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蛊师 > 第27章 往昔【二十七】

第27章 往昔【二十七】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我是这寨子里,曾经的蛊师。

老太太说这话时,天边忽然劈过一道很亮的雷,瞬间照亮了整间房子一刻,随后破天荒般的雷声响起,震感让应玄行因为过于不敢置信而屏住呼吸。

蛊师,云寨里少有的存在,且更迭很快。

每一任蛊师大多任二三十年,就会举办承袭大典,云寨里的人与苗寨地位高的人都会来参加。蛊师的好坏凭人而分辨,例如杀人的有毒蛊,救人的就会有药蛊。

云寨的现任蛊师很少露面,上次的承袭大典在十二年前,应玄行从来没有见过他。云寨里各司其职的高手都很神秘。

“你,想看看吗?”

老太太弓着腰,苍老的背影一步步走到角落,昏暗的阴影险些把她与各种瓷罐里的蛊虫都融入黑暗里。

应玄行点点头,上前的每一步都感觉到血液里的某种分子不安分地蹿动着,尤其是对于从小到大都喜欢研究毒虫的他而言。

那天老太太和他讲了很多,不同的蛊虫该如何培养,需要什么样的器皿,同时也警告他养蛊会付出代价。

雨停了,不知不觉过去很久。

天幕黑的很净亮,没有明星,老太太用一块掉色很严重的彩布把瓷罐盖起来,她和应玄行说,你该回去了。

老太太走到里屋,再出来时又说,相逢一场,你是云寨的孩子,我就送你两个东西。

第一样,是一本旧到纸张发脆的古书,封面绘着苗族奇怪的图腾,应玄行觉得像在青铜鼎看到过。除此之外,还誊了三个古苗语的大字——圣蛊道。

第二样,老太太告诉了他现任蛊师居在云寨何处,并告诉应玄行,如果你去找他,就报我的名字。

云寨住的人少,应玄行无聊望着天慢悠悠走回家。夜深了,等到月亮慢慢升上半空,旁边也多了几颗璀璨星后,他从坡后茫茫的黑暗里看到了家里的灯,一时有些鼻酸。

一年前,他才从老师口中得知,舒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会儿应玄行不明白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哽咽地抽着鼻子回家问舒谣。舒谣心疼地给他擦干净眼泪,好好哄了一番,但没有用任何谎言来掩盖真相。

“阿行,你是上天送给阿妈的漂亮礼物呀。”舒谣浅浅微笑,轻轻拍着怀里哭完就困了的应玄行的背,哄着,“虽然我们的相遇不是通过血缘,但山神从寨子里这么多人中选择把你托付给我,那就是缘分啊。”

那时舒谣说的太风轻云淡,太温柔,过几年应玄行长大才知道,他只是舒谣在去古庙还愿时捡到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小小一个婴儿在寒风天弱弱地哭泣,除了裹着身体的布外就只有一张平安符。

他甚至算不上遗孤,而是弃婴。

什么山神,什么礼物,残酷的现实根本没有舒谣说的那么美,唯有那张平安符上画的图腾能证明他是停云山的人。

应玄行猜想,舒谣最初是善良,不想看自己就这么死了,夜夜留了一盏灯照看他。

这一盏灯,后来一留就是一辈子。

有次他过生日,许完愿望后忽然问舒谣,再来一次,阿妈你还会再捡我吗。舒谣先反驳了那不是捡,又顿了顿,说就算历史再重演,她也还会有想带应玄行回家的冲动。

爱确实是最无解的命题。

门没有关,应玄行率先望见大堂里坐着,脸色松了口气的舒谣,随后是一侧伏在木桌上睡着的乌庾礼。

舒谣急忙上前绕着应玄行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他没有受伤,也没有被雨水打湿,才问应玄行跑哪里去了。应玄行如实说来,舒谣反而蹙起眉。她拿过应玄行手上那本古籍,翻了两页,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为什么在这里?”应玄行压低声音,微微倾身靠近乌庾礼。

后者睡得太香了,就连应玄行戳了戳他的脸,也毫无察觉,唯有眼睫毛微微颤了颤。舒谣小心地抱起乌庾礼,轻声道,“阿礼说今天弄丢了你,很担心,我让他先回家,他不肯,一定要等你回来再回家。今晚你就和阿礼一起睡吧。”

“我不要。”

应玄行十分抗议。

三岁之后,他就学着自己一个人睡觉。上一次和其他人共枕,是寨子里那位常年在市中心上学的阜施恩,对方睡姿太差,给应玄行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心理阴影,于是后面没再和其他人躺一张床上。

现在他的床上多了一个会呼吸的,活着的,温热的人。应玄行极其不适应。

“反抗无效,如果还饿的话我留了饭菜在锅灶,阿妈先上去了。”舒谣抱着乌庾礼上楼。

应玄行在楼下负隅顽抗,没有用。

洗漱完,此时家里已经完全静下来。舒谣回了房间,二楼只亮了盏过道的灯依稀照亮昏昏的一楼,应玄行从浴室出来,探身往窗外张望了眼。

隔壁真正属于乌庾礼的家,同样漆黑一片。

他不怎么见的到乌溺。乌溺好像也常常不在家,这个漂亮的女人总是神出鬼没的。乌庾礼几乎算是借住在他们家,无论是吃饭还是上学,晚上他再回自己家,然后亮起这座吊脚楼的第一盏灯。

应玄行从门开的一点明亮缝隙里瞥到正沉沉睡在他床上的乌庾礼,轻轻叹口气,他抬手把灯关了。

房间立刻暗的几乎看不见东西。他折身去客厅临窗的沙发床上睡,闭眼却又想到了乌溺。

入睡前意识消散得很慢,他想起舒谣之前和他提起乌溺早年离开云寨的事情——因为爱情。

舒谣说,乌溺是云寨历代最优秀的卦师,自小学卦,心高气傲,她可通天文测未来,算尽各种事。

年少成名,就会有不少外人闻风而来,只是大多千金难求她算一卦。

有一天,乌溺帮舒谣在云寨的药林择草药时,蓦然说起昨天她忍不住给自己起了一卦,测姻缘,然而卦象并不好看。

舒谣有些担心,问她怎么说。

乌溺犹豫着,“官爻逢空,欺骗,有一方感情上可能有其他人。最好不成婚,否则不死则离。”

“你才算了一卦,怎么可能卦卦都准呢。”舒谣只好这么安慰她,“信则有,不信则无,命这种东西,谁能评个好坏。”

乌溺笑着点点头。

实际上自欺欺人没有用,舒谣知道。乌溺是云寨顶尖的卦师,她算的卦能有几分真,她清楚。

过了几个月,乌溺羞怯地告诉舒谣,她在苗寨遇见了一名男生,是数学系的,叫覃乔。

一路上他们交谈的很好,覃乔此人内敛温润,言谈斯文,长相清俊。

舒谣见乌溺侃侃而谈的欢愉样,陪着笑,心头隐隐泛上些不安。果然,下一刻乌溺就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说,但是他有女朋友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

舒谣安慰了她很多话,乌溺点着头,至于过无过心,舒谣也不知。她只知道那天过后,乌溺还是时不时会与她说起覃乔,眉宇的喜悦要从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溢出来。

这种情形持续了一年左右,乌溺在某天突然和舒谣说,我要结婚了。新郎就是覃乔。

舒谣愣住了,“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乌溺抿唇,点点头,再抬眼时眉梢略微挑了下,“他们分了。覃乔很爱我,所以我们决定结婚。”

直到这时,舒谣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既然覃乔分手,那乌溺与对方在一起也正常。结婚后乌溺搬出了云寨,没多久,舒谣就上山遇到了应玄行。

孩子确实是极其需要精力呵护的,她与乌溺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后面失联。

大祭司来找过舒谣一次,问,药林有没有丢失几味药草。舒谣疑惑着检查了一番,确实少了几株。云寨奇花异草多,除了专门负责这片区域的人与大祭司,其余哪怕是有职位的寨民,也不能乱摘,否则就是违反云寨的寨规,要受到惩罚的。

是谁呢……舒谣细细回想,大祭司没有征兆地就开口说了乌溺两个字。

“禁地的书阁被人进过了,丢失了一本药术书。铜镜上,照出了乌溺的影子。”

大祭司摘了一片褐色的叶子,揉碎,血色的汁液一滴一滴落在泥地上,消失不见。

舒谣攥紧了拳头,尝试替她辩解,“会不会弄错了,乌溺明知道这会违反寨规她怎么可能还会去做——”

“你知道那本药术书记载了什么吗?”大祭司打断她,“有很多违反人性的巫术和药方。”

这件事很严重了。舒谣不说话。

她私心地想,反正乌溺已经跑了。只要她不回来,大祭司在法制社会想抓到乌溺回寨可不容易。

偏偏事与愿违,六年后,乌溺回云寨了。她背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

两人久别重逢,乌溺性情大变,从前的烂漫少女冷淡了很多。她眉眼尽是疲惫,将乌庾礼是她生的这件事说得像天空马上阴转晴似的随意。

舒谣替她搬家,处理户籍回到云寨的事务时,无意在乌溺的配偶栏那处看到两个字——

丧偶。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