小的玩偶,从动作上就能看出它兴奋激动的心情。
“母亲!我来……?”吉恩森飞奔而出,瞧见门外空荡荡仅有一位陌生的身影,它激扬的话音当场断折。
若是它头上的叶子能变化,早卷成一个绿色的问号。
吉恩森不大确定,小小的脑袋瓜左看看又瞧瞧,确信这条过道真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还不是夕琉璃。
扁平的叶子疑惑地挠了挠太阳穴,吉恩森问道:“这位小姐你找谁?”
司佩司有怀特瓦什的颜料保护加持,也就夕琉璃能把她认出来,其他兄弟姐妹想要认出她可要费一番功夫。
见吉恩森不识人,她恶作剧的念头又从心底慢悠悠地溢了出来。
司佩司一秒切入身份,潇洒地从自己的名牌手提包取出限量版的黑色太阳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不露声色道:“请问阁下就是吉恩森先生?”
这人谁呀?
吉恩森带着狐疑的眼神瞅她。
对方没有身着画廊实验室的工作服,很明显不是这里的人。她的秀发被打理得自然柔顺,皮肤白皙细腻,衣物的装饰品流光溢彩定然价格不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致而高贵的气质。
有钱人家!
吉恩森立马警惕起来,点点头当是应了司佩司的问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我母亲让我来见你的吗?”
“是的,先生。”司佩司见吉恩森被自己的打扮气质震慑,玩心大起。
她拿出采风工作要用到的灵异观察信息表,徐徐翻阅文件装作高贵矜持的模样,微微扬起下巴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假意道:“你也看出我家境殷实,近来我们贵族圈流行收养灵异当作家庭宠物,我打算紧跟时尚,也开始物色各地稀奇灵异,可惜的是外面的东西我都看不上。”
在吉恩森越来越惊愕的脸色中,司佩司弯弯眉眼露出笑意,话语中藏着不知多少的捉弄:“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夕小姐也就是你的母亲,她出现在我面前并殷勤向我售卖她的灵异。”
吉恩森大为震惊:“……售卖什么?”
“哦~当然是小家伙你啊。”司佩司调笑道。
吉恩森的叶子立刻耷拉下去,不知是被司佩司的话语吓到,还是被她的语气恶心到直反胃。
“你的母亲急需钱,几番周折就找到了我。你是知道的,她除了手下的几只灵异就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了。”司佩司说谎不打草稿,嘴巴车轱辘乱串。
若是以前,吉恩森肯定不会相信。但它偏偏记得夕琉璃说过自己很穷,于是觉得司佩司的话荒谬中带着一丝合理。
吉恩森越想越感到不可思议,出口竟问:“欧德也被卖掉了吗?”
不提欧德还好,一提它司佩司就来气,势要报当时树林惨败之仇。她气哼哼道:“这是肯定的,而且是贱卖!贱卖!!”
“……多少钱一只?”
“一毛一一斤,概不退换。”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司佩司说得理直气壮,好似欧德的价钱理应如此。
吉恩森听出她语句中夹杂的不满,再加上司佩司出的价钱实属离谱,心中的怀疑不断加深:“母亲……真的同意了?”
没道理啊,价格这么低。
听上去像是在拐卖。
司佩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藏掖好自己多余的感情,咳嗽几声再压低声音:“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画廊是灵异贩子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我可是夕小姐亲自邀请入廊的,不信你看——”
司佩司调出她的照相机之前拍摄的照片,特意将欧德的图片递给它看:“这下可以证明我跟夕小姐有往来吧。”
有了欧德的照片和各种灵异信息的正规文件,吉恩森的怀疑被迫又打消几分。
难不成她真的是来买我的?
可它的母亲又去哪儿了?
吉恩森原先离开实验室时的兴高采烈的情绪消弭殆尽,余下古怪疑惑和不可思议。
它像是爸妈不在独自守家的孩子,面对陌生人的提议时总不自觉去摸实验室的大门,好似随时准备钻回去。
“……要不你再等等?待母亲回来我再问问她,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我再跟你离开。”吉恩森垂着头,企图再挣扎挣扎。
司佩司听罢内心着急。
还在犹豫什么?
等夕琉璃一到她的谎话就不攻自破了!
她真就像外面哄骗小孩子的怪叔叔一样,低声提议道:“干等着太浪费时间,不如你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你母亲怎么样?”
“她在哪里?”
“不远,就在临近画廊的一座城镇里,很快就到。”司佩司执意要拐骗二哥一次。
吉恩森一听到是在画廊基地之外的地区,当即甩头:“不行,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母亲告诉我不能随便离开画廊。”
司佩司暗道:啧,这么费事?!
接下来的时间,她好话坏话说尽,吉恩森也坚决不肯挪地。双方相持不下,久而久之司佩司的脾气也渐渐上来,试图直接“绑架”她哥。
吉恩森意识到对方眼神不对,越看越像“灵异贩子”,它立刻转身想要溜进实验室。
司佩司的双手从天而下,如铁钳一般健壮有力。奈何吉恩森的玩偶之躯身体灵活,一个左右闪避愣是没让司佩司抓到,顶多擦到了她的手背。
司佩司的手在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后才猛然惊醒,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动作快得离谱!
糟了!她一时情急忘了!
不能随便去碰二哥的。
吉恩森原本已经推开了实验室的房门,都可以跑进去避难了。可它接触到司佩司,脚步一顿感觉到不对劲,回头道:
“……怀特瓦什的颜料?”
吉恩森表皮上有着能检测外物身体情况的探测纤维,就像一台行走的医疗检查设备,以便更好地发挥“疗愈”的权能。
贸然与它接触,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司佩司讪笑地退了几步,与吉恩森拉开距离,概不承认:“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她的反应太过古怪,吉恩森这才反应过来。
它的气场骤然冷了下去,似乎对来者身份猜出了五、六分,目光森然吩咐道:“把手给我。”
司佩司必定是不愿意的,和吉恩森握手不亚于众目睽睽之下自曝。
她背过手满脸堆笑,脚步却是小幅度地向外挪去,想要偷偷逃离现场:“这么凶干嘛,就当是开玩笑啦,生气容易老得快哦~”
吉恩森彻底认清来者身份,它的脸色直接黑了一个度,咬牙切齿:“玩、我、是、吧。”
它那几个字音咬得又轻又慢,令司佩司不寒而栗。不妙的预感爬上脊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马上拔腿就跑。
“家庭成员禁止内斗!禁止内斗!!”司佩司边逃窜边大喊救命。
奈何正在气头上的吉恩森不理会这些破规矩,势要教训一番故意恶作剧的小十,两个灵异在画廊内拉开一场追逐战。
“司佩司!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